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青瞧着麥芽顧不上自己吃,便也夾了些菜給她。秦語堂一向很隨意,不像有些人只會客氣,他們三個邊吃邊聊天,邊喝酒。等大花姐妹倆吃的差不多了,麥芽纔有時間吃菜。李元青給她夾了好幾塊鵝肫跟鵝爪子,用筷子太麻煩,她索性抓着鵝爪啃,吃相雖然難看了點,但這樣吃最過癮。
一桌子人,吵吵鬧鬧的,直到夜幕落下才算把飯吃完。
這邊還沒來得及收拾桌子,那邊大門就被人拍的嗵嗵作響。
“快開門啦,我們來給你們拜年嘍!”
他們吃飯的時候是把門關上的,沒想到這會就有人來拜年了,聽這聲音好像是林虎的。
冬生連忙跑去開門,門才一打開,一下就涌進來好些個人,倒把他嚇一跳。
這些人裡,有林虎一家,黃大全一家,還有錢滿倉帶着大兒子也來了,來拜年的都是男的,女人就都留在家裡了。
在林虎身後,除了錢勇之外,還跟着好幾個小男娃,看樣子,林虎是他們的頭,帶着他們一塊來拜年的。
林德壽拿着旱菸管,進了院子一瞅,直呼道:“喲,你們才吃飯哪,這都啥時候了,早幹啥不吃呀?”
田氏站在堂屋門口招呼他們進來坐,並笑道:“是你們吃的早,不是我們吃的晚,天不也才黑嘛!”
一羣人鬧哄哄的進了屋,麥芽幾個趕緊把菜碗收到廚房,又跑回來,把放在她屋裡的瓜果點心都端也來。
林虎帶頭衝進堂屋,乍一瞧見大花也在,歡喜的小臉,立馬垮了下來,小聲的嘟囔了句什麼,轉個頭便去拿桌上的吃食。
麥芽給幾個小娃一人抓了一把吃的,手裡捧不下的,便塞進口袋裡。大花不要瓜子,愛吃酥糖,小花也愛吃糖,麥芽便給她倆裝了一口袋。
堂屋被清理出來,人都涌進來之後,連板凳都不夠坐了。
林德壽收起旱菸管,抓了把花生剝着吃,一邊笑着嚷道:“李家嫂子,你在這兒正好,就省得我們去你家拜年哩!”
黃年也樂呵着道:“就是哩,人多在一塊過年就是熱鬧,等明年,咱們都湊一起吧,這樣一來,吃過年飯也不用過處跑了,置個小牌九,咱們玩會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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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麥芽所知,村裡人並不玩牌,而她也不主張玩牌,要是玩上癮了,只有壞事沒有好事。再說了農家人,光是每天照料牲口跟菜園子都忙不過來了,哪裡有時間去耍牌。
他們在一塊說笑,錢滿倉就是聽着,也不作聲。錢勇跟在林虎後面,還有幾個男娃子,他們都在院子玩炮仗,是一種引信很長,點完之後,再快速跑開。不過,這種炮仗威力小,炸不壞人,就聽個響而已。
大花帶着妹妹站在廊檐下看他們玩,臉上還帶着笑。
麥芽走出來,站到她倆身邊,瞧着小花一臉的希冀,便叫林虎,拿幾個炮仗給小花玩。
林虎回頭瞧了眼小花,直撅嘴,“她們膽小,不敢玩。”
“哼,誰說我不敢玩,你又沒看我玩過,你咋知道,”小花說話硬氣的很。
林虎無奈,只好拿了個炮仗給她,老大不高興了。如果不是麥芽講了,他才捨不得給呢!他爹不給他買,還是用上回在廟會掙到的私房錢,自己在賣貨郎那裡買來的。
小花頭一次摸到炮仗,瞧着那紅紅的外殼,呵呵的笑。
錢勇看她拿着炮仗半天不動彈,好心的跑過來教她,“你要把炮仗插在雪堆裡,然後拿着香,離遠遠的點上,一看它着了,就要馬上跑開,曉得沒?”
