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佑回頭,看到明錚攙着趙瀾站在不遠處,趙瀾依舊是神色悲痛的樣子,明錚眼神清冽,目光冷冷瞥向那塊墓碑,“他死前沒能和我媽常在一起,死後,他一把骨灰留給她很正常。”
“大哥!”明嶸鬆開扶住李韻苓的手,他衝上前質問,“你怎麼能擅自這樣做?這必須要經過家屬同意纔可以!”
明錚揚起冷笑,“我是明家長子,我有權決定。”
李韻苓沾血的手指緊握起,看着墓碑上的血痕劃出道道猙獰,黑色的碑面反射出她因極力隱忍而泛紅的眼眶。
明嶸年輕氣盛,一把抓住明錚的領子要揮拳。
“明嶸!”李韻苓背身阻止他,“別在你爸跟前鬧,讓他走得走得不能安生。”
“可是,媽——”
明成佑立在碑前,李韻苓安靜的給明雲峰上完香,手指的疼痛提醒着她方纔的失控,待一切結束,她這才起身轉了過去。
趙瀾掩住嘴角在哭,李韻苓強忍眼裡的溫熱,“我還真沒見到過有誰迫不及待要爭個死人名分的。”
明錚拍拍趙瀾的肩膀,示意她去墓前。
李韻苓望着靜默向前的女人,趙瀾習慣了一個影子的身份,要不是明錚的堅持她恐怕連跟明雲峰合葬的念頭都不敢動。李韻苓吸入一口涼冽空氣,徑自往大門口方向而去,“要想真稱心如意,還得必須保證死在我的前頭。”
明嶸憤恨不平,明成佑垂在身側的手也緊緊握成拳。
李韻苓走出明錚的視眼,她腳步越走越急,終於忍不住伸手去擦眼淚。
“媽。”明嶸欲要上前。
明成佑一把抓住他,“二哥,讓媽先走吧。”
明嶸這才心領神會,刻意放慢腳步。
李韻苓不是不在乎,而是現在不能鬧,她坐進車後座,目光遠遠望出去,終有一天,她會把這份痛十倍百倍地加還給那對母子!
明成佑的公司才起步,本來依靠他的能力及關係要想撐起來並不難,但所有都知道,明成佑頭頂壓着個塹堃,想要出頭,難。
傅染依約去一家公司將整理好的資料送到策劃部,秘書讓她先找個地方坐會,策劃部的人都在開會,不過應該還有十來分鐘就會結束。
她找到要舉辦活動的地方參觀,傅染逗留片刻,想着策劃部應該會開得差不多了,她這才着急往回趕。
途經公司的會議室,恰好裡頭的人將窗簾拉起,傅染看到那天和明成佑一道吃飯的倪秘書立在窗前,看到她,倪秘書顯然也嚇了跳,她側開身子,傅染視線錯過,同坐在窗口的明成佑正好對上。
他坐得端正,眉宇間露出不耐,倪秘書坐到明成佑左手邊的位子上,他精緻的眉目幾乎定格在臉上,隔着一扇巨型玻璃窗,他們遙遙相望。
明成佑記得傅染的話,相對陌路。
倪秘書擡起頭,眼裡有不平。
“你怎麼在這,找你半天了。”先前的秘書走過去,“策劃部王總監在等你。”
“好。”傅染收回神。
會議室的門被快速打開,倪秘書神色急切,“請問,朱總忙好了嗎?”
“還沒有呢,你們再等等吧。”秘書語氣擺明帶着敷衍。
倪秘書眼裡一陣黯淡,只得把門重新合上。
“往這邊走,”秘書在前帶路,走出老遠後才嘀咕句,“朱總怎麼可能敢得罪塹堃呢,真是吃飽了撐得在這白等。”
傅染回頭望向會議室,陽光灑出一片冷冷清清,令人心寒。
安排完工作後,傅染開車離開,經過公司門衛處,轉彎出去看到一輛車緩緩進入。
她一晃眼,也沒看清楚車牌,只覺有些熟悉。
明成佑白等半天,明知是這種結果卻不得不留在這受人白眼。
倪秘書走出會議室,方纔的秘書快步走來,“你去哪?”
