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智大師追問道:“兇手是誰?”錢捕頭看看左右,略一遲疑,還是說道:“就是朱雀門派!”歐陽梓走了過來,正要發問,空智大師止住了他。
空智大師一指若虛,問道:“錢捕頭,你可認得這個人?”錢捕頭看看若虛,停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對,就是他!我不記得他叫什麼了,可是我認識他是陳家莊慘案的倖存者。”
若虛走了過來,想和錢捕頭打聲招呼,可空智大師也同樣制止了若虛。他接着問道:“錢捕頭,你們怎麼斷定就是朱雀門派的人乾的?”
錢捕頭說道:“我到陳家莊的時候,里長還沒死,他認識其中一個兇手,這個人就是朱雀門派的人。所以我斷定此事就是朱雀門派乾的。”
餘聰道長插話說道:“錢捕頭,這事已經六年了,你怎麼還記得這麼清楚?”錢捕頭說道:“因爲這是我們鳳凰縣最大的一個案子,一次死了五十七個人,在鳳凰縣是前所未有的。我怎麼會忘記?”
空智大師追問道:“里長認識的這個人叫什麼?你還記得嗎?”錢捕頭遲疑了一下,搖搖頭,說道:“我記不起來了。”若虛說道:“大師,錢捕頭跟我說過,我還記得!”
歐陽梓走到前面,問道:“這個人叫什麼?找出來,我們當面對質!”九嶷道長說道:“錢捕頭就是證人,何必再找證人了?”歐陽梓搖搖頭,說道:“這個錢捕頭是桓若虛找來了,說不定被人收買了。”
錢捕頭連忙擺手,說道:“沒有!沒有!我這人就是憑良心辦事,不會被任何人收買的。我與朱雀門派並無半點瓜葛,就是有人想收買我,我也不敢昧着良心陷害朱雀門派。”
空智大師踱了幾步,說道:“還是找到這個人吧!否則——”他看着歐陽梓,又望着若虛說道:“桓若虛,這個人叫什麼?”若虛說道:“這個,大師,在下只能跟九嶷道長說,道長馬上帶人查找。”
空智大師點點頭:桓若虛不愧爲義軍中的將軍,慮事周到。他轉向九嶷道長說道:“道長,還勞你走一趟!”九嶷道長答應着走了過來。
若虛走到九嶷道長的身邊,悄悄說道:“道長,先查他們的花名冊,再找人。這個人也許不在了,但花名冊肯定還有他的名字。”他把這人的名字小聲地告訴了九嶷道長。九嶷道長點點頭,心想:這個桓若虛心細得很!他擔心朱雀門派會殺人滅口。
待九嶷道長和褚慶道等人走後,空智大師又問道:“錢捕頭,當年鳳凰縣是如何結案的?”錢捕頭說道:“這個案子不在我們鳳凰縣的轄區。我們上報給刺史大人,據說刺史大人也派人去了衡山,不知下文如何。後來有幾個遇害者的親戚到縣衙擊鼓鳴冤,催促我們老爺捉拿兇手,我們老爺就讓我出面給他們解釋。我暗示他們要找刺史大人,這些人無奈地走了。這個案子就這麼不了了之了。”
空智大師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阿彌陀佛!”
歐陽梓忽然想到,當年刺史大人確派了一個司馬到了衡山說起此事,可自己聞所未聞,嚴詞否認:荒唐,哪有此事?難道這還是真的不成!早知道,我早作準備啊!
又過了一會兒,褚慶道陪着九嶷道長回到了會場。空智大師問道:“道長,可有此人?”九嶷道長說道:“大師,這個人原住在陳家莊附近的郭家墩子,名字叫郭小三,貧道在朱雀門派的花名冊上找到這個人,與桓若虛提供的姓名、住址完全一致。但這個人前天夜裡死在混戰之中。”
空智大師說道:“這麼說錢捕頭的結論是正確的。六年前製造鳳凰縣陳家莊慘案的兇手就是朱雀門派的人。”他轉向歐陽梓,“歐陽先生,這又作何解釋?”
歐陽梓暗中搖頭:這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本想借東道主之便抓住桓若虛,逼他說出《衡山醫錄》的情況,可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面對空智大師炯炯有神的目光,只得應付道:“這個,六年前,應青龍派的要求,在下派了張黑龍、丘山豹幫助他們抓捕項弢。老夫並不在現場,他二人回山後,並沒有如實稟告,在下一無所知。”
空智大師追問道:“張黑龍和丘山豹何在?”褚慶道接過話:“大師,這兩人均死在前天夜裡。丘山豹死在囚室之中,張黑龍死在千丈石。諸位英雄,作爲我朱雀門派的星宿弟子,這兩個人不經請示,擅自做主,殺害無辜百姓,天理難容!現在已死,也是罪有應得!”