小花茫然的看看他,又茫然的看看手裡的炮仗,大花衝過去,把小花拉回來,從她手裡把炮仗搶過來,又還給了林虎,“她太小了,不能玩這個,你沒見過以前有人被炮仗炸瞎了眼睛嗎?要玩還是你自己玩吧!”那瞎眼的人,是小時候眼睛被炸壞了,長大了,那隻壞眼就像糊了層泥在眼睛上,可難看了。
小花一聽妹妹說炮仗這樣厲害,不免也後怕。
可林虎聽了卻一肚子氣,“不玩就不玩,誰也沒求着你玩,大勇,走,我們到你家門口玩去!”
錢勇跟另外幾個小男娃,一窩蜂的就往外跑,喊都喊不住。
大花頭一扭,“哼,我還不跟他玩呢!”她拉着便妹妹往屋裡走了。
瞧着這一對活冤家,麥芽搖頭笑了。
林德壽他們沒坐多大一會,便要走了,還有其他人家要去轉呢。田氏便叫李元青跟冬生跟他們一起,挨個去轉一圈。臨走時,田氏掏口袋,要給壓歲錢,可再一瞧。小娃們都跑沒影了,便把林虎的給林德壽裝着,錢勇的也給他爹裝着,其他幾個小娃,也一人一份,來拜年就是好的。說是紅包,其實就是個用紅紙把銅錢疊在裡面,一個紅包裡包着兩個銅板。她心裡高興,往年她家過年總是很冷清,就是想給紅包也給不上呢!
林德壽不肯接,直說娃們都大了,又不是小娃,哪裡還要給壓歲錢。
李氏也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讓麥芽遞給他,“他們再大,在我們跟前也是小娃,你要是不收,明年就不用來給我們拜年啦!”
田氏也道:“就是,不過是圖個喜慶,也沒多少,等我有了孫子,我抱上門去找你要哩!”
她話一講完,倒叫李氏嚇一跳,她怪聲道:“你喝多了吧,說啥糊話呢!”
田氏還沒派完紅包,還有大花姐妹倆沒發,“哪裡是糊話,我家冬生要是明年能娶上親,我後年不就能抱上孫子啦?”
林德壽跟黃年都笑了,錢滿倉臉上也掛着笑。
林德壽有意的說道:“是哦,說不定咱以後還能攀上別的親哩!”
這一說,大家心裡都明白了,冬生紅着臉,跑到外面去了。
把他們打發走了,李元青跟田冬生也跟着他們一塊去各家拜年,麥芽慫恿秦語堂也去,他哪裡肯幹,他情願待在家裡看他的醫書,也不願出去晃悠。
可麥芽不這樣想,她硬是把秦語堂推了出去,並且告訴他,男人就得負責拜年,只有女人才會留在家裡。李氏跟田氏也一直慫恿他出去。秦語堂拗不過,便跟着冬生他們一塊去拜年了。
林大姑正好也跟着他們一塊走,她的兩個小娃都拿到了紅包,李氏也給了她倆一人一份。
等她們都走了,李氏索性也不回家,一個人回去怪冷清的,麥芽便把炕燒上,叫她倆先到牀上歇着,她把碗洗了之後,再到炕上去。
大鍋裡有溫水,洗碗也不凍手,就是碗多了些。不過沒一會,田氏也來了,她卷着袖子,道:“你李嬸在炕上捂着,這麼多的碗,夠你洗半天的。”
看着田氏已經舀了水去清洗,麥芽倒也沒吭聲。娘倆一起幹活效率就是高,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廚房便整理乾淨了。田氏又打了些水,她倆在廚房泡了個腳,等把腳泡暖和了,再上炕。
除夕這天,雖說要守歲,可一到下半夜,又沒有電視看,也沒有遊戲玩,就那樣乾坐着,哪裡能守得住。
李氏晚上沒回去,因爲李元青他們從外面拜年回來時,已經不早了,她乾脆留下,明天早上好睡個懶覺。
她不回去,李元青便跟秦語堂一塊往家去了。
冬生回來之後,在堂屋沒坐一會,也去睡覺了,這一天下來,忙的暈頭轉向,現在又吃飽喝足了,哪能不困呢!
