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馬車停放處,都沒再歇息。
上了馬車,原路返回。
翼王府的馬車上,綠絲換成了桃紅。
東方珞將翼王妃的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力道適中的爲她捏着。
翼王妃滿足的喟嘆,“回頭,把你這個手藝都教給丫鬟們。”
“那沒問題!”東方珞笑,“我倒是覺得,母妃身邊的丫鬟該學些功夫纔對。髹”
翼王妃笑,“你怎知母妃身邊的丫鬟是不會功夫的?”
“呀?”東方珞看向桃紅。
桃紅道:“據奴婢觀察,牡丹姐姐應該是會些拳腳的。”
姚嬤嬤道:“牡丹還大有來頭呢!尚武堂,郡主可曾聽說過?”
東方珞用手一指桃紅,“她就來自尚武堂呢!你和牡丹早前可認識?”
桃紅搖搖頭,“尚武堂對調教丫鬟,是不拘於地點的。都是各自的師傅帶着,落腳於某一處,學習那裡的風土人情,最主要的是學習規矩。”
姚嬤嬤輕輕頷首,“這樣子的好處,就是丫鬟之間並不是相熟的。不然,全京城的丫鬟要是都彼此認識的話,各家怕也就沒有秘密了。”
東方珞心裡對凌五的佩服自然又上了一層,那個人的腦子果然長得跟常人不一樣。“但一個師傅帶出來的,總歸是互相認識吧?”
桃紅道:“嬤嬤的擔心是多餘的!尚武堂訓練奴婢,第一課就是要忠心。所以,即便是認識,互通消息這一點兒也是不存在的。”
東方珞嘆氣,“我現在倒是希望,你能跟外面通消息,也好讓人給我弄張綠絲的賣身契來呀!”
桃紅抿脣,怯生生的看了翼王妃一眼,“這件事,奴婢相信五爺能辦!”
東方珞看向翼王妃的眼中,就似乎能擰出水來。
翼王妃挑眉,“後面那個盯得這麼緊,你如何給凌五傳遞消息?你可有辦法?”
桃紅搖搖頭。
東方珞頓時泄氣。
馬車駛進京城,周遭本來清冷的空氣緊跟着躁動了起來。
東方珞絞着手,“她該不會跟着咱們到翼王府吧?”
翼王妃道:“她已經魔怔了。但她會爲今天的所爲付出代價的!”
東方珞道:“她如此囂張,也是吃準了我手裡沒有綠絲的賣身契啊!”
翼王妃拍拍她的手,“別擔心!即便拿不出賣身契,母妃也不會讓她把人帶走的。大不了就把事情鬧大,西門侯府那點兒事,經得起折騰嗎?一旦泄露了底兒,保準她吃不了兜着走。”
這話風東方珞聽明白了,大不了就破罐子破摔,看誰摔得起唄!
他們翼王府,身正不怕影子歪,家大業大,自然是想摔什麼就摔什麼的。
而西門侯府,本來佔據現在的位子就名不正言不順,他們拿什麼摔?摔到底,還不打回原形啊!
東方珞這樣子一想,頓時掃光了心裡的陰霾。
外面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馬車突然停住。
東方珞剛想掀簾往外看,看了眼翼王妃,又趕緊把手放下了。
她差點兒就又衝動了。
翼王妃臉上的笑容就一點一點的擴大。
姚嬤嬤敲了敲車廂,外面就傳來了護衛的聲音,“回主子,是娶親的隊伍!”
“呀!”東方珞失聲大叫,“今天是什麼日子?”
姚嬤嬤道:“八月十八啊!”
“我姐姐大婚的日子!”東方珞愣愣的張大了嘴巴。
翼王妃吩咐道:“去打聽一下,是哪家娶親?”
外面的鑼鼓聲更加的響亮。
護衛的聲音再次傳來的時候,東方珞的手心裡已經滿滿的都是汗了。
“是新科狀元呂大人迎娶東方侯府的三小姐!”
“真的是姐姐!”東方珞激動的大喊,聲音裡都帶着顫抖,小臉上更是佈滿了着急。
翼王妃嘆口氣,“下去吧!”
“謝謝母妃!”小臉立刻明媚的如同春日裡的花朵。
“等等!”翼王妃扯住她的胳膊,“不準走遠了!只能站在馬車邊,遠遠的看一眼也就是了。”
“珞兒知道了!”東方珞歡快的應着,在桃紅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呂恩澤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紅衣,讓本來黑而肅穆的臉上也多了喜慶。
人生有四喜,這洞房花燭夜,便是一個男人最風光最得意的大喜之日吧!