“既然朱總不想見,我們回去總行吧。”
“等五分鐘,朱總馬上到。”
倪秘書一溜煙衝入會議室,“朱總總算來了。”
明成佑眼底波瀾不驚,若隱若現透出的厭煩令倪秘書好不容易盼來的明亮再度覆上一層陰霾。
也是,她從前跟着明成佑,走哪不是風風光光等着被人捧,幾時需要見別人一面還得等半天?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走進來的卻不是他們要見的人。
明錚背光而立,吩咐跟來的人在外面等,他信步走進去徑自坐上首位。
明成佑讓自己的助理和倪秘書也出去。
明錚擡頭望向四側,話裡不無諷刺,“沒想到你會屈尊來這樣的小公司。”
“塹堃起步初期也需要這種小公司的生意。”
明錚兩手交扣壓住桌沿,“我要是你,絕不會選擇孤注一擲,他留給你的錢不少足夠你衣食無憂過下半輩子,何必呢,塹堃在我手裡只會比以往更好,每年的分紅也夠你們母子吃喝了。”
明成佑望着眼前這個跟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從你踏進明家的那刻起,你心裡就在盤算着塹堃易主的這天吧?”
明錚攤開手,笑得從容,“你憑什麼又跟你媽一樣,認定塹堃遲早是你的呢?”他淡冷的眸子瞥嚮明成佑,“就因爲我是私生子?我跟他有血緣關係,至少這點不可否認。”
算不得多大的會議室內擠滿嗆人的火藥味。
倪秘書焦急地站在外頭等待。
“當然,我只能說是我們估算錯誤,但你以爲先一步在墓碑上刻着你媽的名字,身份就能倒置過來?能給她名分的不是你,就算真能葬在一起又怎樣?誰人不知明家的女主人是我媽,而說起她,不過是個第三者而已!”明成佑右手揮開倪秘書給他準備好的資料,兩人劍拔弩張,撕開僞裝誰都懶得再裝親近。
“不准你再這樣說一句!”
是人都有軟肋。
明成佑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打,這無異加重了明錚的煩躁。
“我勸你一句,既然拿到了塹堃就好好守着它,該屬於我的,我會一分不差奪回來。”明成佑話語落定,指關節陡地在桌面重擊一下。
明錚推開椅子,站在窗前眺望,“你知道我爲今天付出過多少東西?”他眼神透出片刻迷茫,“要不是爲了塹堃,我跟小染何至於等到今天?”
明成佑揚起眉角,眼底鋒芒盡顯。
“我跟她認識時她還不是傅家千金,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突然有一天我媽跟我說,要我回去明家,我不肯,當時我沒想到向來柔弱的她會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找到傅染,卻說不出離開的理由,以至於之後一次次眼睜睜的看着我和她錯開,”明錚轉過身,一道厲色刺嚮明成佑,“我真後悔,那晚沒要了她!”
明成佑緊咬下頷,耳根處肌肉繃緊,卻仍沒讓怒意迸發出來,他莞爾而笑,“所以,她終究不是你的,你也知道進入明家後婚姻不能由自己做主,明家不會允許門不當戶不對的事發生,你既然選擇了明家兒子的身份,何必怪命運對你不公?”
明錚只是沒料到,尤染會成傅染。
“所以,我要把整個明家握在手裡,我現在去找傅染,她的心對我沒變,我們還不晚。”
一針找準時機刺入明成佑心口,傅染離開時的那句不愛成了他的心病,久治不愈。
“從我踏進明家大門那天起,我就沒相信過任何人,”明錚口氣放得平緩,似乎在講述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李韻苓眼裡的排斥和厭惡我豈能看不到?她明着處處維護我背地裡卻給我使絆子,跟羅家聯姻她張羅的起勁,難道我真看不出她的不情願麼?”
“那又怎樣,你私生子的身份本來在這個家就沒人能認同。”
“是麼?”明錚兩手撐住桌沿,上半身往前傾,“我們是親兄弟,卻明裡暗裡鬥個死去活來,說到底,還不是因爲我的這層身份?李韻苓接受不了,你也接受不了,所以,註定要自相殘殺。”
明成佑拿起被他揮亂的資料,起身要走。
“等等,”明錚開口喚住他,“還記得沈寧嗎?最近有去看過她嗎?”
這個名字幾乎從明成佑的腦海裡已淡去,但經過明錚一提,越發又清晰起來,明成佑貼着桌沿的身子慢慢轉過去,“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怎會無緣無故說起沈寧。
“成佑,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並不少,還記得沈寧的那次毒駕嗎?”明錚把話說到這份上,明成佑哪裡還用想。
“我以前只當你心思深,沒想到你這般心狠手辣。”明成佑鎖緊眉頭。
明錚毫不在乎搖搖頭,“我只是讓人順水推舟給了她一杯酒而已,原本也沒想到她會失控,當晚人我也找好了,畢竟你情人吸毒肯定跟你撇不了關係,沒想到她會出車禍,這則意外上了新聞倒是更具有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