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贊尼已不記得他的助手上次去深眠的時間,也許在他仰在指揮椅上真的睡着的那幾個小時期間?但很可能與他一樣,也有近乎兩天沒去深眠了。
但此時正是任務進行到最需要肖這枚指揮艙中定海神針的時刻,因此就連法贊尼也不敢在這一刻讓這位令他憐惜的美人去深眠艙休息。
一觸即發的危機就在身邊,但一切又平靜的如家鄉的鏡海,緊繃的心絃,放鬆的身體,本該緊張萬分的思緒,如今卻在想着此前一生的種種過往,有些是壞的,有些是好的。
“將軍,離預訂的遷躍時間已經所剩無幾,您的指示是?”肖中校提醒着法贊尼。
“查一遍最終座標數據。”法贊尼指示。
“已經覈實無誤。”
“將遷躍操作權交給各艦船自行控制,要求他們在1分鐘之內,根據喜好自行決定遷躍時機。”法贊尼想了想道:“不,改爲5分鐘,間隔要再拉大一點……”
“根據喜好?”肖似乎不太明白。
“就是在時間範圍內,隨便他們挑選時機。”法贊尼解釋道:“船民不是軍人,可沒什麼遵守紀律的傳統……如我們所作的一樣,沃肯人也無時無刻不在監視着我們,如果這是一場大幕拉開的舞臺,我們除了劇本,演技也要能跟的上才行。”
“是的,將軍。”肖立刻向各艦船發佈指令,而因爲通路的屏蔽,煩人的奧格雷迪終於沒再全息屏幕上再次出現。
“開始吧……”法贊尼向助手發出指示,而當她的遷躍計時指令發出之後,整個艦隊的19艘艦船竟無一遷躍。
“也許給的時間還是稍稍長了點……”法贊尼抓抓他頭頂所剩無幾的灰白頭髮,咧着嘴角輕笑。
“我仍然不明白您做出這個短途遷躍決定的用意。”肖扳着臉質疑道。
“沒什麼用意,妮可爾,只是一個友善的提醒……”法贊尼道。“我只是想向那些遠方的大腦袋異族人再次發佈一個重要事實而已。”
“事實?我不明白。”肖誠實的表示。
“這很容易理解,既然我們是船民,那就別想猜透我們的心思,就是如此。”
“僅僅只是爲此?”肖表現的有些吃驚。
“嗯,不拘禮,不造次,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擁抱星空,適應流浪,並在一個籠統的目的下漫無目的……”法贊尼看着舷窗外的編隊,此時已有幾艘艦船劃作一道道離弦之箭,在視野中成爲另一枚璀璨星河中的繁星,並最終漸漸消隱。
“妮可爾……這就是我所知道的船民啊。”他向助手點頭,並對座艦《嘲諷的命運號》下達了遷躍的指令……
……
僞裝艦隊於兩日後終於順利抵達既定地點的伊卡洛斯小行星帶,在法贊尼刻意的拖延下,直至第三個標準日的下午,艦隊所載的作業船隻和工程人員纔開始出艙,在周邊幾顆較大的小行星上開鑿洞穴,並搭建各種臨時建築及管線。
早在這次行動開始之前,法贊尼就親自對這些艦船工程局派來的工程兵,召開過不止一次的專項會議,他讓其中的設計人員規劃方案,正經八百的出臺作業圖紙。他讓納瓦羅上校在工程局的老舊倉庫裡,調來一大批聯盟時代的宇航服裝,經過嚴格的氣密和機能檢修後,將外表用各式塗料噴的污垢不堪。
他對這些需要在外部工作的軍人特意強調了身爲一個船民的許多注意事項,包括不許敬禮,不能握手,擯棄一切軍姿等等,他要這些軍人在任務期間完全忘記軍旅生涯,將自己想象成一個酗烈酒抽菸草,並永遠不肯老實合作的法外之徒。
法贊尼甚至讓工程兵們互相開關於"shengzhiqi"的玩笑,以培養彼此間帶有幽默感的默契。他告訴他們,如果仙木林每年的電影節要發一個集體表演獎,你們這幫該死的傢伙也至少在這次得給我拿到,因爲事關全局,還包括你們自己小命,演好了就是生,演砸了就是死,孰輕孰重在途中自行拿捏。
正因爲如此,這些在太空作業的二線軍人一開始就有些慌了神,他們爲法贊尼的警告而變的縮手縮腳,戰戰兢兢,作業船開的東倒西歪,管線也搭建的搖搖欲墜。開孔挖掘機因爲手抖的厲害,就怎麼也對不準標尺,將可憐的大塊隕石鑽的千瘡百孔,所出的碎石塵埃如烏雲飄散,直可說亂成一團。
“是不是有點太過了?將軍。”妮可爾.肖喝着手裡杯中的熱咖啡,瞅着舷窗外的糟糕景象皺起眉頭。
“誰又說不是呢……”法贊尼聽聞也在座椅上抓着額頭,他用鋼勺輕輕攪動着復古咖啡杯中褐色稠液,在脣間淺酌一口,不禁發出了舒暢之極的感嘆。
終於可以定下心來好好的品嚐飲品,這對於緊張的行動第一階段已順利結束而言,確實是一種莫大的享受。在接下來的十來天的時間內,艦隊所派出的運輸艦,要假借與殖民地進行實物交換的方式,在忒拉蒙行星上佈置僞裝探測數據,並最終要飛批把20萬銀盟殖民一個不拉的偷運出來。
這些大腦殼的沃肯人能吃這一套麼?法贊尼剛剛放鬆的心絃又開始打起小鼓。
“妮可爾,給我看看《比目魚》的數據。”這是法贊尼在這一天來第十一次說出同樣的話,而肖立刻從舷窗邊返回,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操作着戰術臺。
“依舊沒有變化,將軍。”肖中校覈對着數據,將分析圖划向法贊尼的座椅,隨即在他座椅的前方的全息投影開啓,出現了離此大約一光分間隔的沃肯人艦隊數據。
“嗯。”如果有變化,托裡斯.福蒂安會的那張臉會第一時間從眼前的屏幕裡跳出來吧……法贊尼對這一天來的疑神疑鬼自己的都感到厭煩,但事關大局,和艦隊這麼多人的生存,他不得不加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