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東方珊眉眼隨了王氏,但臉盤偏大,並不及王氏漂亮。長相上,有着男子的英挺,只能說長的很是端莊大氣。
東方珞研究似的看着她,她會是王氏派來的助攻嗎悅?
東方珊不卑不亢道:“我已經成年,有權決定自己的事!”
東方珞想起,若是自己不被除名,是要喊她一聲五姐的呢!
東方珊長她一歲,的確已經及笄。
“你母親應該是把該說的都說了,五小姐可是還有補充的?”
白鷺照常燃上一炷香。
東方珊咬着嘴脣,倒是沒有絞帕子,而是玩着袖口上的花邊。猶豫着開了口,“我想用一個秘密,跟郡主談一個條件!”
“哦?”東方珞挑眉,“你覺得這所有東方侯府的人,除了祖母,有資格跟我談條件的人存在嗎?”
包括西門氏她都可以置之不理呢攙!
東方珊的臉就刷的一下紅了,“我的這個條件,不會讓郡主損失什麼的,只會讓我母親損失。”
後面的半句一下子抓住了東方珞的注意力,“倒是說出來聽聽!”
東方珊道:“我知道我母親現在一心想着的,只有瑚哥兒,壓根兒就沒考慮我的死活。我不甘心!”
東方珞不說話,用眼神示意她說下去。
不患貧而患不均!
對於父母重男輕女的思想,暗暗反抗着的,原來不光她自己啊!
這一刻,她對眼前的東方珊就多了一份同情。
東方珊道:“所以,我的條件就是,如果我母親真的幫郡主查到了當年的真相,我要代替瑚哥兒活!”
東方珞眨巴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看來所謂的兄友弟恭孔融讓梨的美德,在東方侯府是行不通的了。
“你憑什麼讓我答應你的條件?”
東方珊咬着脣,“就憑瑚哥兒不姓東方!”
東方珞揉揉小耳朵,“你再說一遍!”
“瑚哥兒不是我爹的親生兒子!”話一旦說出口,再重複,似乎就沒那麼困難了。
東方珞明白了,這丫頭是來拆她親孃的臺的。
汪氏剛剛跟她爆出了王氏出牆的信息,王氏的親生女兒就來告訴她,東方瑚並非是東方強的種。
這東方侯府究竟還藏了多少骯髒事啊?
“這種事,可不能亂說的!”東方珞好心的提醒。
這是在往自己的親孃臉上抹黑啊!
大義滅親四個字,說起來簡單,做起來或許也不是太難,難的是後續的心理承受力啊!
這丫頭畢竟只有十五歲,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東方珊看看燃燒了一半的香,“我說的是事實!我要說的秘密就是,我爹其實是被我娘害死的!”
東方珞不由得張大了嘴巴。
王氏謀殺親夫,她倒並不意外,令她詫異的是東方珊居然是知情者,而且說起來還這般的平靜。
就彷彿剛剛從她嘴裡吐出的事情的主角,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
東方珞衝着她招招手,“你過來,我給你把把脈!”
東方珊沒動,臉色先紅後白。“我沒病,正常的很!”
東方珞道:“也沒讓人下藥?”
東方珊冷笑,“郡主精通醫理,這世上可有什麼控制人心智的藥?”
東方珞嘆口氣,道:“沒見過的,並不能證明就是不存在的。”
正如她在避暑山莊中的魅惑之毒,任她精通醫理,不也是沒有接觸過嗎?
她覺得現在的東方珊如同被魔鬼附身了般,有着扭曲的不正常在裡面。
真的是因爲王氏不顧她的死活從而傷的太深嗎?
東方珊道:“郡主放心!我今天所說的話,都是我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我已經十五歲!沒有人知道,自從去年父親去世後,我是多麼盼望着逃離這個鬼地方。得知你被東方侯府除名後,我曾經一度盼望這種事情落在我身上該有多好。可惜,我終歸是膽小如鼠,做不來出格的事情。如今,東方侯府成了牢籠,卻是我再也逃不出去了的。”
往往越是被壓抑的靈魂,一旦爆發出來,那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一切應該都是王氏做下的孽吧!
