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間,沒有講求食不語,因爲有了夏祥的插科打諢和東方珞的討巧賣乖,一頓飯吃的其樂融融。
飯後,東方珞忙吩咐丫鬟去準備烈酒、棉花和剪刀。
找了個沒有扶手的椅子,讓夏祥倒坐在上面,雙手抱着椅背。
後背暴露出來,衆人全都探頭過去,一條紅色的蜈蚣攀爬在上面,看上去有些猙獰蠹。
翼王妃糾結了眉頭,滿臉的痛楚,就彷彿對兒子當初受傷的時候感同身受。
翼王爺卻撫着下巴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能夠長成這樣,恢復的夠快的。我女兒果然是神醫啊!”
夏祥挑眉道:“那是我身體底子好!”
翼王爺沒好氣的道:“你底子再好,若非珞兒懂這樣的縫合術,你從死亡之林出來的時候,傷口還不早裂開百兒八十次了啊!髹”
夏祥哭笑不得,“您這也太誇張了吧?”
翼王妃猛的拍了他的頭一下,“臭小子,好了傷疤忘了疼是吧?若沒有珞兒,別說你這傷好不好的了是個問題,能不能出死亡之林纔是最大的問題。”
夏祥就閉嘴不說話了,反正他說一句,別人有十句在那兒等着。
東方珞卻在他們的爭論中,看着夏祥背上的那道傷疤,突然間靈光閃動。
由此及彼,她最初能夠結識凌五,就是因爲他受傷倒在了自己面前。
凌五是傷在肚腹部的,雖然當時自己沒有爲其縫合,但按照那傷口的情況來看,定然是要留疤的了。
如果她能在鍾凌風的肚子上看到一條跟當初的傷口相吻合的傷疤,是不是他們兩人是同人的身份就可以認定了呢?
想到那種可能,東方珞就瞬間激動了起來。
現在,只需要讓鍾凌風在她面前脫衣服就可以了。
提到坦誠相見,東方珞又陷入了萬分的懊惱。
在避暑山莊的時候,他們已經坦誠相見了兩次啊!
可惜,她都錯失了良機。
第一次,她在藥物的作用下,早已喪事了心志。
第二次,她被害羞衝昏了頭腦,眼睛不敢看他的身體,腦子更是沒法正常運轉,哪還顧得上想別的啊。
所以,就算現在想破了腦袋,還是想不到他的肚腹部是不是有傷疤的。
自己的手當時放在了哪裡,有沒有摸過他的身體,都似乎沒有記憶了。
兩世爲人,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從醫學角度上說,男女之事,不過是繁衍後代的必要,她至於害羞成那樣嗎?
對於在某人的攻勢下,自己全無招架之力的行爲,東方珞在心裡狠狠的鄙視了一把。
下一次,她一定要化身爲主動攻擊的那個!撕爛某人的衣服,堂而皇之的欣賞某人身上的蜈蚣。
“珞兒!”翼王妃喊,東方珞沒有反應。
眼見東方珞臉上,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臉紅脖子粗,一會兒又是滿臉的壞笑,那表情上演簡直太精彩了。
翼王妃就更加的疑惑,提高了聲音道:“珞兒?”
東方珞從怔愣中回神,見幾雙眼見正盯着她看,便擡手,借撓頭掩蓋自己的不好意思。
翼王妃道:“你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東方珞不自然的笑笑,“只是覺得哥哥背上的這道疤簡直太醜了,便想着能不能製作點兒祛疤的藥膏出來。”
“這你就別費腦子了!”翼王妃擺擺手,“他一個大男人,疤又沒在臉上,留着就留着吧,反正別人又看不見。”
“嗯!就是!”翼王爺附和,“再者說了,祛疤的藥膏宮裡多的是,他若想用,就讓他去跟皇上要去。”
“啊?”東方珞愣愣的張大了嘴巴,“宮裡的祛疤藥膏很好用嗎?”
翼王妃忙道:“小疤痕還是管用的,比方說宮裡的哪個主子不小心手上劃破了點皮啊!一般抹兩天就好了。你父王沒有別的意思,你的醫術自然是比那些個太醫好多了。他主要是怕你太辛勞了。”
東方珞扯動嘴角,“母妃想多了啊!術業有專攻!我的醫術雖好,卻不見得樣樣都好。在救死扶傷上,或許比別人勝一籌。但製造藥膏上,卻未必比別人強了。所謂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學無止境,碰到比自己強的,當然要虛心學習了。”
翼王爺哈哈大笑,“我女兒的境界就是不一般!晟兒,以後要多跟你姑姑學習。”
夏晟恭敬的行禮,“晟兒記下了!”
