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這棟大樓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生還者?”漂浮在半空中,吳偉只覺得周身不聽使喚,彷彿處於失重狀態,隨着老者的指引微微移動,想起那些被困在繭中的人,他不免有些傷感。
老者嗟嘆了一口氣,那語氣似是對吳偉又像是對自己“生還者?的確還有不少吧,我過來的時候包括你們,大概還有三十人左右,現在麼,剩下的人類氣息已經一半不到了吧。你們既然要踏上修行之路了,告訴你們也無妨。修道者,從來不是仁者;慈悲,向來是強者纔有的話語權。拋棄你們的天真,未來你們遇到的障礙與困難,將會比現在多上百倍千倍。拯救蒼生於水火,抱有這樣的想法,的確會成爲你的動力,但須知那修行路上白骨森森,弱者抱有這種想法,只會惹人恥笑罷了。”
“不管是拯救蒼生也好,拯救親人也罷,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成爲強者的前提下,在此之前,你們只能收起你們的志向,痛恨你們的無力。”
衆人知道,老者這是在提醒自己,這亂世之中,他們只是那葉汪洋中的孤舟,若是依舊抱着那些不切實際的美好願望,只會枉死而已。
見衆人再沒有疑問,老者點了點頭,他並沒有特地去拯救他人的義務。足尖輕點間,那腳法如同數道迅雷般閃爍而起,包括小廚師一行人在內,還未反應過來,衆人只覺眼前一亮,一陣凌厲陰風席面捲來,待到看清楚自身所在時,不禁倒吸了口涼氣。
陣陣寒風刺骨,瞬息之間衆人竟然已經來到了大樓的外面的於半空之中,而下面便是那如同螞蟻般大小的車輛,只不過那過於擁堵的路況使得那些車輛均是無法動彈,灼烈的熊熊火焰,伴隨着漆黑的濃霧,自這城市的各處燃起。不僅如此,這大樓外圍的牆壁,竟似被利刃削去一般,不知何時已盡數毀去。
“剛剛進來的時候太沖動了。”老者打了個哈哈,做了個下劈的手勢,“忍不住動了下手,主要是因爲這樓是豆腐渣工程,怪不得我。”
一揮之力,竟強至如斯,聞言衆人不禁都有些動容,若是全部實力,移山填海自然不在話下。
外面的天空依舊是烏雲密閉,那些遮天的飛船大部分已經散去,遠遠望去,那幾十里外只剩一艘龐然大物般的巨型飛船和數十艘如同小魚般的小型飛船,在其身邊巡邏。
“果然是奇家的天階商船。”千源子老人眯縫着眼睛,看着那繪製着奇家特有標誌的龐然大物,面露笑意,彷彿想起了曾經的歲月。
若說是他以前與奇萬千的友情,那必然真的不能再真,可是到如今,一個歸隱,一個依舊在商場上打滾,相隔了數十年之後,兩人之間的友誼又還能剩下多少呢。
衆人此時位於懸空之上,腳下便是萬丈高樓,除了老人和張佳佳神態自若,其餘皆是膽戰心驚,小廚師更是一把抓住其師兄的袖子,不敢睜眼。
雖然數人中有人資質不足,難以修煉,但是老人依舊是將其帶了出來,並未區別對待,按老者的話說,反正帶了這麼多人了,不差多帶一個。
在室內看到飛船的時候,衆人還沒察覺,而現在隨着那飛船逐漸的靠近,衆人才真正的感受到自身的渺小,那主艦艦體恐怕有着數千米的長度,而那些在其身邊逡巡的小船,只怕也有數十丈大小,只不過此刻遠遠看上去如同小蝦米般。
這是何等的龐然大物!!!
衆人無法形容心中的震驚,只是呆呆的看着那飛船,似乎遺忘了自身的恐懼。他們無法想象,眼前的這個枯瘦的老者,竟然有着能與那飛船的擁有者一論高下的能力。
那飛船在徐徐前行了片刻之後,並沒有再靠近他們,而只是遠遠的停了下來,在半空之中微微盤旋,隨着那巨大艦體的停滯,那如同巨獸的外殼一般的外壁,數道艙門同時開啓,瞬間涌出數百隻米粒大小的飛船,如同蜂羣一般不住攢動,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的光線。
那是……印紋?!
吳偉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他並不認識印紋,但是從最初接觸印紋以來,他發現自己對其有着先天的感應,而此時他的直覺告訴他,那似乎是在構建一個巨大的印紋陣,與那些鐫刻在木乙神輪或者玉石墜上的文字同出一源,只不過那些飛船劃出的印紋要更爲高級,那印紋的結構也更爲複雜。
“遮天印陣!!”千源子緊盯着那些互相糾纏的印紋,眉頭緊皺。他染指印紋多年,對後者也有一定的研究,從那些印紋運用和印紋的構成來看,與天階高級的遮天印陣有些許的相似,這種等級的印紋極爲複雜,要用到印文六百餘字,四種語法,只有具有天印師資格的印紋師纔有佈置的能力。
也就是說,奇家竟是花大價錢請來了一位天印師!
千源子的嘴角跳了跳,東域天印師數量極爲稀少,地位更是極其尊崇,無一不是那些大世家或者大門大派的座上貴賓,當然他們開價也極其不菲。
究竟是何事,竟然要勞師動衆的去請一位天印師?