田氏打發他去睡覺,反正守不守的,心意到了就成。等她關了房門,進到裡屋,瞧見麥芽也靠在炕頭上閉着眼睛打瞌睡,“芽啊,把衣服脫了下睡,聽話!”
李氏打了個呵欠,“哎喲,別說娃困了,連我都困了,現在什麼時辰了,是不是到子時了呀?”
田氏脫着鞋子,“誰曉得啥時辰,又沒人打更,不過我瞧着外面的月亮升到正中間了,怕是子時都不止了,咱們也別守了,趕緊着都睡覺吧,明兒不睡到晌午都別起來。”
田氏爬上炕,她跟李氏擠一個被子,其實也不算她倆擠,麥芽也把被子搬過來了,三個人蓋分別蓋兩牀,上面又加蓋了一牀舊被子。李氏想叫麥芽睡中間的,麥芽直搖頭。睡中間熱,加上燒着炕,待會熱起來,都沒處躲,她還是喜歡睡邊上。
田氏最後吹了油燈,室內只餘平緩的呼吸聲。
這是麥芽穿越之後,過的第一個新年,也是她新生活的開始,前方的路是美好的,是充滿希望的,這一方農家田園,便是她魂系之所。
按着這裡的風俗,大年初一,是給長輩拜年,卻不是竄個門子就完事,是要帶着禮物去家裡拜年,再吃個團圓飯。
田家這邊沒有長輩,田氏自個就是長輩。田貴不可能來的,孫茂才肯定也不會來的,他岳母還在,依着孫氏的脾氣,自然得先到她孃家去,雖然不太合規矩,但她家的規矩是她定的,別人哪能插上嘴。
田氏倒也不生氣,她樂的清靜,帶着兩個小娃在家裡,閒閒的。總那跑十幾里路討頓飯吃不強嘛,她家裡啥菜沒有,犯得上受那份罪。
李元青就不成了,李太公還在世,初一他是肯定要去的,李氏本來不想去的,可李元青想帶她出去走走,便過來牽了驢子,套上板車,要帶她一塊去。
秦語堂一早也收拾了行囊,說是要回縣城的藥鋪去瞧瞧,他不放心。
其實麥芽心裡明白,他是不好再在李家打攪,猶記得昨兒從外面拜年回來時,他臉上是有笑容的,想必他許久沒感受到過年的熱鬧跟溫暖了。
冬生也挽留他了,可這一回,他決心重的很。於是,便跟着李元青一塊走了。
他們都走了,麥芽也閒下來,中午,晚上都有的菜吃,隨便熱熱就成。所以,整個上午她就窩在炕上,做做針線活。
冬生也閒了下來,沒事的時候,只在屋裡編她的籃子。
快到中午時,林翠跟二妞也來了。她們不愛走親戚,就留着看家,想着麥芽肯定也在家,便跑來跑她湊一塊。
麥芽瞧見鄭玉沒來,便問她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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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翠說,她爹孃今兒都去看她姥姥了,而林翠的外婆跟鄭玉家都住一個村子。而且既然過了年,鄭玉也得回去了,不然就太不像話了,就是人家不說閒話,她娘也要傷心呢!
二妞吃着麥芽端出來的蜜餞糕點,嘴裡含糊着道:“麥芽,你得叫你娘快些去提親了,省得夜長夢多。”
麥芽笑着給她遞了茶水,“這個我知道,可現在不成,至少得過了正月初十,至於這媒人,我看就叫林嬸擔着,省得再去麻煩別人。”
林翠點了頭,“我看成,我娘可喜歡冬生了,巴不得跟你家攀上親呢!”
