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鎖先是回到碼頭廣場,水沉香卻不在這裡。她遂盤算着去阿靳處找找,看看水沉香是不是去 “繳尾款”。
行至半路,她心念一動,繞了一繞,繞到了倉庫。不料卻聽見些奇怪的聲響。她探頭一看,居然是阿靳。
倉庫裡有人推門出來,是小安。她應是聽見了聲音,出來查看。
“靳船主?何必大半夜一人跑過來?”
“我……我不好去她家,你可否替我轉告……”
“阿靳!?”
水沉香從門裡面衝出來,欣喜不已,笑得甜美動人,就要往阿靳身上撲,不料阿靳往旁邊一讓。水沉香撲了個空,她訥訥笑道:“是我不好,我忘了你腿上帶傷。”
阿靳扯出一個笑容,小安整張臉都吊着,像是人人都欠了她一吊錢。
“阿香,我有話跟你說怪廚最新章節。小安你……”
不料小安寒着臉道:“有什麼話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說的?”
“小安……”
阿靳卻道:“要小安做個證也好……阿香,我……”
“什麼?”水沉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眼都是疑惑。小安卻躁動不安,手忍不住要擡起來,去捂水沉香的耳朵。
阿靳後退了一步,道:“今日這一刀,我欠你的可算是兩清了,下個月我便成親了,希望我二人從此兩不相欠,就當做從沒認識過吧。”
“阿靳!?你……你昨天不是這麼說的!”
小安站在水沉香身前,背對着她,把她攔住,“水沉香,事到如今,你還要自欺欺人嗎?”
“阿靳?!”水沉香一臉難以置信,徒勞地喚着他。
阿靳又道:“我救了你哥性命,算是再也不欠你啥了吧?算是吧?”
水沉香定定看着他,阿靳似是受不了這一腔愛意,訥訥道:“我怎麼可能娶你呢?不可能的,靳家與胡家的親事早早就說好了……但你若願做我妾室……”
銀鎖趴在牆頭冷笑,怨不得當初你儂我儂,隨後被人知道便要急着撇清關係,原是怕兩家長輩怪罪。此後幹什麼又不說清楚?啊,是了,貪戀肉體歡愉,便是不忍就此捨去,是以兩頭隱瞞。尚算你有一絲良心,救了水呼樂,否則叫你死無全屍。
小安把水沉香攔在背後,護的嚴嚴實實,怒道:“滾!”
阿靳聽罷,一步一步地往後退。
“阿靳!阿靳!你騙我是不是!?”水沉香想去追他,被小安一把摟住了腰。
阿靳慢慢後退,又不肯走,非要得她一個答應:“阿香,我替你哥捱了一刀,我不欠你了是不是?”
“阿靳!你有什麼苦衷是不是?!連我也得騙過是不是?你快告訴我呀!你不要走!”
“我不欠你了是不是?”
她不知哪來的怪力,小安也快要她抱不住,只見小安果決放手,一掌斬在她後頸上,把她打暈過去,扛在肩上。
她又露出一副兇像,惡狠狠對阿靳說:“你放心好了,你這般污糟的人,以後也不會跟你有什麼瓜葛,你若再糾纏不清,我就剁了你喂狗!”
小安原是惡名在外的惡女,阿靳對她頗有忌憚,聽她這麼說,快步走了。
銀鎖眼睛一轉,慢慢退了開去。
翌日,白虎蠻拆成兩派的事情就傳遍了全城,三大長老帶走了一羣人,呼樂看來並沒放在心上。休息了五六日,他拄着柺杖來到港口,親自(監督阿藍)把水字旗掛在了桅頂。
陸亢龍的活動卓有成效,靳老大手下有幾個船主不滿他十年都龜縮在旬陽一地,離開了他的靳幫,加入了熊鼎麾下。他別的產業多受陸亢龍的打壓,資金出了些問題,不得不縮小了港口的控制範圍。陸亢龍撿了個便宜,買下了好幾個現成的倉庫。
月底阿靳大婚,全城都知道水沉香這事不成了。她要回家,被正在氣頭上的呼樂一頓臭罵,又把她趕出來了。她這回是真正無家可歸,就連之前她棲身的倉庫,也已成了“吳慈仁”的產業。
就連小安,也加入了熊鼎的船隊邪善道。她無處可去,在碼頭附近晃盪了好幾日,幾乎要墮落成了乞丐。
一日,她在碼頭附近遊蕩,卻半路被小安截住,把她拉上了棧橋。棧橋的木頭常年受水汽侵蝕,已成了暗褐色,被人年復一年地踩着,好多地方都磨得發亮了。碧綠的江水嘩嘩地打着江岸,拍出許多白沫,又退下去,經年累月地反覆。
水沉香掙脫不了,只得被她拖着,心裡始終回憶不起來她與小安之間是何時變得不那麼劍拔弩張了的。
“小安!做什麼?”
