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臺下馬上又熱鬧起來,有竊竊私語的,有高聲喧譁的,可謂人聲鼎沸。在神龍教的桌子前,凌霄把選帖遞給沈乾,沈乾看了看,把選帖遞給若虛,若虛看都沒看,就推給了沈乾,沈乾只好提筆。若虛對江湖的情況並沒有沈乾熟悉,況且他又不是神龍教的人。
在衆人的說笑、爭吵聲中,選帖終於收了上來。褚慶道又請九嶷道長、聞過喜、莫等閒等人擔任統計選帖的工作。忙碌了一陣,統計結束,九嶷道長宣佈結果。衆人瞪大眼睛、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聽着每一個字:這雖然不是什麼大事,可是江湖人重名聲,江湖排名是一定要知道的。
排名靠前的十個人是:白虎派慕容岫,青龍派公孫一鳴、曲二胡,白虎派車轅,九嶷派馬嘯鳴,青龍派林三徑,少林寺空慧大師(空智大師的師弟),洞庭湖派斑竹劍客,丐幫幫主潘如江,白虎派駱拓生。
九嶷道長剛剛宣讀完畢,蔡玉龍就站起來問道:“請問道長,我青龍派的公孫師伯、曲師伯爲何排在白虎派慕容岫之後?”九嶷道長一臉無奈:這是江湖人的選擇,你問我,我問誰?
曲二胡擺擺手,說道:“玉龍,不要激動!這只不過是飯餘茶後的消遣,何必當真!”蔡玉龍不服,怏怏而坐。曲二胡卻心中得意:自己的排名在林三徑之前,這就證明江湖人對自己的認可度超過了林三徑,而蔡玉龍表面上是爲公孫一鳴、曲二胡鳴不平,其實是爲他的師父林三徑鳴不平。
“這位馬嘯鳴是誰?”一個聲音傳來,九嶷道長尋聲望去,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站起來發問,自己卻不認識,就問道:“閣下是誰?”此人答道:“在下東海派的副舵主海龍!”
九嶷道長又問道:“海副舵主沒有聽說過馬嘯鳴?”海龍說道:“在下只是略有耳聞!”九嶷道長一笑,說道:“他是貧道的師兄。你想見識一下九嶷派的功法?”海龍連忙擺着雙手,說道:“在下孤陋寡聞,只想問問!”他趕緊坐了下來,生怕九嶷道長動手。
九嶷道長哈哈大笑。洛陽鏢局的桑欣說道:“道長,這也難怪!馬道長已經多年不入江湖了,年輕一輩自然不識!”天干會的掌門陽春雪說道:“陽某認爲斑竹劍客的管家郭不斜也是一位高人,斑竹劍客榜上有名,而郭不斜沒有名位,這似乎不合理。”
地支會的掌門夏巴仁說道:“陽掌門有所不知,郭不斜大戰馬嘯鳴之後,功力已經大減,擺不上座次也是常理。”陽春雪和夏巴仁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見識較多。
廬山派的竺青問道:“夏掌門,陽掌門,這兩位高人有何冤仇?爲何要大戰一場?”夏巴仁只是一笑,說道:“老一輩的事,你們年輕人不知道也罷!”
九嶷道長搖搖頭,說道:“他們哪有什麼大仇?這裡沒有故事,平淡得很!”越是這樣,年輕人就越想知道,竺青問道:“你們前輩不說,我等晚輩如何知曉?怪不得東海派的海龍發問!其實我等也想知道!”可是九嶷道長緘口不言,陽春雪和夏巴仁也不好再提,那些好事之徒也無可奈何。
若虛對這些事也無多大的興趣。這時,華山劍派的掌門楚不平和白虎派虞舜忽然出現在若虛的面前。雖然若虛年青,可是楚不平還是拱手說道:“桓將軍,楚某有事要問?”若虛一團霧水:楚掌門與自己素無來往,他又有什麼事呢?連忙站起身來,拱手說道:“楚掌門請吩咐!”
楚不平說道:“是這麼回事!小兒楚安在岳陽的一家客棧遇刺,不是虞舜兄弟搭救,恐怕早就命喪黃泉。可是與他一道的何三叟卻說是雪域三魔所爲。小兒楚安甦醒後卻另有說法。楚某不解,走訪了這家客棧,可是這家客棧少有客人,夥計懼怕打架,早就躲起來了,他們無人見得真相。據小兒楚安交代,當時只有一位很漂亮的姑娘見到全過程。據說這位姑娘與桓將軍熟識。”
若虛說道:“哦,楚掌門,這可能是趙家谷的趙姑娘!”楚不平追問道:“桓將軍,趙姑娘何在?”若虛搖搖頭,說道:“在下也不清楚!”