麥芽道:“瞧你說的啥話,啥叫攀親,要攀也是我們攀你家呀,對了,咱們倒是忘了二妞的事,”她轉頭看着二妞,“你那邊到底日子定下沒有,啥時候成親?”
二妞咬着甜甜的蜜棗,漫不經心的道:“二月十八!”
“啥?二月十八,那就是還有一個月多了,這不是快了?”林翠驚呼。一個多月,眨眼就過了。可再看二妞的模樣,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似的,搞錯沒有,要成親的可是她呀!
二妞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快就快唄,反正不都是要嫁的,管他呢!”
麥芽笑着道:“你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皮太厚是吧?不過,王大慶沒接你去過年嗎?”
“有啊,可是我不想去,去別人家好彆扭的,我在家裡多舒服,多自在,纔不要到他家去,”二妞道。
林翠笑着瞪她,“你很快就要成他家的人了,以後就得天天跟他家住,現在就覺着不舒服啦?那你以後可怎麼辦?”
二妞手裡拿着沒吃完的半塊酥糖,舉在眼前看,喃喃道:“還能怎麼辦,分家唄!”
“分家?”麥芽跟林翠都吃驚不小,她咋想出來這樣點子哩!
“就是分家啊,就像李元木跟李嬸,還有旺才他爹跟他奶奶家,一成親就把家分了,該得什麼,我都不在乎,以後過着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了嘛!”
二妞語氣很輕鬆,但林翠跟麥芽聽着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麥芽戳了下她的頭,“你傻了吧,王大慶是老小,他娘能跟你們分家?”
林翠也道:“就是,我瞧着也不可能,你要是一進門就嚷着要分家,該讓別人怎麼看,你那小脊樑骨,還不被人戳死了!”
麥芽又接着道:“就是他娘同意,王大慶能幹嗎?他能捨得跟他娘分開,然後聽你的話,單過?”
“哎呀,沒試過怎麼知道不可能,”二妞皺着眉,“到時候再說唄,說不定我還能把王大慶那性子掰過來,讓他聽我的呢!”
林翠跟麥芽偷笑,暗想,這丫頭說話可太直接了。
多了她們兩個,中午飯也足夠了。田氏蒸了一鍋饃饃,麥芽把昨兒剩的菜,一鍋燴了,雖然不好看,但聞着可香了,典型的大雜燴。
吃過飯,她倆各自回家睡覺去了,反正也沒事,大冬天的在外面跑,還不如捂被窩呢!
瞧着田氏也困了,麥芽便叫她也睡會。她在炕上坐了一上午,倒真想出去轉轉。
今兒也是個陰天,外面冷颼颼的。
到了堂屋,她驚奇的瞧見哥哥正在擺弄一種網子,有點像魚網。之所以驚奇,是因爲這裡沒有尼龍繩,沒有任何塑料製品,出現網子實在奇怪。
她跑過去,摸了摸,“哥,這是什麼東西做的?”
冬生看了下手裡的東西,道:“就是網子嘛,我昨兒在滿倉哥家裡看見的,便管他借來用用,他說這個只有在州城纔有的賣,莊縣沒有賣,不過看樣子,這個打漁挺好用。”
麥芽聽他講了半天,也沒講到重點,她好奇的是,這網子的材料,好像是棉麻,但摸着又很順滑,應該還浸過幾遍桐油,這樣既能防水,又很耐用,“哥,這網子真的只有州城纔有賣的嗎?要是咱們也能買些回來就好了。”
冬生笑着道:“這有啥難的,回頭叫大全託人從州府稍些貨回來,咱們要他那裡買就是了,我也是這樣想的,竹網不經用,大小也不能調,太不方便,要是能用這樣的漁網,可就方便許多。”
麥芽笑了,忽然抓起哥哥的手,“走,我們到後面去。”
“到後面去幹啥?”冬生放下漁網,被妹妹拖着走了。
麥芽拉着哥哥,一路小跑到自家屋後的小池塘,指着現在空蕩蕩的水面,“哥,我想把這池塘,擴大一些,裡面養些魚,還要再種上一半的蓮藕,等到夏天的時候,塘裡的荷花開了,肯定很香,又好看,又能賺錢!”