在千源子的印象之中,這顆星球,只怕還沒有這麼大的價值。千源子的視線朝向那飛船的內部,只不過那飛船外亦是布了道道印紋,任他能力通天也不得探查出來。
在吳偉的眼中,那一個個的印紋竟似活了過來,如同游魚般時聚時散,那些印紋也扭動着,他們的排列似乎遵循着一種莫名的語法,吳偉看不出語法的排列方法,但是對於語序排列的錯誤卻有着獨特的敏銳度,這也許就是他對印紋獨特的語感。吳偉的直覺是正確的,印紋的構成是由印文結合語法構成,但是這些印紋的結構和語法對於現在的吳偉來說實在太過於晦澀複雜。
“果然是遮天印陣!”
隨着那印陣的逐漸成型,千源子自虛空踏落,將衆人放到靠近那母艦不遠處的一座樓頂之上,直到此刻落了地,衆人一直狂跳不止的心臟這纔有些好轉。那飛梭般的小船終於是將印紋繪製完畢,隨後便重新返回到艦體之內。
蒼穹之下,一輪巨大的印陣散發出熠熠生輝,金光流淌,散發出無盡的威嚴。
“我怎麼覺得有些變冷了!”周億看着那遙遠空中的艦體和那巨大的印陣,打了個寒顫。
“似乎有什麼要出來了?”閆旭盯着那巨大的母艦,他的目光落在正在緩緩的打開那位於艦船腹腔位置的一扇巨大艙門之上。
衆人的視線皆被那打開的艙門吸引了過去,甚至連一直維持着淡然表情的千源子也是面露震驚,老者的眼神竟彷彿要滴出水一般,那眼神裡,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感,詫異,恐懼,和慾望混合在一起。究竟是什麼東西,竟能讓這個勝似仙人的老者露出如此的表情。
“沒想到奇家,竟然找到了這個東西,這樣想來,他們來到這裡的理由也一目瞭然了。”老者喃喃自語着,似是失了魂魄。
“大伯,你怎麼了?”張佳佳一臉疑惑,她從沒看到向來冷靜的大伯竟會有如此的表情,她不免有些擔心,那眼神朝着吳偉瞥了一下,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似乎在向他尋求幫助。
對於老者的失態,吳偉也是頗感意外,但是卻也輪不到衆人來操心。他向張佳佳比了個手勢,讓她放心,雖然不知道老人爲什麼會如此凝重,想來必然跟那即將出現的東西有着一定的關係。關心則亂,張佳佳雖然跟千源子兩人平時雖然看上去如同一對冤家,但是也恰恰是他們關係極好的表現。
那緩緩打開的艙門內,呼嘯着飛出數十個黑點來,定睛看去,那是一個個身着奇裝異服的人,或者應該說是人型生物,他們身着青衣短袖,亦穿戴有盔甲戰袍,皆是御空飛行,或腳踩法器,或腳踏虛空,那數十人飛掠而出,四散而立,圍成一個扇形,神色緊張,如臨大敵一般,彷彿在戒備着什麼,想來這羣人應是這艘飛船之內的護衛之類的人物。
“是他們。”
經過印氣淬體,吳偉的視力遠勝從前,隔着數公里的距離,竟連他們的相貌都看得一清二楚,緊隨着那數十人之後走出的,是一個三人組,其中兩人便是他們之前見過的那位奇玉公子和他身邊的老者赤奴,此外兩人中間還有一個衣着華麗的中年男子,他外貌極爲普通,一頭黑色短髮,間中夾雜着些許白髮,一身光滑的青色長袍,其上繡有些許半圓型的紫金圖紋,舉手投足之間,神色坦然,那眉宇間更有着說不出的自信,即便是面對着奇玉和赤奴二人之時,依舊是一副傲氣十足的樣子。
千源子老人的視線似乎被那中年男子吸引,眼中閃過一道厲芒來,“那氣息,果然是一名天階印紋師!奇萬千果真花了不少血本!”
吳偉直覺空氣一滯,心頭竟是忽然一跳,彷彿被什麼東西吸引般,他的視線轉向了那三人的身後。那原本平淡無奇的空間之間,在無數人的凝視之下,忽的發生了一陣極爲劇烈的顫動,連相隔了數千米之外的吳偉他們,竟都察覺到那股令人戰慄的寒意。
隨着那劇烈的顫動,那空間之中竟如同受到什麼東西擠壓一般,泛起一陣詭異的扭曲。漆黑色的巨大黑球,在衆人毫無防備的視線之中,陡然出現,伴隨着這股如同連光線都被吸收的黑色,衆人直覺心頭竟是壓抑不住的狂跳,慾望,恐懼,包含着最原始的敬畏,多種詭異的不同情緒竟在一瞬之間涌上心頭來。那無法直視的漆黑之間,彷彿有着無盡的魔力,竟在一瞬之間直攝入衆人心神之內。
那些周圍守衛的人中修爲較爲低下的,紛紛凝神靜氣,護住自我,免得被黑球攝去了心神。
那……,究竟是什麼?
這是吳偉想知道的,也是樓頂上所有人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