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南和王瑗孃的婚事很順利。江夏把邢氏的話轉達給徐襄之後,徐襄第二天就請到了王元王閣老。當天,任川南親自去請了國子監司業李林川,兩位都是朝中風評極好的官員,李林川雖然品階低一點,只有四品,但學識、人品極佳,在朝中備受尊重。
過完中元節,七月廿十,任川南請了官媒上王太醫府提親。行納采、問名二禮。王太醫和邢氏鄭重接過任川南的庚帖,並將王瑗孃的庚帖遞過去。
之後,雙方分別去合了八字,自然是天作之合的好姻緣。
七月廿四日,男方送合婚帖子往王府,並送上禮物十六擡,成納吉之禮。雙方簽下婚書,至此,婚事議定,只待再行請期,那就是結婚的一套禮儀了。
之所以時間這麼趕,也是有些無奈,因爲中元節後,幾位王爺陸續到京,皇上秋獮時間也正是下旨,定在七月廿六,八月廿六返京,爲期一個月。並公佈了隨行人員名單,徐襄、江夏都在隨行之列。
即將離京,徐襄每每看着妻子,都忍不住憂色。
江夏已經將近兩個月未來月事,卻並無太大不適。偏偏,江夏自己、王太醫都診了不止一次脈,卻都沒法確定是懷孕……那脈象總有些似有若無、似是而非。
王太醫爲此也安慰過他們夫妻,只說這孕相真的是千人千面、沒有完全相同的。就像江夏這樣,沒有孕吐、沒有噁心,甚至連懷孕初期的倦怠乏力都不怎麼明顯的,也不是沒有,他就曾在前人的一篇手札上見過,據記載,那位夫人懷孕九個月,順利產下一女嬰;還有一位婦人懷孕一年零兩個月,才順利產下一個男胎,而這個男胎極有來頭,後來成了前朝的開國皇帝……等等。
江夏聽得並不在意,徐襄卻完全沒辦法放開心胸。
廿四晚上,他擁着江夏坐在聽雨軒裡,享受着徐徐秋風的涼意,一邊開口道:“不然,就去向皇上說明一下,不要跟着出京了吧!”
江夏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放任自己往徐襄懷裡靠了靠,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這才懶懶道:“……終究是太晚了。”
因着江夏一直不敢確定,這消息自然也沒法往外報,在皇上公佈了隨行名單之後,臨到出京,才跑去請假……終究是有些風險。若被有心人揭出來,就是一個欺君之罪。
哪怕皇上看重,江夏也不敢拿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去冒險。
當然了,就目前她的身體狀況來看,即便是真的懷孕了,她也不是太擔心有問題。
她用臉頰蹭了蹭徐襄的頸側,輕聲道:“你也別太憂心,我最瞭解自己身子狀況,若是有危險,我也不會讓……涉險。”
說實話,這小兩個月中,她其實也天天煎熬着,只想着快一點確定孩子是否真的來了。但這都五十幾天了,脈象卻還不明顯……她即便憂心,卻也只能自己寬解自己,然後,儘量寬徐襄的心。
徐襄沒有說話,只是手臂上用了些力量,將妻子擁緊了一些。
或者,他們夫妻在一起,也是好的,至少,有什麼事都能在一起,不用互相惦記。
二十五日一早,囡囡和小妹被江夏打發出門,由魏嬤嬤和程琪彤翎帶着,坐船回臨清去了。
徐襄去上衙,沒能過來送行,江夏將一行人送上城內碼頭,看着他們上船,船開了,離開碼頭漸漸遠去,她也鬆了一口氣。
她之前得了皇帝秋獮的消息,就給越哥兒齊哥兒寫了信,如今,那哥倆也該差不多回到臨清了。
她在信中叮囑,讓那哥倆帶了囡囡小妹南下去。江夏還在信中唸叨小哥倆,別隻顧着自己快活,也帶着妹妹見識見識去,省的以後長大了,嫁了人,被困在一個院子裡,連個念想都沒有。
目送着船漸漸遠去,升起了帆,然後又混在一片白色的帆影之中……
江夏這才緩緩轉身,登車回程。
她沒有立刻回家,家裡的行李交給紅綾姑姑收拾去。
之前,她在萊王府的時候,沒少給小魚兒打點行李,對於江夏這種要求甚少的主子,紅綾姑姑打點的行李,比她自己操心周全得多。
劉水生留了下來,代替了程琪的護衛身份,這會兒就坐在車轅上趕着車。
江夏也沒說目的地,劉水生也沒問,就隨意趕着馬車,穿過城中的大街,一路南行。不知不覺,等江夏聽到車外繁華之聲,挑起簾子看,卻已經到了城南的天壇廟大街。
看着車窗外熙攘的街市,一張張喜怒哀樂的生動的臉,江夏心中突然一鬆。
她踢踢車壁,揚聲道:“停車吧,我要下去走走!”
程琪自從娶了彤翎,話多了不少,每每都會問一聲,劉水生的話卻是一天少得一天,他的個子長高的,成了一個結實健壯……沉默的青年。若不是問他話,一天一天都不會開口的。即便是回答詢問,能用兩個字的也絕對不會用三個字。
聽到江夏的吩咐,劉水生沒作聲,治跳下車轅,拉住馬匹,然後拿出腳凳來擺好。
連翹和水香跟着出來的,聽着江夏要下車,兩個丫頭下意識地想勸阻,但兩個人對視一眼之後,誰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若說最瞭解江夏情緒的人,出了徐襄,大概就是幾個貼身丫頭了。她們是知道江夏的月事遲遲不來的,也知道江夏的情況一直得不到確定,江夏在徐襄面前還會努力讓自己看上去輕鬆愉快,毫無負擔的,但在丫頭們面前,她卻沒辦法隱瞞……她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除了晚上睡覺,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有丫頭跟在身邊,她要是裝,得累死!
兩個丫頭沒作聲,江夏也不點破,徑直彎腰走出車廂……連翹和水香連忙搶出來,先行下了車,再回頭來小心地扶住江夏。
“夫人,前頭是珍寶樓,咱們進去看看?您前幾天不還說秋日裡打一套桂花形狀的首飾好看麼?”連翹歡快地提議,希望江夏不要亂走亂逛,以免在街上遇上意外,磕了碰了。
江夏又何嘗不知道丫頭們的心思,於是笑着點頭應着。
今日出街純屬意外,江夏也沒刻意收拾,就穿着一套半舊的竹青色窄腰褙子,搭着一條象牙白的繭綢百褶長裙,一身素淡清雅,若不知道的,大概只當她是某個家境殷實的小戶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