這處池塘,也不知是多少年前挖的,或許是天然形成的也說不定,總之,很早就有了,池子不大,大概只有半畝地的面積左右,一直就在他家屋後,誰也沒去注意過
他們這裡倒也有人養蓮藕,要真的養起來,卻也不難。
冬生道:“行哪,想養蓮藕還不簡單,等開春了,咱到河裡打些大魚放進塘裡,這魚苗就有了,至於蓮藕種,可以買藕回來栽,都不是啥難事,不過,咱們這裡藕的價格不高,賣上價,所以種的人不多。”
麥芽想了下,“其實也不定非得賣藕,那蓮子也是好東西,至於蓮藕,可以做成糯米藕吃,那種做法可比單純吃藕好吃多了,”她笑眯眯的瞧着眼前清撤的池塘,開始憧憬起來,“到時候,咱們在塘梗上用稻草蓋一個小窩棚,再買一隻小漁船,有了漁網之後,等到秋天,就能下塘打魚,荷花開了,還能下塘去摘荷花。”
她越想越美,好像那撲鼻而來的清香,近在眼前了似的。
冬生忽然長舒一口氣,兩手垂在身側,與妹妹並肩站着,這一刻,他眸色深沉,“今年趕不及了,要不明年秋天,咱們起了池塘,再僱些人手,把池塘挖出來,到了明年春上就能下魚苗,種上蓮藕了。”
麥芽重重的點頭,“嗯,那咱們就這樣說定了,不過到那時,我可能都已經成親了,那可要怎麼辦?”
冬生道:“那有啥好想的,等你成了親,哥哥幫你把塘養起來,到時候就是你跟元青負責,算做哥哥送你的禮物好了。”
麥芽頭一偏,“哥哥想拿一個池塘當做我的成親禮物嗎?這可不成,好像少了點呢!”
冬生呵呵笑道:“好,你想要啥,都跟哥哥說,哥都給你備着。”
麥芽心裡暖暖的,前世她沒有兄弟姊妹,這一切能有哥哥疼愛,不得不說,也是修來的福份。
李元青從在李太公跟前待了一夜,次日下午便趕着驢車回來了。李氏經過這一路的顛簸,累的都不想動,便在田家堂屋歇下了,冬生也在幫着李元青卸驢車。
麥芽替李氏倒了杯茶水,給她暖暖身子。李氏拉着田氏,李氏跟她說起在李和爹孃家的事,因爲昨晚也是住那邊的,李太公兒子多,俗話說,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李元青的那些個親戚,也是難纏的很。元青才待了一晚,便再也待不住了,一在他小叔家吃過飯,便急吼吼的回來了。話說,李太公孩子多,但他沒有女兒,生的都是兒子。四個兒子之中,李元青他爹是老大,下面還有三個兒子,也就是李元青還有三個叔伯。
等麥芽從堂屋出來,院裡卻沒有李元青的身影,只有冬生在給驢子喂草料,“哥,元青呢?”
“他?他先回去了,大概想回家看看吧!”
他們不在的這幾天,家裡也是有麥芽他們照料着,剩下的幾隻雞,喂的也好的很,也不曉得他急着回去幹啥。
麥芽站了會,摸了摸驢子,最終還是跑過去了,她想把養魚的想法,告訴李元青。
她跑進李家大門的時候,瞧見大黑就蹲在院子裡,大黑也看見她了,跑過來圍着她又是搖尾巴,又是蹭她的腿。麥芽蹲下身子,笑着摸摸它的頭,“你倒是會拍馬屁,小心晚上不給你飯吃!”