“你母親的罪行,你父親臨死之前可是知曉了?”
東方珊突然就笑了,笑的無比的淒涼。“你能想到嗎?在這個世上,殺人的不一定是毒藥。毒舌攻心,纔是最致命的呢!”
東方珞心中一顫。
癆病在這古代,也算是不治之症了。
東方強的病情拖了那麼多年,本來就是到了強弩之末,不用下毒,一個強有力的精神刺激,急怒攻心之下,他也就只能翹辮子了。
那麼,這個刺激,沒有比自己養了十年的兒子不是自己的,來的更強烈了。
她現在好奇的是,當時王氏用殘忍的事實殺死東方強的時候,東方珊是不是親眼目睹的呢?
“你當時在場?”
東方珊道:“我當時躲在窗下,什麼都聽到了!但我就是忍着沒進去,直到她喊人了,才進了屋。”
這個她應該是指王氏了。
東方珞嘆氣,“那個時候,你不害怕嗎?”
東方珊的五官就開始扭曲,眼淚從眼眶中滴落。“我是進去之後才怕的,爹他------吐了好多的血。滿榻上都是血,他已經骨瘦如柴了,就那麼躺在血染的被褥中,眼睛瞪得很大。像極了鬼------”
東方珞道:“那一幕,你不該看的!”
親眼目睹了自己親爹的慘死,那將是她日後揮之不去的惡夢。
悽慘的畫面總是讓人記憶深刻的。
正如鍾徹當年目睹了那場忠王府的大火,至今還生活在魔怔中一樣。
東方珊這一輩子算是走不出來了。
因爲對王氏這般的憤恨,所以,她纔要想辦法報復。
之前,因爲性格里的軟弱,讓她選擇了逃避和隱忍。
但是現在,在東方侯府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王氏卻還是想着那個孽種,東方珊終於忍不住跳了出來。
東方珊苦笑,“她攆我滾!把我推了出來!但我什麼都看到了啊!”
東方珞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東方侯府倒了,活了你一個,或許對你來說,更是生不如死呢!”
東方珊摸一把眼淚,“如果能活,我也不過是想常伴青燈古佛。”
東方珞道:“香燃盡了!你且回去吧!”
東方珊就看了東方珞一眼,眼神裡滿是絕望和落寞。然後緩緩的往門口移動。
本是花一樣的年紀,東方珞卻提前看到了凋零。
“等等!”東方珞喊住她,“如果三太太猜不到兇手呢?你不後悔今日對我所說的嗎?”
東方珊道:“就算我不說!怕是這府中的下人也會說。既然做都做了,她還要臉做什麼?若是非死不可,那也是命!”
身影在門口隱沒。
東方珞就覺得莫名的傷感,出家也是心死,她對這個世間,已經無可留戀了吧!
想要代替東方瑚活,也不過是爲了打王氏的臉而已。
黃鸝從門外進來,“侯夫人讓主子過去。”
東方珞做了個深呼吸,便出了花廳。
進到主屋,呂恩澤正在陪着東方侯夫人說話,眼神齊齊的看了過來。
東方珞笑笑,“速戰速決!珞兒辦事,很麻利吧?”
東方侯夫人見東方珞面色如常,也就釋然的笑笑,“機靈鬼!”
呂恩澤卻是幾無可見的蹙了蹙眉頭。
東方侯夫人問:“如何?”
東方珞道:“她們現在各執一詞,我得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誰的可信,誰的不可信呢!祖母對你這幾個兒媳,可有什麼高見?”
東方侯夫人面色一暗,抿脣不語。
東方珞就坐到她身邊,抱了她的胳膊,笑道:“不管了!人無完人,祖母別想多了啊!由着她們鬧去吧!”
東方侯夫人舒了口氣,“我管不------那麼多------了。下次來,帶串------佛珠來。”
東方珞一怔,旋即握住了東方侯夫人的手。
“好!”聲音哽咽。
潛心向佛,也是轉移注意力的一種方法吧!
祖母或許是想借助這種方式,來祈求心中的平靜吧。
東方侯夫人道:“開光的!”