小安鬆開手,道:“我現在是熊老大手下的船主,我船上缺個管賬,四處找也找不到……”
“管賬我會呀………你的船?!”
這艘船有點舊了,卻掩不住小安臉上的得意洋洋。桅頂掛着一面“安”字旗。小安手下那幾個漢人青年排成一排趴在船舷上,互相搖着頭。
“我不懂。”
“我也不懂。”
“我參悟不透。”
“我也參悟不透。”
棧橋上小安還在問:“怎麼樣?”
她見水沉香不答,也不催,低着頭看着地。
那四個漢人青年又挨個伸出頭來。
“她答應,五個銅板。”
“她不答應,五個銅板。”
“她答應,二十個銅板。”
“她不答應,十八個銅板。”
其餘三人一齊回頭罵道:“怎麼就你不是五?”
棧橋上的水沉香點了頭,頓時兩人歡呼,兩人哀號。
熊鼎麾下蒐羅了一批野心勃勃的年輕人,與靳老大公然搶起地盤來。他背後有陸亢龍撐腰,腰桿很硬,大把擠佔靳老大的份額。後者麾下最是好戰的那批人卻大多投靠了熊鼎,他招架不來,節節敗退,幸好趕在頹勢之前與城中胡姓豪強聯姻,事到如今,生米熟飯,胡家想後悔也沒門了,只得兩方聯手,一時間與陸亢龍鬥得還算是平分秋色。
但靳老大對旬陽的控制已大不如前,港口早非他一人的天下,船運他也不能一人壟斷,頗有晚節不保之感。
兩方人馬曾在旬陽外的江上有一場不大不小的打鬥,乃是阿靳與呼樂搶航道搶出了點小摩擦。呼樂見了這前妹婿就有氣,看他來搶航道,舵一打就要下手猛揍,途中遇上小安不知出於何種目的前來支援,兩人聯手,險些將阿靳的船撞沉。
呼樂說到底是個直腸子,原先小安欺負水沉香,他就不喜歡小安;阿靳對水沉香始亂終棄,他就不喜歡阿靳;如今小安幫他對付阿靳,他又不免覺得小安順眼起來。方纔水沉香又親自給她打旗語,兄妹二人到底還是心意相通,贏了個大勝仗。他心裡覺得已經可以原諒水沉香了,於是單人獨個跳上了小安的甲板。
水沉香見呼樂親自過來,卻不願與他碰面,自己躲到了船長室裡。呼樂把小安上下打量一番,把自己的刀盾遞過去,開口便道:“你武功不行,制不住那野丫頭。爲兄教你幾招,保管把她揍得服服帖帖。”
小安手下那幾個漢人青年從船尾樓上小心翼翼探出來,相互搖着頭綜漫:魔女的法則。
“我不懂。”
“我也不懂。”
“我參悟不透。”
“我也參悟不透。”
陸亢龍合夥熊鼎與呼樂,將一塊鐵板似的靳家王朝拆得七零八落。一時間,小魚小蝦都出來撿肉渣吃,看好戲的人更不知幾何。
這段時間銀鎖休息,整日拖着阿曼跟她閒逛。阿曼見水沉香和阿靳已久不來往,心想少主的觀察對象拆夥了,十有□是要把主意打到她和赫連身上。爲免銀鎖想到這件事,只得天天給她講些各地堂口傳回來的消息。
“少主可記得謝言?”
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從銀鎖眼前劃過,她打了個寒顫,道:“我記得,那個喝人血的怪物。”
“少主之前‘下山渡劫’那一陣子,他的兩個哥哥,謝都和謝伯印都被人殺了。就在離此地不遠的地方。當時赫連下山來找你的蹤跡,想暗中保護,不料半途被教主召回,途中曾見過他二人的屍體。”
“嗯,謝都謝伯印兩個人加起來,武功也應該比謝言厲害一些。殺他們的是誰?”
“初時,赫連只知道殺人的人是個武功高強的劍客。後來,又陸續傳來些黑道好手被人尋仇殺害的事情,赫連派人着意調查,終於發現了些蛛絲馬跡。”
“嗯?”
阿曼盤起腿來,道:“赫連發現其中大部分人都死在同一柄劍下。然而這把劍並不在武林兵器譜中,殺人者想來並不太出名。屍體隱藏得很好,發現時往往爛得連傷口都看不出,應是專做此事的殺手所爲。”
“出其不意,一擊斃命嗎的殺手?”