大黑當然聽不懂她的話,只當她在逗它玩,剛要伸出舌頭舔她手心,麥芽就快速把手縮回來了,雖然她很喜歡大黑,卻還是不適應它溼噠噠的大舌頭。
麥芽起身,快步往堂屋去,“元青哥,你在哪?”
她想着李元青可能在自己屋裡,所以便直奔他住的側屋去了,一開門,愣住的不止是她一個人。
猜猜她看到什麼,呃,應該是半裸美男?
麥芽使勁眨了幾下眼睛,腦子停頓了有幾秒鐘的時間,隨後又迅速運轉起來,趕緊轉過身,退了出來,又把房門關上。
李元青也嚇了一跳,剛剛好像沒聽見她進來的聲音,咋一轉眼她就推門進來了呢!
麥芽紅着臉,站在堂屋,還好,她不是這個世紀的清純女娃,遇上這種事,也只是感嘆李元青的身材罷了。
話說,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雖然只是一眼,卻也將他看了個光光,大冬天的,居然在家裡脫的只剩短褲,還不插門,瞧着那身肌肉,結實的腰身,還有……還有……就不好明說了,總之,叫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便瞧見這些,真是有點受不了。
麥芽越想臉越紅,要是加些稻草,說不定就能點着了。李元青慌忙穿好衣服,從屋裡出來時,就看見她一張小臉快埋到肚子裡了。
他也很無辜,昨晚在李和家睡的渾身不舒服,便想着趕緊回來洗個澡,家裡沒熱水,便打了些冷水,想隨便擦擦,又想着擦個身子應該很快的,誰成想,她會闖進來。
“那個……呃……”李元青支吾半天,也不曉得要說啥,尷尬的撓了撓頭。
聽見他講話,麥芽才恍然回過神,才意識到她想的太入神了,整了整心思,盡力把亂蓬蓬的心跳平息好,才擡起頭,若無其事的對他道:“我是過來看看……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的我幫忙的……”
李元青勉強扯出笑容,正想端個凳子給她坐,便又聽她說道:“呃,我是想帶你去我家後面的池塘看看,你現在洗過澡了吧?”
話一出口,她才覺得有些不對,趕緊捂住嘴巴。
不過,李元青卻也沒有過多的在意,把門反鎖上之後,便跟着她一塊往後面去了。
從他家往屋後的池水走,不用經過田家圍牆也行。但是地上還有積雪沒化,走起來還是嘎嘣作響,也滑的很。要不是李元青及時拉住她,只怕她這會早摔的屁股開花。
李元青的手很大,很暖,握着她的時候,好像有熱量從他身上傳來,叫她整個人也跟着暖了起來。
因爲是拉着手,所以兩人走的很近,她只要一擡頭,便能瞧見他的下巴,兩日沒刮鬍子,下巴冒出一片青色的胡茬,使得他看上去,顯得成熟許多。
到了屋後的池塘,麥芽把跟哥哥說過的話,又重新對他講了一遍。
李元青聽到一半,卻把目光轉到她臉上,看她眉飛色舞的歡喜之色。今兒麥芽穿的是過年新做的棉襖,下面卻不是那種很厚的棉褲,而是一件棉短裙,裙子裡面是加厚長褲,配上上身穿的碎花小襖,看上去既清新,又靈秀。
李元青看着看着,視線慢慢凝聚在她不停開合的嘴巴上,這一想不要緊,等他回過神來之時,眼前竟然是麥芽放大的俏臉,以及彼此之間熱熱的呼吸,他的一隻手,竟然還摟在她腰間,貼的那樣近。
他心裡一驚,慌忙鬆開,又趕緊背過身去,把劇烈起伏的後背留給麥芽瞧。
麥芽心裡也是吃驚的,她懷疑李元青一定是受了什麼刺激,要不然一向純情的他,咋會想親她,甚至抱着她,還貼的那般近,近到,她都能感覺出他的激動之情。
好歹,她是從現代來的,那些黃黃的東西看過不少,雖然沒跟人真正發生過什麼,但戀愛總是談過的,抱抱也總是有的,男人的那些反應她當然是懂的。以前,她跟幾個要好的女孩,還在一起研究過男人的特徵,當然,那純屬對異性的好奇,不是變啥的形爲哦!