東方珞哭笑不得,對於翼王爺隨時隨地擡高她而貶低夏祥的施教行爲,卻又不能詬病。
東方珞道:“看來,我也得問皇上討兩瓶來研究一下,順便找個試驗品試試。”
她現在擔心的是,如果皇家去疤膏真的管用,那鍾凌風肚子上的傷疤,經過三個月的祛疤治療,會不會已經沒了呢?
雖說同行是冤家,但她現在詛咒皇家去疤膏不管用,真的不是因爲同行相爭的原因啊!
夏祥道:“我可不當你的試驗品啊!”
東方珞撇嘴,“我也沒想給你用!”
東方珞這樣子一說,夏祥又不樂意了,酸酸的道:“那你打算給誰用?”
東方珞忍俊不禁,“不是還有個等着拜我爲師的嘛!”
“你說南宮淳?”夏祥扭頭看她,眉頭蹙起,“那個丫頭,不知懷了怎樣的心思,你也敢信她。”
東方珞聳聳肩,“不管她懷了怎樣的心思,她此刻的隱忍都不是假的。一個養尊處優慣了的大小姐,能夠做到這一層,也不簡單了。”
翼王妃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不是絕對可信的人,還是防着點兒的好。”
“嗯!”東方珞應聲。
夏祥大叫,“我的美背,你們觀賞完了沒有啊?可以拆線了嗎?”
東方珞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用烈酒擦拭傷口,夏祥只是抽氣,倒沒怎麼抗議。看來,真的是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抽線的時候,東方珞的動作快準穩一氣呵成,夏祥就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
東方珞癟癟嘴,“哥哥,你至於嗎?這才第一根呢!”
夏祥咬牙道:“你家蚊子咬了,都是這麼個疼法嗎?那究竟是蚊子啊,還是狼啊?”
東方珞道:“改天你貢獻一塊肉給綿綿,就知道今天這疼多麼的微不足道了。”
“啊——”夏祥再次慘叫,“輕點兒,你!”
翼王妃眼疾手快,將手中的帕子一下子塞到了夏祥的嘴裡。
東方珞的嘴角抽了抽,手上就抖了抖,夏祥脊背猛的挺直,嘴裡只發出嗚嗚的聲音了。
第二天,東方珞起了個大早,趕去翼王妃寢殿的時候,翼王妃已經穿戴整齊。
一件若綠色的褙子,繡有蜜柑色的祥雲圖案。
胸前掛着一串蜜蠟珠串。
頭上一邊插着掐絲赤金青鸞步搖,一邊戴着一支牡丹華勝。
看上去莊重而高貴。
“母妃今兒真漂亮!”東方珞由衷的道。
“貧嘴!可是吃過早飯了?”翼王妃看看她。
一身杏色的襦裙,外面罩一件橙色的比甲,領口衣邊繡着盛開的海棠花。
頭上梳着雙螺髻,兩邊各插了一朵南紅珠花。
面若桃花。
笑起來的脣紅齒白,更顯得一張小臉明豔非常。
東方珞點點頭,“嗯嗯!喝了一大碗蓮子粥呢!”
“嗯!”翼王妃滿意的點頭,“那就走吧!等咱們趕到宮裡的時候,早朝差不多也散了。”
東方珞就吁了口氣。
還好,翼王妃不是帶着她直闖金鑾殿。
那麼肅穆威嚴的場面,她不嚇得雙腿發抖纔怪呢!
因爲外命婦進宮,並不讓帶太多的下人。翼王妃這次只帶了牡丹,東方珞則只帶了黃鸝。
黃鸝卻是苦着一張臉,她想去的是惠通寺那種讓人放鬆的地方,而不是皇宮那種讓人喘不動氣的地方,好不好?
翼王爺還是派了二十名府衛護送她們。
東方珞對於外出,現在是一點兒都不擔心了,因爲只要她一出府門,就會有暗衛跟着她呀!