凌霄接上話,說道:“楚掌門,在下問過祁連五義,他們只說趙姑娘去了岳陽城。”若虛點點頭,說道:“在下也在找她,可是一直沒有她的任何消息。”
虞舜接上話,說道:“桓將軍,你如果見到趙姑娘,請儘快告訴楚大哥!”若虛點點頭,說道:“在下一定告訴楚掌門!”楚不平說道:“只要見到趙姑娘,刺殺小兒的兇手就會原形畢露!”
若虛問道:“楚掌門,你在客棧還發現什麼與趙姑娘有關的線索?”楚不平搖搖頭,說道:“什麼也沒發現!估計趙姑娘並沒有住進客棧。”經楚不平一問,若虛心中又起波瀾:如果趙休花脫險,爲什麼不來找我呢?她在哪裡呢?
衡山大會一直持續到午後,衆人早就飢腸轆轆,朱雀門派安排中飯,可是青龍派蔡玉龍等人只與褚慶道打聲招呼就拂袖而去,接着又有十幾個門派也隨之而去。
望着青龍派的背影,餘聰道長說道:“青龍派對我們的判決十分不滿。”九嶷道長說道:“只要我等的審理、判決合乎情理,不偏不私,何懼他也!”褚慶道說道:“青龍派是江湖大派,沒有他們的支持,江湖刑部舉步維艱啊!”
楚不平說道:“是啊!我等應該主動與他們聯繫,消除誤會,爭取他們的理解和支持。”空智大師說道:“老衲贊同,只是我等應該不亢不卑,江湖刑部不是去求他們。”陶銀點點頭說道:“大師言之有理。”
下午,各門派紛紛下山。若虛以軍務在身爲由,沒有參加江湖刑部的討論會,與空智大師、餘聰道長等人打個招呼,然後與凌霄等人下山,天柱三鷹帶着錢捕頭跟在若虛的後面。陶銀還拿出三十兩銀子獎勵錢捕頭,錢捕頭感激不盡。
空智大師等人都認爲,若虛年輕,不願與江湖前輩同列議事,這是謙虛。若虛也確有這個意思,可他們不知道,若虛對這個江湖刑部判官真的不感興趣,再說自己離開宜昌時間已長,早就擔心宜昌的軍務了。在半路,若虛又囑咐錢捕頭,讓他遠走他鄉,隱姓埋名,防止有人報復他。若虛又給了他三十兩銀子,錢捕頭神情凝重,接過銀子,答應而去。
到了衡陽縣城,已是傍晚,許多門派又在縣城內大擺筵席,名之曰歡送佳節。若虛、凌霄現在已無必要再住在郝家莊了,他們就隨神龍教住在回雁酒家。
吃了晚飯後,若虛和凌霄把酒家的喧鬧聲拋在後面,來到回雁酒家後面的一條小溪畔。兩個人走到一棵大樹下,這兒正好也有一塊大石頭。
半個月亮爬到山頭,把柔和的白光灑向大地。遠處,山巒起伏,像蒙了一層紗似的,看不真切,而松樹發出像大海一樣的濤聲,卻是聽得清楚,這一切就像一幅水墨山水畫。周圍的一切都沐浴在銀白色的海洋中,菊花的幽香偷偷地溜了過來,地上的樹葉在北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隨後跌進小溪中,隨着那淙淙的流水飄向遠方,這一切又像是一首月夜田園詩。
凌霄坐在大石頭上,若虛也坐在她的身邊,此時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悠揚的簫聲,時斷時續,餘音嫋嫋。若虛說道:“師姐,這場景好像烏龍山!”凌霄笑着問道:“你還記得烏龍山?”若虛點點頭,說道:“我哪兒忘得了烏龍山?”他望着遠處的山野,又接着說:“在烏龍山,我雖然害怕師父的問話,可那些日子的確安靜多了,不像現在煩惱的事太多。”
凌霄看了一眼若虛,說道:“我知道,你擔心趙姑娘的安危,還擔心義軍的戰事,擔心你爹、你妹妹下落不明,還擔心駱姑娘。對吧?”若虛沒有回答,這些的確是他所擔心的,但是還不止這些。
看着若虛呆呆地望着遠處,凌霄輕聲說道:“你忘了師姐了吧!”這聲音雖輕,可是卻一下子驚動了若虛:“我哪會忘師姐?師姐不讓我擔心不是更好嗎?”凌霄低下頭,用手揉揉衣服的一角。
若虛說道:“師姐,其實我在烏龍山的時候就想帶着師姐到我們陳家莊。我們把房子修好,我們家的田地還在,我們可以在陳家莊平靜地過一輩子。”
凌霄的臉紅了,輕聲說道:“你也不問問人家願意不願意?”若虛一笑,說道:“不願意,我就拖着師姐來!”凌霄嗔怒道:“你又胡說了!這兩年來,在外邊就沒學好!”