東方珞用力點頭,“嗯!珞兒去惠通寺,找主持大師親自開光。”
東方侯夫人就咧嘴笑,但東方珞知道,那笑容並未達眼底。
出了南山房,東方珞走在前面,走的很快,並沒有跟呂恩澤搭話的意思。
及至垂花門,就看到了還沒有離去的史啓倫。
史啓倫拱手問:“郡主要走了嗎?”
東方珞點點頭,“史大人可有什麼收穫嗎?”
史啓倫道:“哪有那麼快!郡主這邊呢?”
東方珞道:“也沒什麼!不過是跟幾個太太聊聊天而已。”
跟在後面的呂恩澤就欲言又止。
幾人出了東方侯府,東方珞衝着史啓倫微微頷首,便直奔馬車而來。
車伕衝着她笑的諂媚,東方珞也不甚在意,等到鑽進了馬車,被人抱了個滿懷,差點兒驚呼出聲。
隨後上車的白鷺只是露了個頭,便又縮了回去。
東方珞清甜的笑,眼中溢滿驚喜,“你幾時來的?還以爲你要在惠通寺那邊吃了粥菜纔回來呢!”
鍾凌風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怎麼樣?可有了眉目?”
東方珞歪着小腦袋看他,“皇上的口諭,可是你討來的?”
鍾凌風撇嘴,“我在皇上面前,有那麼大面子嗎?騰親王昨日進宮討的。他說了,你若問起,讓我傳話不用感謝他。”
東方珞咯咯笑,騰親王求的,跟他求的,有什麼區別?
鍾凌風就吩咐車伕去梅府。
東方珞立馬斂了笑,兩眼放光道:“這是約好了去梅府吃飯嗎?”
鍾凌風道:“墨痕說,靈芝想你了!”
東方珞想想,的確許久沒跟靈芝見面了呢!
沒有婆婆約束的日子,倒也蠻愜意的,想去那兒,就去那兒。想在哪裡吃飯,就去哪裡吃飯。
“對了!祖母說,要串開光的佛珠。你看,是我親自去求,還是你找人弄?”
鍾凌風道:“交給我吧!天寒地凍的,去一趟惠通寺也不容易。老太太這是準備把一切都放下了。”
“嗯!”東方珞含混應了一聲,靠到他懷裡。
鍾凌風摸摸她的頭,“傻丫頭!能放下,是福分!”
東方珞在他懷裡蹭了蹭,拼命吸取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蜜香便縈繞鼻間。“那個傷者,醒了嗎?”
鍾凌風道:“醒了!他讓我謝謝你救了他!”
東方珞道:“是他身體底子好!”
鍾凌風道:“等到回家後,我告訴你他是誰。”
就算是在馬車裡,也畢竟是在外面,有些話還是關起門來說的好。
東方珞笑笑,“好!回家後,我要讓你爲我做件事。”
鍾凌風捏捏她的腮,“願爲娘子效勞!看來,東方侯府的事情,你已經有頭緒了。”
東方珞道:“我如果說我有可能差不多已經推算出答案了,你信不信?”
鍾凌風笑,“我的小妻子作爲天下第二聰明的人,對於破案,還不是信手拈來啊!”
東方珞憋着笑,“我稱第二,那誰稱第一啊?”
鍾凌風道:“當然是你的夫君了!”
說的一本正經,外加理所當然。
東方珞就笑翻在他懷裡。
靈芝終於有了孕期反應,晨起哇哇的吐,其他時候倒也沒什麼。
她倒也不是個嬌弱的,平日裡該幹嘛就幹嘛,並沒有躺在榻上呻吟。
飯後,東方珞打趣說:“豁達的人必然生一個健康的寶寶,沒準這一胎就是男孩。”
靈芝拿眼斜梅墨痕,“就是生女孩,他也得高高興興的。否則,找別人生去。”
只有男人的心完全在一個女人身上,她纔會說出如此霸氣的話吧!