看着李元青的背影,麥芽清理的知道,她要是不開口打破這僵局,只怕李元青要站死在那兒了。
她清了清嗓子,狀若無事的道:“元青哥,天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去吧!”
“呃,好,”李元青也不回頭,邁着步子就要走,可一想,她還在後面,便又低着頭,轉回去,牽着她的手,拉着她便往家去。這回去的步子,可不像之前那般穩了,有好幾次,差點走錯路,因這田間的小路多的很。
麥芽望着他的背影,暗自偷笑,好靦腆的男娃。
自打這次的親密接觸過後,李元青跟麥芽的關係微妙起來,在人前總是若無其事,可一等到兩人單獨相處時,李元青就有些不知所措,尷尬的不行。要是他身邊有地洞,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了。
閒散的正月,因爲日子輕鬆,過的也快。
田貴一家的確沒有來她家拜年,大概是因爲田和菊的事情忙翻了,沒心思過這個年。不過孫茂才一家倒是來了,連孫氏也跟着一塊來的。
她依舊是那個閒閒散散,一副挑三揀四的模樣。
因爲田家從初五便開始賣熟食,也忙的很,家裡要是來客人,便切些熟食,烀些鹹貨,雖然沒什麼新鮮菜,但也不少了。
狗蛋跟狗剩這回來田家,乖了很多,雖然狗剩還是一樣的調皮,但長大一歲,懂事了許多,有時還挑她孃的刺。
瞧着孫氏的模樣,麥芽一直似笑非笑的對她,還主動問她過年送去的肉夠不夠吃,哪成想孫氏卻是這樣回的,“你家殺了一頭豬,留下半片豬肉,卻只給我家那麼少,哪裡能夠,幾頓就吃完了,哪裡還有剩!”
田氏氣的直搖頭,憤憤道:“我家留的豬肉,是要等過了正月吃,家裡還要開荒地,到時候得請人幹活,難道還都是留着自己吃不成!”
孫氏嘴一扭,不吭聲了。
麥芽笑的很無害,對她道:“舅媽,你今年可以多抓兩頭豬嘛,到了年底就能把兩頭豬都殺了,足夠你們家吃上一年的呢!”
孫氏臉一板,“你這丫頭說的這叫啥話,你以爲我在家閒呢,你說的輕巧,你以爲餵豬輕鬆呢,我在家都忙死了,還有他們倆個得照顧,哪裡功夫喂兩頭豬!”
孫茂才聽了她的話,不幹了,轉過頭來,道:“你少跟那些沒事幹的老孃們閒扯淡,就有時間餵豬了!”
孫氏哪裡聽得孫茂才這樣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腰板一挺,噼裡啪啦的就亂放一通。無非是孫茂才佔了她孃家多少好處,得了多少便宜,現在倒敢教訓起她來了,等等!反正她轉過來轉過去,說的就是這幾句,不就是嫌孫茂才窮嘛!
田氏見她這樣罵自己的弟弟,一直以來積累的怒火,一下子就燒起來了,她手正剝蒜頭,把東西一扔怒不可遏的瞪着孫氏,“你有完沒完,我們孫家窮,那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你孃家早就不行了,要不要茂才允許你接過去接濟,你孃家的日子能這樣好過嗎?既然你嫁到孫家了,就是孫家人,他再怎樣孬熊,那也是你丈夫,你出去瞧瞧,哪家媳婦像你這樣,你不愛過日子大不了不過,我可看不得我弟弟成天受你這氣,離了你,他照樣能把日子過好嘍!成天瞎得瑟什麼,生怕別人不講你閒話似的!”