餘聰道長說道:“六年了,殺人兇手才原形畢露,也是天理昭昭啊!”褚慶道對着衆人拱手說道:“作爲掌門,褚某也有罪責。懇請江湖刑部責罰!”歐陽梓瞪了褚慶道一眼:那時掌門還是我,你這是引火燒我啊!不過,這傢伙還算有點心眼,護住了張黑龍!
空智大師、餘聰道長還沒有反應,駱燕上前問道:“請問褚掌門,這兩個人真的死了?”褚慶道點點頭,說道:“姑娘,如果不信,可以驗屍。”九嶷道長說道:“看來還得貧道去了!”這幽默的話以及風趣的表情引得衆人又是一陣鬨笑。
九嶷道長說道:“怎麼驗?貧道不認識這兩個人!”他對着衆人,“你們誰認識?”會場上無人應聲,當然肯定有人認識的,只不過這些人不願摻和進來,萬一朱雀門派有假,不是得罪了人家?所以無人應聲。
餘聰道長緩緩地說道:“這個,就不用了吧!貧道相信褚掌門是不會說謊的。”褚慶道說道:“大師,道長,諸位英雄,如果這兩個人今後在任何一個地方出現,唯褚某是問!”空智大師沉吟了一下,說道:“桓若虛,你看如何?”
若虛無言以對,心中一片茫然,他一心想要報仇,可是忽然發現仇人一下子都不在了,帶給他的不是興奮,而是憤怒和無奈。
駱燕見若虛無話應對,就說道:“大師,道長,這兩人只是朱雀門派的一般弟子,沒有人指使,他們敢殺害這麼多人?”空智大師搖搖頭,說道“駱姑娘,老衲不同意這種說法。你想,歐陽掌門並不在現場,他怎麼會事先指使手下人去屠殺無辜的百姓呢!”
“大師!”駱燕仍然不依不饒,“可是作爲掌門,至少他有用人失察之罪。至於他是不知實情還是隱瞞不報,也就無從得知了!”這幾句話,把歐陽梓氣得直瞪眼,不是對方是個小姑娘,他真的會一巴掌打過去。餘聰道長說道:“駱姑娘,不可得理不饒人!歐陽先生用人失察就不是我等江湖刑部的管轄範圍了。”
陶銀上前說道:“依在下之意,這件事就可以結案了。陳家莊慘案的兇手是朱雀門派的張黑龍和丘山豹。可是這兩個人已經伏法,他們殺了陳家莊的五十七人,可是桓若虛等人也殺了朱雀門派的五十六人,況且朱雀門派還有不少傷者,這樣雙方損失也差不多。”
餘聰道長點點頭,說道:“貧道同意陶副幫主的意見!現在真相大白,兇手已死,不必再牽連更多的人。雙方可以和解了,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結啊!”
若虛噙着眼淚說道:“好個冤家宜解不宜結!在下的外婆、母親、哥哥無辜慘死,父親、妹妹生死不明。我們全家生離死別已經六年了,我們全家、我們全村所遭受的痛苦不是這一句話能夠概括的。”
空智大師嘆了一口氣,說道:“桓若虛,你是個軍營中人。你帶領千軍萬馬攻城略地的時候,又有多少無辜的人受害?如果他們都向你索命,你又如何應對呢?”停了停,他又接着說:“當然這兩者不能相提並論,可是其中的人之常情還是相通的。”
這時歐陽梓忽然拔出劍,斬斷了一根指頭,然後舉起血淋淋的手指,說道:“老夫以此向無辜百姓謝罪!”衆人瞪大眼睛,卻無人驚呼:江湖中人這等事情實在是太平常了。歐陽梓此舉也是無奈:桓若虛不依不饒,自己再不用個苦肉計,還不定會出現什麼結果呢?這個苦肉計就是想贏得江湖之人的同情。
果然,莫等閒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何必斷指呢?”空智大師點點頭,說道:“歐陽先生知錯了!桓若虛,你要記住,冤冤相報何時了!”褚慶道一揮手,常生、溫順連忙過來爲歐陽梓包紮。臺子下面的衆人也是議論紛紛。
若虛走到臺下的中間,深深嘆了一口氣,說道:“諸位英雄,在下本居住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過着寧靜的生活,可是一夜間這一切都沒了。十二歲就無家可歸,浪跡天涯,無親無愛,這其中的苦楚是外人想不到的。可是大師說得對,冤冤相報何時了!爲了建立一個太平的江湖,在下願意接受大師的化解。從今而後,在下不再與朱雀門派爲敵!”衆人愣了一下,馬上就醒悟過來,這幾句話竟贏得滿場的喝彩聲。
空智大師、餘聰道長等人都頻頻點頭。莫等閒豎起大拇指,說道:“桓將軍在萬祿義軍中智勇雙全,可是今天所表現出來的大仁大義,令我等江湖中人佩服!”丐幫包萬象說道:“如果我處在桓將軍的位置上,我是不答應就這麼化解的。”華山劍派楚不平說道:“桓將軍這種顧全大局的氣度,令心胸狹隘之輩汗顏啊!”