呂恩澤的目光很自然的掃了過來,看到東方珞微微一怔,旋即微笑着點頭。
東方珞也回之以笑,眼前卻已經模糊了一切。
八擡大轎,就成了水霧中的一個影子。
她私自從惠濟庵別院跑到京城,就是爲了要給東方瓔找到一個好的歸宿,以便償還她十年的照拂之恩。
如今,她終於得償所願了。
本該高興的事,她卻忍不住想要大哭一場。
這一路走來,其中的艱辛,別人是體會不到的。
如果沒有凌五,如果沒有翼王府,單憑她一個不受家族待見的災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嗎?
“珞兒!”翼王妃悄悄的走到東方珞身邊。
東方珞伸手抱住她的胳膊,把頭倚在她的肩膀上,哽咽道:“母妃,我終於把姐姐嫁出去了。這種感覺------怎麼跟嫁女兒差不多啊!”
翼王妃忍俊不禁,擡手戳她的腦門,“她比你大,好不好?若說姐妹之間有這種感覺,那也是長姐嫁幼妹。”
東方珞吸吸鼻子,“反正我給姐姐找了個好夫婿!”
翼王妃的手從後面攬住她,在她的背上輕輕的拍了拍。“你不欠她的!你爲她做的已經夠多了!”
東方珞就流着淚傻笑。
“快看!”桃紅大叫,“好多的嫁妝啊!”
翼王妃掏出帕子,爲東方珞拭淚。
東方珞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翼王妃道:“也不知道東方侯府究竟給出了多少嫁妝。”
姚嬤嬤主動請纓道:“這個,老奴可以去打聽。”
東方珞道:“還是讓桃紅去吧!路上人太多,可別衝撞了嬤嬤。”
桃紅便閃身離開。
翼王妃道:“迎親隊伍繞城一圈,當然也有顯擺嫁妝的意思。所以,東方侯府此次應該沒有虧待東方瓔。”
娶親的隊伍只能看到尾巴了,東方珞這才收回目光。
母女倆相扶着回到了馬車上,桃紅也緊跟着鑽了進來。
東方珞迫不及待的問:“如何?”
桃紅道:“總共六十擡吧!當初呂狀元是拿着姑娘討來的五萬兩銀子下的聘。東方侯府給出的嫁妝,雖然沒有翻倍,但也給出了五萬兩。後來,東方侯爺回來後,嫁妝上便又追加了一萬兩。所以,瓔小姐這次,絕對算是風光大嫁了。姑娘可以安心了。”
東方珞就吁了口氣。
翼王妃道:“那追加的一萬兩,怕是意在收買人心啊!”
東方珞卻笑了,“一萬兩就能收買人心了嗎?桃紅,有沒有打聽清楚,東方侯府的大小姐二小姐出嫁的時候,是出了多少嫁妝的?”
桃紅道:“奴婢捎帶着打聽了一下,當時的嫁妝,全部都加起來應該不過三萬兩。”
東方珞笑意更深了,“母妃,您看!若按着三萬兩來算,十萬兩減去三萬,還剩七萬兩。換句話說,我送給呂狀元的足足有七萬兩,跟東方侯那一萬兩比起來,這人心該偏向哪邊?”
“噗嗤——”翼王妃笑出聲來。
姚嬤嬤也是笑的見牙不見眼,“明明是羊毛出在羊身上,郡主這一摻和,那羊毛居然沒有那羊什麼事了。”
翼王妃笑的渾身顫抖,“這小賬算的------”
拿了人家的銀子,然後招兵買馬去對付人家,她這個女兒還真不是一般的猴精啊!
東方珞趕緊去順拍翼王妃的背,別人都笑的前仰後合,偏她還一臉的無辜狀。
翼王妃看到她這副樣子,就愈發的止不住笑了。
東方珞蹙着個小眉頭,“我又沒做錯!按理說,他們東方侯府應該掏出更多才對。姐姐這十年,過的多不容易啊!”
“再不容易,還有你不容易嗎?”翼王妃總算止了笑,憐惜的看着她,“你爲她做足了嫁衣裳,自此之後,也該好好爲自己打算了。”
東方珞道:“有母妃爲我打算,我纔不要考慮那麼多呢!”
