可想而知,常樂天、藍濤等人對突發狀況是何其的驚奇?即便洛雨,也只一籌莫展,毫無辦法可想。衆人深知對手這奸計陰狠惡毒之極,但卻無法不對此束手無策。
見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影卓然只淡淡搖頭:“我正是沒辦法,才決定把此事告訴衆位。畢竟這不是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決定的,所以需要大家一起拿出個辦法。”
昔日天山四子,宮旈姝都曾與龍清一往四天下封印兇獸,以封閉妖界通往人間的門戶。之前曾有妖異大舉過界,可多爲泛泛利用空間運轉的縫隙偷偷滲入。
但如今妖界以人爲質,不僅可以大舉侵犯,同時不斷消滅阻礙,還能讓江湖正道束手無策,這可謂絕頂妙計啦!
汪含梅和所有人心情並沒兩樣,也深信此事定和龍天駒脫不了干係。可歸根結底,所有人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影卓然身上。
“衆位不必看我,還是那句話,我無能爲力!畢竟大家都明白,這些妖異附體常人就是爲了讓大家沒辦法痛下殺手。可對我來說,妖異所以能隨便附體常人,主要並非妖異多強大,而是那被附體的人本身不值得可憐!終歸真正的正人君子,妖邪強大雖然可以殺死,卻是無法侵犯的。所以對我而言,只能是見一個殺一個而已……”
他所說的也不過只是事實而已,但卻無疑把人們又往絕路上逼近了一步。此刻會有人想起往日故技,可也不足爲奇了!
“昔日我等曾一同往四天下封印四凶獸,以封閉妖界之門。現在或許我們也可以再試一試,至少可以把危險降到最低!”
宮旈姝所說的不過是人同此心,可無論可否影卓然又怎麼會想不到這一點?
淡淡一笑,影卓然看向晁威臉上略顯譏嘲之色:“昔日龍叔叔與各位一起往四天下,因衆位皆仙界高第,所以神道並無芥蒂。至於我,就算衆神可以視若無睹,須彌萬佛會不會容我這滿身魔性之人涉足雷音聖地?而且四聖獸乃至尊靈異,此刻是否能重複封印……?”
別人雖未必能真正明白,可晁威卻是心知肚明。衆神爲了修補受損的天地氣脈,可以說已經傾盡全力。四聖獸雖非三界至尊地位,但威力卻是衆神所不可或缺。所以就算此刻人間真的面臨滅頂之災,衆神也絕不會容許他們去再次封印,何況須彌萬佛也的確絕不可能容忍身負魔性的影卓然涉足,但這些事實又讓晁威怎麼有勇氣宣之於口?
“四聖獸已遭封印三十年,如今封印漸鬆,正是靈氣鼎盛之時,恐怕我們就算趕去也無力禁止。而且如果真的要再往四天下,能否成功都必然曠日持久,此間尚不知有多少人已慘遭妖邪附體,終究也是遠水不解近渴。所以我覺得,眼下我們還是該先儘量避免更多人遭厄……”
別人對他所說只覺情理之中,絲毫沒注意影卓然譏諷的眼色,也只有洛雨看到心裡暗覺或另有隱情。
可無論如何影卓然勢必不會去顧忌任何人情義理,所以他才把決定權拋給別人。晁威當然也明白他的心思,而說出那番自欺欺人的藉口,他心裡也只能有苦水自己咽。
但歸根結底,當務之急不是任由他們單純在此煩惱,還是要有個解決之道才行。而既然誰都沒有萬全之策,結果還是隻能影卓然做最後決斷。可雖說自己並不願意承擔所有的苛責,但既然是衆望所歸,而且他知道其實就算自己做了決定也不可能被所有人遵行,所以他並不介意去當那個冷酷的決策者!
按照刑天所說,雖然魔化的屍人更強,但由於形成的困難並不會存在太多。可妖化人比較容易,只是雖不需過強靈力,但也必然有輔助之法。
左思右想,世上刻意將兩種不同靈體合二爲一,而且強行合併靈識的寶物,也只有失蹤三十年的“聚靈寶鼎”。並且想到這寶物,衆人心中疑惑昔日影逐浪神功受制的法寶,也似乎有所領悟了。
在場衆人中和聚靈寶鼎關係最密切的自然是靈鷲派衆僧,畢竟那原就是他們的鎮派之寶!然而此刻本派的鎮派之寶竟成了將世人推向深淵的罪魁禍首,縱然情非得已,也是責無旁貸!
但如今,最大的問題是還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已經被妖化,而且如何去尋找消滅?不過有一點大概可以想象,無論妖界的合作者是誰,彼此利益相關纔會走到一起。這種妖化人的製造雖然看似對妖有利,卻也等於將其禁錮在了人體內,脫離了妖界的直接控制。
那麼,對於這種也算是損兵折將的事,妖界之王玄焰聖君難道真的會毫無保留?