出了翼王府,東方珞還真就伸長了脖子張望。
可惜,沒有看到暗衛,卻看到了一尊大神。
東方珞揉揉眼睛,再眨巴兩下,終於確定那個跳下馬,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走來的人,正是鍾凌風無疑。
鍾凌風走過來,當然不是爲了接近她的。
只是在走過她身邊的時候,目不斜視的扯了扯嘴角,然後衝着翼王妃拱手行禮。
“凌風護送王妃進宮!”
翼王妃先是看了低眉垂目的東方珞一眼,然後纔看向如清風朗月似的鐘凌風,“你怎麼知道我們要進宮?”
鍾凌風筆直的站着,如同山頂的那一株青松,“姨母下令,讓凌風護送王妃和郡主的。”
東方珞癟癟嘴,總算捎帶上了她。
雖然這“郡主”二字聽在耳中極其的彆扭。
翼王妃要進宮,只能是先遞牌子給凌貴妃,然後通過凌貴妃才能表達面聖的意願。
而凌貴妃在收到翼王府的牌子後,自然就要想辦法爲自己的外甥謀福利了。
東方珞暗笑,嘴角就不自覺的微微翹起。
她此刻不敢看鐘凌風,不是爲了避嫌,也不是爲了在翼王妃面前充當乖乖女,而是怕自己忍不住會衝上去當街剝脫他的衣服啊!
她真的很想知道他肚子上有沒有疤痕啊!
翼王妃的目光在二人之間遊移,明明沒看到兩人有眼神交流,卻總有種二人在眉目傳情的感覺。
自鍾凌風出現,翼王妃就挺直了脊背,如臨大敵般防備的看着鍾凌風。
就如同鍾凌風是一隻兇猛的老鷹,正虎視眈眈着她身後的小雞,讓她不得不妨啊!
“珞兒,上車!”翼王妃的聲音,威嚴,不容置疑。
翼王妃走向馬車,鍾凌風跟了過去,獻殷勤的親自擡手攙扶。
東方珞緊隨其後。
眼見着翼王妃的身影消失在了馬車內,鍾凌風的手就衝着她伸了過來。
東方珞卻把手往身後藏,“男女授受不親,風五爺請自重!本郡主自己能上去!”
鍾凌風的手就尷尬的握成了拳頭,苦笑道:“郡主請!”
小丫頭這滿臉的疏離,是在跟他鬧彆扭嗎?
八成是在怪他偷換了她的玉佩吧!
那夜,聽聞她捱了打,便趕緊跑去看她。
也是想着要好好跟她說說話的,看到她睡得香甜,哪裡捨得叫醒她。
卻沒想到,此事會鬧到整個王府都知曉了。
如今,翼王妃防他跟防賊似的,他想要再夜探香閨,怕是不可能的了。
東方珞的手不領情,小腳卻在踩上腳踏前,狠狠的在某人的藏青色的鞋面上碾過。
留下灰白色的印跡一片。
鍾凌風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東方珞頭也不回的往馬車裡鑽,只聽身後有個戲謔的聲音道:“郡主,你的腳被硌的疼不疼?”
東方珞鑽到一半的身子就撤了回來,惡狠狠的瞪他。
這個男人,果然還是不開口的時候可愛。
鍾凌風張了張嘴,脣語道:“賠我一雙新鞋子!”
東方珞下巴一擡,脣語吐出三個字:“想得美!”
目光落到他的腳上,卻又突然改了主意,或許這件事不是不可行啊!
鍾凌風看到他的小丫頭眼睛滴溜溜的轉,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脊背上就有種發毛的感覺。
“珞兒!”翼王妃喊。
東方珞瞪她一眼,趕緊扭身鑽進車內。
翼王妃看看東方珞的小腳,疑惑的問:“怎麼就硌着了?”
東方珞紅着臉揉小耳朵,“鞋底太薄了。剛好踩到了石頭上。”
翼王妃掀簾往外看了一眼,道:“嗯!那個石頭太不長眼了。”
東方珞低頭,玩着手上的玉鐲。
翼王妃偏不放過她,問道:“你不是想見他嗎?怎麼不跟他說說話?”
東方珞一噎,她要是真跟他說了話,會不會又來一頓上古神器?“珞兒經過母妃的洗腦後,認爲,男人不能太上杆子,適當的晾一晾,免得他不懂得珍惜。”
翼王妃本來繃着的表情就瞬間崩解。
到了宮門口,署傑居然已經等在那裡了。
鍾凌風跟翼王妃打了招呼,便不再往裡送了。
東方珞看着他的鞋子,上面的印跡還沒有擦去。是沒來得及還是想留作紀念?