翼王妃愛憐的摸摸她的頭,“你能這樣子想,母妃自然是再欣慰不過了。”
馬車平穩的行駛,綠絲的賣身契帶來的苦惱就這樣子被東方瓔的婚事給沖淡了。
車子停住,東方珞不確定的問:“到了嗎?”
外面卻又傳來了護衛的厲喝,“你是什麼人?”
東方珞忍不住的撫額,不會又遇到襲擊了吧!
卻聽到一個聲音高亢的響起,“尚策求見嘉珞郡主!”
“策叔?”姓尚?東方珞怔楞。
桃紅道:“的確是策叔的聲音!”
“那是誰?”翼王妃問。
東方珞道:“母妃可知道凌五身邊有一個最得力的謀士?”
翼王妃道:“你是說策先生?”
看來,策叔那個姓真是極少有人知曉啊!
“嗯!”東方珞點頭,“母妃,珞兒可以下去見見他嗎?”
翼王妃道:“就在門口下車吧!”
東方珞下了馬車才知道,已經回到了翼王府。
策叔穿着一件青灰色的直裰,站在臺階上,正笑眯眯的看過來。
而他的身邊還站着一個面生的管事模樣的人。
個子不高,體型偏瘦,留着八字鬍,一雙小眼睛正盯着東方珞打量。
東方珞按下好奇,忍不住的蹙眉。
門房連忙跑過來解釋,東方珞揮揮手,示意他下去。
策叔就同那人趕緊下了臺階,搶上來給翼王妃和東方珞行禮。
翼王妃道:“策先生進府說話吧!”
策叔看了看緊跟在翼王府的馬車後面的馬車,道:“那尚策就打擾了!”
後面的馬車駛近,西門侯夫人就急匆匆從馬車上下來,“王妃!”
翼王妃冷冷的看着她,“西門侯夫人這都跟了一路了,不打算回府先歇息一下嗎?”
西門侯夫人蒼白着臉色道:“未免夜長夢多,做事情還是不要太拖拉的好!”
說着,眼睛帶勾的剜向綠絲。
綠絲想明白了後,倒也不再懼她,而是面無表情的瞪了回來。
東方珞笑,“西門侯夫人這性子還真夠急的!”
西門侯夫人道:“左右沒什麼事,就索性跟來,等着看郡主手裡的賣身契了。”
翼王妃道:“那西門侯夫人就在這裡等吧!珞兒也算是搬了好幾次家了,有些東西翻找起來,怕是沒那麼容易呢!”
說完,拉着東方珞進府。
策叔緊隨其後,然後下人們跟着,嘩啦啦全進了翼王府。
竟是將西門侯夫人晾在了大門外。
西門侯夫人本來就不怎麼白的臉,此刻更是黑若鍋底了。
進到府內,直接將策叔和他帶來的人請到了前院會客的廳堂。
翼王妃要派田秋海去喊翼王爺或者夏祥來,卻被策叔阻止了。策叔謝了坐,道:“尚策進府已是叨擾了,怎好再勞煩正在修養的王爺前來?尚策此來,是爲了陪同故人的!”
策叔看了身邊站着的人一眼,那人立馬走上前來,衝着東方珞行禮道:“樑安拜見六小姐!”
東方珞眼皮一抽,快速的看了翼王妃一眼。
翼王妃面上倒沒有不喜,一連平靜的道:“你可是東方侯府二爺身邊的人?”
“王妃英明!”樑安奉承道,“小的曾在二爺身邊做了十年的管事!”
東方珞不看他,轉向策叔,“策叔跟樑管事是故人?”
策叔看了一眼樑安道:“是啊!曾經打過交道,如今他想見郡主一面,便求到策某這裡給引薦了。”
東方珞蹙眉,“今日東方侯府辦喜事,樑管事不需要留在府裡幫忙嗎?”
樑安畢恭畢敬的道:“小人雖是二爺的人,卻並非東方侯府的人。二爺此次回到京城,小人跟來也不過是替二爺打理一些鋪子上的事情,所以,並沒有住在東方侯府。”
東方珞道:“那樑管事是認識江嬤嬤的嘍?”
樑安點頭,“自然是認識的!”
東方珞道:“我與母妃都累了。樑管事有事就請直說吧!”
心裡暗忖,那東方學在失蹤的這十年裡,怕也沒閒着吧!