阿曼似有所思,緩緩道:“非也,我並不同意赫連的看法。這個劍客並沒有我教之中隱藏身形的特技,所用武器也是尋常鐵劍,只不過稍稍鋒利一些。從死人的兵刃來看,兩方也有過一陣打鬥。料想只不過是動手在荒郊野外,又棄屍別處,才一直都沒有被人發現蹤跡。”
“那阿曼覺得此人武功如何?”
阿曼沉吟道:“從他殺過的人來說,我以爲應略強於少主。”
“哦,竟連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不知道嗎?阿曼你還知道什麼?都告訴我。”
阿曼皺起眉頭,道:“少主你可饒了我吧,我全是看的赫連筆錄,他不寫的事情我半點也不知道。”
“那你就把赫連的筆錄講給我聽嘛。”
“唉唉,誰讓你是少主……”阿曼撐着頭,“那人使一把鐵劍,身量不高,兩年前第一次殺人,那時武功便比謝都和謝伯印要強,且與少主不相上下。出沒於中原、荊襄一帶……”
“哦?猜出是拿錢辦事,還是效忠某人的了嗎?”
阿曼苦着臉道:“此人頻繁出沒的地方,乃是烏山行主領地,我們的人無法深入調查,還望右使恕罪。”
銀鎖奇道:“烏山行主眼皮底下敢殺人?有格殺此人的消息嗎?”
阿曼道:“不曾聽說有。”
銀鎖笑道:“那若不是烏山行主默許,便是此人太過危險,暗中格殺……聽說烏山行主生平最恨胡兒,他這御用殺手,殺的都是什麼人?”
謝都和謝伯印乃當年陸亢龍南下時的舊部下,兩人雖姓漢姓,卻其實是胡人,且二人生飲人血,平素多害無辜,被人殺了,實在不稀奇撩歡,誤惹狼性權少。
阿曼道:“少主可莫誤導我!尚未有證據說此人便是御用殺手,萬一我記錯了可如何是好?死在此人手下的,確乎大多是胡人。我與赫連將武林中與少主武功不相上下的使劍好手一一排除,還篩出了幾個人,可惜派人去問時,時間卻沒一個合的上,因此可說是毫無頭緒。除非此人在江湖上籍籍無名,但若是武功到了這種地步,怎麼也該像少主一樣,有些許名頭纔是……”
“還有呢?”
“赫連所發現的最早的死者乃是謝伯印和謝都,謝伯印使釘頭錘,那錘子找到的時候,上面連着皮肉,還有血跡,我猜那人身上定有釘頭錘的傷痕。”
銀鎖在口裡唸叨着:“身量不高,一把鐵劍,出沒荊襄,與我差不多,兩年前……釘頭錘……”
忽然臉色一變,顫聲問道:“阿曼覺得平輩好手中,有誰能與我一戰?”
阿曼初時不解,盯着銀鎖的臉看了半晌,忽然臉色也是一變,竟顯出十分害怕的樣子,顫聲答道:“大、大師姐……”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又想起哆如餓虎的大師姐緊緊跟在背後,彷彿要追上來把她喉嚨咬斷的場景。
銀鎖唰地一下站起來,喃喃道:“我早該猜到是大師姐,她腰上有傷,我怎麼會忘了的,我怎麼會忘了的……”
“少主……”
銀鎖回過神來,自知失態,重新坐下來,道:“還有什麼要講給我聽的?”
阿曼可憐兮兮道:“關於這次消息走漏,赫連不告訴我叛徒是誰……少主知不知道?”
銀鎖得意道:“猜也猜得出來,不告訴你。”
是夜,康祿赫風塵僕僕歸來,帶來一個消息。
安插在荊襄地區的一個間諜得到一份重要的地圖,身份卻被人泄露。
康祿赫說了那人名字。陸亢龍聽罷,微微一笑,也不做表示。銀鎖從櫃子頂上跳到陸亢龍的桌面上,單膝跪地,雙手觸肩行禮,道:“師父,就讓弟子去把他接回來。”
陸亢龍點頭,卻半晌都不言語,康祿赫正要告退,陸亢龍忽然問了一句奇怪的話:“幹什麼不直接殺了?”
康祿赫奇道:“什麼直接殺了?教主是說泄露間諜身份的叛徒嗎?”
銀鎖抿嘴笑起來,接口道:“若能輕饒,教規何存?”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有大師姐了……
現在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更着文,情節走得好快我的梗都快被拆光了
幸好睡一覺之後腦袋裡就可以長出新的梗來(。
影月右使的觀察對象的感情生活好像比她設想得要難懂一些不過不要緊她已經決定開啓下一個計劃就是殺掉大師姐,於是已經歡快地走在了去除tiao掉xi大師姐的康莊大道上。
雖然只是打戲但是爲毛我寫得面紅耳赤呢……
好想知道後面的內容……(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