孫氏被她這一通罵的,有些傻眼,她還是第一次看見田氏發火。俗話說,柿子撿軟的捏,誰也不敢去捏那刺蝟不是。不過愣歸愣,她被慣了好幾年的脾氣,也不是說沒就沒的,“大姐,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不勸人好,還勸人休妻的,我說的不對嗎?當初你們家是窮,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雖說現在好點了,但跟孫茂才又沒關係,你現在都姓田了,跟孫家沒啥關係了,別沒事淨挑事!”
田氏這回氣的狠了,站起來就要趕她走。
麥芽拉住田氏,“娘,這種人,不值得咱跟她計較,舅舅,我看你還是休了她的比較好,依你現在的年紀,就是找個黃花大閨女也不難!”
孫茂才嚇了一跳,轉眼看了看孫氏,爲難道:“芽兒,你說瞎說啥呢!”
麥芽衝他眨眨眼睛,接着又大聲道:“啥叫說啥,我說的都是真話,舅舅,我們村有個女娃,剛一定過親,對方家的男娃就掉河裡淹死了,因爲這樣,她的親事才能耽誤下來,現在都二十五了,還沒說到婆家,但她人長的好看,脾氣也好,又很喜歡小娃,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你要是不嫌棄,等你休了舅媽,我親自給你說媒去!”
孫氏騰的站起來,火冒三丈,“你們一家子是合夥來欺負我的,是吧?孫茂才,你把話說清楚嘍,你是不是早就想休我哩?”
她一叫喚,孫茂才就頭疼,本來沒這回事的,氣也被她氣出來了,“就是,我早都聽說了,你愛咋想就咋想吧!”
“哎喲喂,我滴娘哎……”孫氏屁股一歪,坐在地上放聲大哭,那哭聲,一陣高過一陣。
孫茂才氣的直跺腳,田氏也直皺眉頭,這就是孫氏的獨門秘籍啊,一哭二鬧三上吊。
麥芽把剝蒜的籃子跨上,“娘,我們到元青家去,今晚在那邊吃晚飯,把狗蛋跟狗剩也叫上,舅舅,你也一塊去,”轉而又對冬生道:“哥,你在家看着舅媽,叫她好好哭一場,今兒哭完了,說不定明兒連哭的機會都沒有了。”
她說到做到,真把所有人都帶到李家去了。
孫氏哭了半天,瞧見院裡沒了人,冬生一臉寒霜的坐在堂屋門口,對她視而不見,連她衝到廚房拿菜刀,都沒有反應。氣的她,把刀子往地上一戳,又一屁股坐雪地上了。後來一想不對,雪地這樣涼,坐久了,是要生病,生病又得花錢,於是又回屋裡端了凳子,擺好了勢子,盯着大門口,準備一等看見孫茂才的身影就哭死給他看。
田冬生一直冷眼看她走來走去,他知道像孫氏這樣的人,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了,她都捨不得死,她纔沒那麼笨呢,那些花招子,是擺給人看的,哪裡真的往自己身上使,她又不傻。麥芽肯定是瞧出這一點了,雖然現在是正月,本來也不該同她吵架,可既然趕上了,那也只能算她倒黴。
看着快到傍晚了,冬生放下手裡的活,站起來洗了手,隨後又看了看呆坐在院子裡的孫氏,也沒吭聲便從她身邊走過,到元青家吃飯去了。
這下好了,偌大個院子只剩孫氏一個人,悲涼啊!
冬生到了李家,看見他正往桌上端菜,堂屋裡一片忙碌,這是準備吃晚飯了。孫茂才晚上還要趕回家,所以得乘早把飯吃了。
麥芽見哥哥過來了,笑着招呼他過來盛飯。
冬生籌措了下,小聲問道:“舅媽怎麼辦?真的不叫她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