陶銀雙手一擺,說道:“諸位英雄,桓若虛將軍爲我等江湖刑部處理糾紛作了一個表率。我江湖刑部剛剛成立,就需要桓將軍這樣通情達理的人。在下建議,補選桓若虛爲江湖刑部的判官,以示表彰!”
這話馬上得到許多贊同的聲音,蔡玉龍想要反對,可是贊同的人多,他喊了幾聲,卻淹沒在如潮的呼聲之中,只得作罷。
空智大師與餘聰道長等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諸位,江湖刑部是我們大家所選,既然衆人推選桓若虛,就是民意,我等自然贊同。”
若虛連忙說道:“大師!想我桓若虛只是個三尺微命的孩童,怎敢當此重任?再者,在下不是江湖中人,加上軍務纏身,無暇他顧。實不敢從命!”空智大師略一思考,說道:“你說的也有理!這樣吧,這個位置就爲你留着,你不閒便罷,有閒則來。”
若虛還要推辭,駱燕提醒道:“你如果再推辭就辜負了諸位英雄的一片好意了。”若虛見駱燕也贊同,猶豫了一下才點點頭,表示接受。
蔡玉龍氣得一拍桌子:他一直認爲自己在江湖中的聲望還是挺高的,當個判官是綽綽有餘的,可沒想到桓若虛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還當選了,而這個人與白虎派有關係,以後定對我青龍派不利。曲二胡蔑視地看了蔡玉龍一眼:這個江湖刑部算什麼,值得這麼生氣?
若虛還想提起衡陽鏢局郝仁、郝仕遇害的情況,可是自己沒有任何證據,歐陽梓又怎麼會承認呢?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這時又有一些人問及江湖刑部的有關事宜,空智大師、餘聰道長一一作了解釋,然後他們決定衡山大會後,再集體商討,制定一份江湖刑部的有關細則,進一步完善江湖刑部的機制。同時,若虛、駱燕等人都退回各自的位置,歐陽梓等人也退到一邊。
空智大師一笑:“阿彌陀佛!這是衡山大會,可是我等卻反客爲主。這樣吧,下面還是由褚掌門來主持大會。”說完,空智大師等人紛紛下臺,走到各自的桌子前,繼續做朱雀門派的嘉賓了。
等衆人都坐穩了,褚慶道再次拱手說道:“作爲東道主,能夠爲江湖刑部盡一份綿薄之力,爲諸位英雄提供一些方便,也是本門和褚某的榮幸!”
武夷派廖晨星站起來說道:“褚掌門,朱雀門派的衡山大會應該有自己的特色。下面還有什麼節目啊?”褚慶道說道:“我等確是準備了一些話題,可是——”雲南蒼山派的滕飛說道:“褚掌門,據說衡山大會要搞一個什麼江湖排名?”這麼一說,場面上的氣氛馬上又活躍起來,衆人紛紛議論。
褚慶道說道:“確有此事!每一次武林大會都應該有我們江湖人自己的話題,所以,爲了提高我們武林同道的興趣,褚某與幾個門派做過一些溝通,至今無人反對。”雁蕩派福東海一指衆人,說道:“這是江湖人的大事,如何有人反對?”
武當派清空道長問道:“只是不知是否會動用兵器,大動干戈、一決高下?”褚慶道搖搖手,說道:“那是武林比武大會,不是我等倡導的。我們採用‘文排’的方式,就是各個門派選出你們認爲功夫最好的十人,然後再作統計,得票最高的十個人就是當今武林的頂尖高手。”
“嗨!”廖晨星搖搖頭說道,“這種排法有什麼意思?”也有不少人附和他的意見。褚慶道說道:“諸位英雄,褚某認爲‘文排’比較合適。照說,我們武林中人以武會友也是常事,但如此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打打殺殺那是大煞風景的。況且,尚有不少高手沒來與會,另有一些高手淡泊名利,不願參加比武,這又怎能比出當今頂尖高手呢?”這麼一說,不少人四周看看,不錯!很多高手沒來,武排已是不可能。
褚慶道說道:“諸位有何異議?”場上很多數人表示同意,還有一些人堅持比武,當然也有不少人不讚一詞:這事與我何干?誰排前誰排後,管我何事?見反對的聲音不響,褚慶道一揮手,和剛纔一樣,十幾個弟子端着盤子,給臺下各個門派分發筆墨和選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