東方珞就把東方瓔有了身孕的事跟靈芝說了,“姐姐得空,就去看看她吧!也好給她傳授一下孕期的經驗。”
靈芝是何等靈透之人,從東方珞的眉宇間已然看出了端倪,答應道:“你忙你的!她那邊我會顧着,你就甭管了。”
東方珞感激的看着她,“你和她那邊,我會跟時大夫囑咐一聲的。頭一胎要穩重點兒,有什麼不舒服千萬不能忍着。”
靈芝抿嘴笑,“倒像你是姐姐呢!不過,看上去到有幾分管家娘子的氣勢呢!”
兩人笑鬧了一番,便也就告辭了。
東方珞上了馬車,一氣睡到了忠王府。
兩人進屋換了衣服,鍾凌風就上上下下打量東方珞,“上車就睡,你不會也懷上了吧?”
東方珞忍俊不禁,“我只是被馬車上的瞌睡蟲附身了。”說着,又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鍾凌風舒了口氣,“我煮茶給你喝!”
他不是不希望東方珞懷孕,而是深知她不能在這麼小的時候生養,否則,翼王妃還不衝來吃了他啊!
東方珞當然是樂意之至。
兩人去了書房,在茶桌兩邊坐了。
洗茶杯,煮茶,倒茶,動作如同行雲流水。
害的東方珞盯着自己的夫君,誤以爲對方是上好的藝術品。
“說吧!”鍾凌風把茶杯捧到她面前,“需要我做什麼?”
東方珞道:“幫我找兩個人!”
鍾凌風濃眉微揚,“能夠指證當年之事的下人?”
東方珞笑笑,“你果然是天下第一聰明啊!那你就幫我分析分析,我找這倆人的方向對不對。”
然後便把五炷香內發生的事情,跟他都說了。
鍾凌風失笑,“一炷香爲限,虧你想的出來。”
東方珞道:“我總得配得上你說的天下第二不是?你說,這倆人我該不該找呢?”
鍾凌風道:“其實,找人是狼衛的特長。”
東方珞喝茶,不得不承認,用這種小盅喝茶,雖然斯文,但的確太不過癮。“夫君的意思是,我該回孃家找哥哥求助?”
鍾凌風道:“此等小事,爲夫也能辦。何必捨近求遠?只是,找到人之後,要怎麼辦,你可有了主張?”
東方珞放了茶杯,“有啊!到時候還有賴於夫君發揮夫君的特長呢!”
鍾凌風道:“但憑娘子吩咐!”
東方珞便笑的開懷。
有個無所不能的夫君,果然百事可興啊!
笑聲突然而止,“那個人究竟是誰?”
鍾凌風望向她的眼睛,“尚策!”
“尚策?”東方珞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然後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鍾凌風蹙眉,“難以想象,對嗎?”
東方珞一臉的難以置信,“你說那人是策叔?”
鍾凌風道:“你沒聽錯!就是凌五身邊的策叔!”
東方珞渾身打了個激靈,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策叔------怎麼會?誰幹的?你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尚武堂的暗衛呢?”
鍾凌風去握她瞬間冰涼的小手,“是騰親王帶人乾的!”
東方珞瞬間石化,木然的看着他。
鍾凌風乾脆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臉。
東方珞打掉他的手,“爲什麼?騰親王不是正派的嗎?怎麼突然間就成了反派了?我去找他算賬!”
“野貓兒!”鍾凌風一把把她扯進懷裡,“你不能去!”
很緊很緊的擁抱,緊的讓人幾乎窒息。
東方珞就在這種缺氧中冷靜了下來,氣若游絲的說:“鍾凌風,你想謀殺親妻啊!”
鍾凌風這才鬆開她,雙手抓住她的雙肩,“野貓兒,你信我嗎?”
東方珞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眼神複雜的瞅着他。
不信他,會嫁給他嗎?
嫁給了他,臨到事上,哪還用得着自己出頭啊?
他事事爲她想好,難道策叔遇襲之事,他事先真就不知道嗎?以他的性情,會不想着報仇嗎?
“信你,如何?”
鍾凌風吐了口氣,“從今後,無論在外面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一概不要管。”
東方珞咬着脣,定定的看着他,“鍾凌風,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
鍾凌風目光深沉的鎖住她,“你問!”
東方珞深吸一口氣,眼中水霧迷濛,輕聲問道:“鍾凌風,你和騰親王還是一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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