所以,這麼一想可知其實妖化的人恐怕並非很多。而在此刻,無論是誰也都不會願意馬上傾盡全力。所以只要能先一步找到對方,奪取聚靈寶鼎,事情就應該還有轉機!
雖然事先並未發覺過多跡象,但如今既然已經有所警覺,對於任何引靈法術的蛛絲馬跡,當然都決不能再等閒視之。而靈鷲、天山等派到處尋覓,影卓然心裡記起了自己之前與尋仇衆人的約定,暗暗有了謀劃。
無論晁威、宮旈姝,還是藍濤、常樂天,他們都不是怕事的人,而且爲了堅守所謂正義也從不畏縮!可當他們聽到影卓然的計劃,仍舊不免大吃一驚!
只有洛雨不由得暗暗佩服,並不只是對影卓然的城府心計,更是對龍清一的無限才能!
很簡單,一個人可以做的事就算有很多,真正完成,並且從始至終掌控全局的卻少之又少。然而不可否認大多時候真正的決斷者卻只有一個,其他人就算再多也只是以之爲中心擴展。
影卓然固然才智機敏,可假如沒有龍清一在後支持,捫心自問連洛雨在內會有幾人真的願意對他誠心相待?
而且即便因爲大局不得不如此,憑這些人心裡堅守的原則,或許早就令影卓然不耐煩撒手而去了。可是龍清一不僅僅對他了解至深,並且待之有道,全無一絲一毫的節制,卻又把他整個人死死的困住。不讓他心生怨懟,還充分發揮出其才能。這等識人、知人、待人、用人有術的,洛雨活了三百年也只有龍清一一個人了!
所以,洛雨此刻即爲當年仙界未因龍清一一時失誤而固執己見而慶幸,原本對影卓然日後恐會墮落難制的擔憂也減輕了很多!
龍嫣私下曾示意影卓然稍稍關心下龍婉蓉,畢竟短時間內失去了祖父母和母親,其心情不難想象。
可影卓然又能怎麼樣呢?怎麼才能讓龍婉蓉走出心理的陰霾?畢竟那些要麼是已經永遠失去了的,要麼是從未得到而成爲永遠遺憾的,勢必需要某些她自己心中所願的填補才能稍微彌合!
但影卓然即便知道她希望的是什麼,可自己又怎麼才能做到?
龍嫣當然也沒有理由不明白,可眼睜睜看着自己一手帶大,視如己出的孩子日漸消瘦憔悴,她又怎麼能無動於衷?
“消極”固然不值得稱道,可現實中許多“唯一”的辦法,往往正是“沒辦法的辦法”!
影卓然走到獨自坐在院子裡黯然神傷的龍婉蓉身邊,靜靜的陪伴着,好久過去了始終沒有開口說出一個字。
龍婉蓉天性溫順體貼,她當然瞭解關心自己的人此刻所想,自己的強顏歡笑並不能讓他們稍稍安心,反而會增加他們的擔憂!
“我知道姑姑很擔心我,爹恐怕是再難見一面了,爺爺奶奶也都走了,現在連娘也不在了,我實在沒辦法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何況這一切我都無能爲力!現在所有人都在爲江湖,爲天下大事操心奔走,我不僅一點忙也幫不上,還會讓大家爲我操心,我心裡實在沒法不難過!”
對她這番心情,影卓然又豈會不知?
“人生在世,總會遇到很多分離。相比起來,你至少還有過那麼多親人的關心,愛護,比我不是已經好太多了?離別當然是難免傷感的,可就算爲了那些已經離去的人安心,爲了還活着的人們放心,你也該讓自己早點走出來,好好活下去,不是嗎?”
“我明白!我會好好的,不讓大家爲我操心。可要讓我馬上就放下,也實在不太可能。說不定有一天等所有事都結束了,也許還有機會能見爹一面,那時候我就真的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父母雙亡,影卓然固然遺憾,可卻也省了牽掛之心。但對龍婉蓉,她明知父親還在生,卻恐怕至死也難再見一面,這與必然不能是有區別的。
“我回到人間,原本很多都並不在意。只覺得活一天是一天罷了!可一天天活下來,看到的多了,想的自然也多了。無論如何,我這條命是龍叔叔留下來的。即使我不能真的爲他完成所有心願,但至少我會一直把你當親妹妹對待,代替他好好照顧你。假如有一天所有事真的都可以圓滿解決,我也會想方設法幫你完成心願……。也許,這是我唯一可以爲你做的……”
四目相對,龍婉蓉自然明白他所謂“唯一可做”代表什麼。不過正如此刻影卓然唯一可做的只有靜靜的陪伴,龍婉蓉所願即使永遠得不到,這陪伴豈非也正是她此刻唯一可以感到幸福的安慰?
也許說出來終是老生常談,可現實無疑是幸福不是得到更多,而是奢求少點。
“知足常樂”就算只能寬慰自己,但也是必然的事實,哪怕聊勝於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