即便沒有擡頭,東方珞依然能夠感到那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當着翼王妃的面,可不可以稍稍收斂一點兒啊?
翼王妃清了清嗓子。
鍾凌風轉身離去,跨身上馬。
東方珞這才擡起頭,看向那一騎白衣,漸去漸遠。
這個時候眼巴巴的看,竟是有些捨不得了。
翼王妃禁不住嘆氣,“走吧!”轉身在牡丹的攙扶下上了步輦。
東方珞只得拉回目光,趕緊也上了步輦。
進了這大衍朝人人景仰的皇宮裡,心下卻是說不出的悵然。
好不容易見了面,她該給他個笑臉的。
這樣子躲躲閃閃的,也未免太小家子氣了。
一時間,東方珞就懊惱的不行。
到了拾翠殿,凌貴妃已經得了信,親自到殿外迎接。“你們可算是來了!自從昨日接了牌子,本宮就着急到現在。”
翼王妃忙領着東方珞行禮。
凌貴妃一手一個,將兩人託了起來,“珞兒這臉色,怎麼看着有些不對?”
翼王妃道:“來的時候,走路不小心,被石頭硌了一下。”
凌貴妃疑惑的看着東方珞。
東方珞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了。
凌貴妃看到東方珞的窘迫,也沒再追問,將二人請到了殿內。
賜座,奉茶。
凌貴妃開口便道:“珞兒的嫁衣繡的如何了?”
“啊?”東方珞措手不及,求救的看向翼王妃。
翼王妃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正催着她做呢!只是,這丫頭的性子懶散,還沒進入狀態。”
凌貴妃手執帕子掩嘴笑,“這還需要什麼狀態啊?”
翼王妃放了茶杯,“女孩家,總得在及笄以後,腦中才會有嫁人的意識吧!”
凌貴妃道:“兩個孩子已經在一起了,按理說,在一個月內完婚也是可以的。”
翼王妃嘆口氣,“娘娘也別怪臣妾棒打鴛鴦,實在是我們家王爺還病着,這就算要嫁女兒,也是力不從心,您說是不是?”
“那倒也是啊!”凌貴妃臉上的笑容就變得僵硬,“王爺的病,還不見起色嗎?”
翼王妃蹙眉,“本來是有了起色的,誰知昨日被西門侯府那一鬧,就又重了呢!”翼王妃說着,咳嗽了兩聲,“臣妾這裡,也是心氣不順呢!若非珞兒醫術了得,今日怕是得爬着來見娘娘了。”
“怎麼回事?”凌貴妃凝重了神色道。
不管昨日的事有沒有傳到宮裡,但凌貴妃既然真誠的相問,那麼她們就該趁機和盤托出。
翼王妃便將昨日之事,從惠通寺開始,娓娓道來,直聽的凌貴妃眉頭越皺越緊。
末了,翼王妃道:“臣妾今日進宮,就是要當面問問皇上,他西門侯府這般的欺人太甚,究竟是何人指使呢?還望皇上給我們翼王府一個公道。”
凌貴妃一臉的義憤填膺道:“此事,確實可氣。既然此事還得皇上做主,那本宮就派人去皇上那邊通報一下吧!署傑!”
“奴才在!”署傑上前。
凌貴妃道:“皇上此刻應該在御書房議事,你去那邊跟皇上稟告一聲,就說翼王妃帶着嘉珞郡主進宮告御狀來了。”
“是!”署傑疾步離去。
翼王妃欠了欠身子,“臣妾謝貴妃娘娘!”
凌貴妃嬌嗔道:“這還跟本宮客氣起來了!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你若真有心,就經常帶着珞兒進宮陪本宮說說話吧!”
翼王妃道:“等我們從城南莊子上休養回來後,一定經常進宮叨擾貴妃娘娘。”
宮女奉上點心。
凌貴妃忙道:“珞兒,快嚐嚐這新做的水晶桂花糕。這御廚是新進的,是從江南那邊來的。糕點做的很是不錯。就連皇上都讚不絕口,動不動就喜歡拿着招待或賞賜臣子。”
東方珞看向那點心,做成玫瑰花的樣子,透明如琥珀,泛着橙黃色的光,上面飄着桂花。
這麼精緻的點心,東方珞一看就歡喜的不行,哪還捨得下手啊!“這也太精緻了!貴妃娘娘,讓珞兒打包帶回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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