若虛說道:“師姐以爲我變了許多?”凌霄點點頭,說道:“的確變了不少!”若虛說道:“可是我對師姐的心沒變!”這回,凌霄沒有不好意思了,她輕聲說道:“我也看出來了!”
若虛說道:“師姐,我現在就想帶着你回陳家莊,把那些煩惱的事全甩掉!”凌霄說道:“我也想過,可是現在不行了!對了,你不是回到鳳凰了嗎?可是也沒有過幾天安生的日子。”若虛說道:“是啊!這不是我們倆說了算的事!”
凌霄點點頭,美麗的大眼睛眨了眨,說道:“皇甫教主很器重我,我不能讓他失望!”若虛說道:“與我想的一樣,義軍的那幫兄弟們都不想我走。哎!也許我們都過於善良了,什麼事都把別人想在自己的前面。不過,等天下太平了,我一定——”
凌霄說道:“若虛,我知道了,別老是說!”若虛說道:“我是怕師姐——”凌霄說道:“胡說!你呀你!”她看着下面的石頭說道:“我就像這塊石頭!”若虛讀過《孔雀東南飛》,裡面有這麼兩句話“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若虛搖搖頭:自己不是擔心師姐變心,而是怕師姐多心。
凌霄看了一下若虛,旋即低下頭,輕聲說道:“若虛,其實——”可是她又沒有馬上說,停了一下,才說道:“其實嘛,趙姑娘、駱姑娘都是挺好的。我不會怪你的,如果你——”
若虛一下子抓住凌霄的雙手,說道:“師姐,別說了!我不許你說這話!”凌霄微露羞澀,輕輕地掙脫若虛的手,說道:“我今天算是看見了,駱姑娘能言善辯,在這樣的大場合中,舉止得體,毫不怯場,是女中丈夫;趙姑娘,我沒見到過,可是憑我的感覺,這也是個——”若虛接上話:“她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凌霄一笑,若虛知道這是略帶苦澀的笑。
凌霄搖搖頭說道:“她們都比我強!”若虛埋怨道:“我又不是想找一個能吵架的。況且,師姐,我是那種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嗎?”凌霄點點頭,這種神情似乎若虛變成了大哥哥,而她只是一個小妹妹。
若虛又解釋說道:“其實駱姑娘與我只是萍水相逢,你沒見到在衡山大會上有一個男的總是護着她?他好像是車掌門的兒子。”凌霄點點頭,說道:“他還救過我們。我本應前去致謝,可是駱姑娘在,我就沒去了。”
若虛接着說:“還有趙姑娘,人家是家財萬貫的趙家谷的小姐,我跟人家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凌霄說道:“可是憑我的感覺,她們對你都好!”若虛說道:“可我就要和師姐在一起!”他輕輕地摟住凌霄,凌霄也不再掙扎,順從地靠在若虛的肩頭,那臉就像熟透的紅蘋果,一股幸福的熱流迅速衝潰了不牢固的堤壩,瞬間涌進她的心田,她微微閉着眼睛,陶醉在這美妙的時光中。
若虛很想吻一下自己的師姐,他知道凌霄此時不可能拒絕的,可是他又不敢這樣做,因爲師姐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女神。若虛十分了解師姐的心情:她默默地又是熱烈地喜歡自己,但又努力剋制心中的情感,甚至可以選擇放棄而成全自己,這樣的姑娘,哪兒能找到?能作出這樣的犧牲,別說趙休花,就是駱燕恐怕也難以做到,這是凌霄最偉大之處,也是自己最喜歡她的原因。
忽然傳來一陣狗叫聲,兩個人嚇了一跳,趕緊鬆開,四下一看,卻沒有發現任何人,他倆都想到也許有人看見自己而自覺地躲開了。凌霄頓時羞得低下頭,通紅的臉上神采飛揚。
若虛笑着說:“師姐,你真像盛開的凌霄花!”凌霄嫣然一笑,又怒道:“還像?人家本來就是凌霄花!”說着站起來向着回雁酒家的方向跑去,幸福洋溢在她的臉上,盪漾在她的心田……
此時,月亮從淡淡的雲層中鑽了出來,在兩年前,她就曾注視過這兩個青年人,現在看到他們走得近了,不禁由衷地爲他們祝福,她用更加柔和的眼光看着他們。
正是:千里紅線烏龍牽,一生情緣衡陽連。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