先是培養了一個狀元女婿呂恩澤,後又將江嬤嬤安排到了呂府,如今又冒出了一個樑安,這東方學身上究竟還藏了多少秘密啊?
樑安從懷中掏出一張泛黃的紙遞到了東方珞面前,道:“這些年來,爺和太太一直都是心裡掛着小姐的!大約六年前吧,爺得知小姐在惠濟庵那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了,便命小的在當地買了一個丫鬟,悄悄的送到了小姐身邊。
原先也沒打算讓小姐知曉的,可現在小姐已經不是東方侯府的人了。正好今天整理東西,就找出了那丫鬟的賣身契。小的請示過爺了,爺讓小的把賣身契給小姐送來。以便將來對那丫鬟做出處置。”
東方珞訝異的跟翼王妃對看一眼,事情也太巧合了吧?她剛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來了。
她都忍不住要大笑三聲了。
當然了,在事情沒確定之前,還是要按捺住情緒的。
“哦?竟有這種事嗎?”東方珞一瞬不瞬的盯着樑安,“你所說的丫鬟可在這廳堂裡?”
今日帶去惠通寺的人都在廳堂裡了,樑安掃了一眼,指着眼睛紅腫的綠絲道:“綠絲,你不認識我了嗎?六年前,你才那麼高呢!”
說的煞有介事,除了綠絲自己,別人怕是都信了。
綠絲當然不是傻的,事情到了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登即上前,衝着樑安福身一禮,“一別六年,樑管事別來無恙啊!”
翼王妃就衝着姚嬤嬤點了點頭。
姚嬤嬤這才上前,接了樑安手中的紙張,轉身交到了翼王妃的手上。
翼王妃攤開來,眉眼就立馬舒展了開來,“這綠絲的賣身契看上去,的確是有些年歲了。”
東方珞的心就啪的落地了。
策叔起身,“我等就不打擾王妃和郡主歇息了,這就告辭!”
“策叔且慢!”東方珞阻止道,“若無重要事情,可否喝杯茶再走呢?”
策叔看看東方珞,再看看翼王妃,“郡主不急着打發門口的貴客離開嗎?”
東方珞勾脣一笑,“那貴客,可是不請自來的!母妃既然說了這賣身契不好找,那就不妨多找一會兒。再有,一會兒外面的那位若是對這賣身契有所懷疑,樑總管也好給做個人證。”
策叔一下子瞭然。
既然有人願意免費爲翼王府站崗,那就讓她多站一會兒吧!
策叔笑笑,招呼樑安道:“樑管事那就坐下喝杯茶吧!”
樑管事連忙惶恐的稱是。
東方珞就走到翼王妃身邊,小聲道:“母妃累了,先去歇息吧!這裡,我來應付就足夠了。”
翼王妃將綠絲的賣身契拍到東方珞手裡,道:“別整的太過分啊!”
如今賣身契在手,東方珞自然是底氣十足了。以她這個女兒不吃虧的性格,此事想要善了恐怕難了。
翼王妃起身離去,卻把姚嬤嬤留了下來。
東方珞清楚的很,這是留下來監督她的。
東方珞看向策叔,笑彎了眉眼,道:“策叔真是及時雨啊!莫非策叔會神機妙算不成?”
策叔端起茶杯喝茶,吧嗒一下嘴道:“翼王府茶水果然很好喝!會神機妙算的那個人是五爺!”
東方珞問道:“莫非西門侯府的人打上門來的時候,五爺就算人在惠通寺,也不可能知道啊!退一步講,就算五爺知道了,想要製造一份天衣無縫的賣身契,也並非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吧?”
策叔笑笑,“從五爺知道綠絲的真實身份起,這份賣身契就已經存在了。”
“呀!”東方珞目瞪口呆。
策叔道:“郡主現在相信五爺會神機妙算了吧?”
東方珞合上嘴巴,“原來策叔指的是這個啊!可是,五爺怎麼會算到有人會拿着綠絲的身份大做文章呢?”
策叔道:“西門侯府的更替,這其中藏着什麼樣的貓膩,是瞞不了天下人的。”
東方珞擡手揉着小耳朵,“也就是說,綠絲身上的冤屈,五爺是早就知曉了的?”
策叔道:“不管五爺知曉與否,但五爺對郡主的關心可見一斑。他能夠未雨綢繆的提前安排綠絲的身份,就說明是在保護郡主的身邊不出任何的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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