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寶見終於有人理他了,忙展開笑臉,笑眯眯的對着林翠深鞠躬道:“我叫宏寶,家住在縣城,不知姑娘貴姓?”
林翠第一次被人這麼文縐縐的問話,一時不知所措,紅着臉回道:“你……你好,我叫林翠,就是這個村子裡的。”
二妞看不過林翠對他這樣客氣,忙把林翠扯到自己身後,對着宏寶,又是瞪眼睛,又是豎鼻子的,“她叫什麼名字,跟你有什麼關係,既然你是宏家的人,好端端的跑我們村來幹嘛?”
孫良樹一直沒機會吭聲,他其實很討厭二妞趾高氣揚的模樣。今兒是宏家人到謝家來望門樓子,也就是宏桂芹跟謝文遠定親了。也不曉得是怎麼了,宏家沒叫其他親戚,光是他們一家子,帶上家裡的長輩,跟到謝家來了,所以宏寶纔會出現在這。而本身,宏寶也是個坐不住的人,這不,剛剛尋到機會跑到外面,想出來透透氣,碰上在門口沒事幹的孫良樹,想利用孫良樹帶他上山抓兔子玩的,才走到小溪溝邊上,就碰上這幾個小女娃。
宏寶想保持他好脾氣的形像,所以不會跟二妞一般見識,只對林翠笑道:“我妹妹今兒跟謝家兒子定親,我陪着一塊來的,過會我們就要回家了。”
林翠也笑道:“哦,原來是這樣。”她轉個眼看向麥芽,在瞅見她沒什麼反應之後,這才放下心來。
麥芽的確是沒什麼反應,完全是無關之事,“我們快走吧,再聊下去天真要黑了。”
麥芽帶頭走的,二妞跟鄭玉自然也不願跟那兩個人比廢話,只有林翠走了幾步之後,停下步子,回頭看了宏寶一眼。
說實話,宏寶長的不算醜,他的身形比冬生清瘦一些,卻比謝文遠那副弱書生的模樣強些,如果宏寶不眯起眼睛看人,不把他猥瑣的表情露出來,他還是算能看的過去,而且他身上有股子生意人的氣質,比他爹宏有成好一些。
總體爲說,宏寶還算看的過去。
林翠回頭的時候,正巧撞上宏寶的眼睛,宏寶在粉脂裡打滾久了,在縣城算得上風流公子一角,他見林翠看過來,便衝她微微一笑。
麥芽走着走着,發現林翠心神恍惚,不得不提醒她,“宏寶可不是什麼好鳥,你可千萬不能對他動了心思。”
二妞也道:“就是嘛,連冬生哥都比他長的好看,我看你啊,不如跟麥芽他哥處處,說不定還能相處出感情來,以後也不用嫁的遠,就在家門口,多好!”
林翠打了她一下,“你胡說什麼呢,淨亂講話!”
麥芽知道林翠對哥哥沒有心思,要不然早表現出來了,總歸是沒有緣分,“不管你相上誰了,可最好別是宏寶,他那人不老實,也不可靠,而且他爹那股子難纏勁,你們之前也不瞧見了,這樣的人家,咱還是少沾爲妙。”
鄭玉也贊同道:“就是啊,我看他剛纔笑的那樣,能叫人起雞皮疙瘩,怪嚇人的,不好,一點都不好。”
林翠嘆了口氣,忽然笑了,“瞧把你們緊張的,我不過是多看他幾眼而已,給你們說的,好像我非他不嫁了似的,行了啊,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咱不是來採菊花的嗎?”
麥芽也笑道:“對,咱採菊花去。”
她們走到的這片野草地,菊花並不是白色的,而是成片的黃?色,是小黃菊。
麥芽跟她們講了要怎麼摘菊花,要連着底下的根莖摘下一些,根莖也不能摘多。
幾個人玩玩鬧鬧,一直到太陽快落山時,才往家回。
說笑間回到田家門口,卻瞧見院裡多了幾個人,定眼一瞧,原來是冬生他們回來了。
麥芽迎上去,“哥,你們回來啦!”幾天不見,哥哥跟元青都曬黑了不少,臉上的笑容卻一點不少。
黃氏跟林氏忙完,都回去了,院裡只剩下李氏跟田氏坐着跟他倆講話。
林翠一見她娘回去了,便對麥芽道:“那我也回去了,明兒再找你摘菊花。”
麥芽拉着她,“哎呀,走什麼,鄭玉還沒吃過我做的菜呢,擇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晚上你們就在我家吃飯,等吃完了,再回去。”
二妞自然是高興的,不等林翠反對,就答應下來。
冬生跟李元青都是第一次見到鄭玉,李元青只笑着對她點了頭,算是打了招呼,冬生也對鄭玉笑了笑,招呼她們坐,見着家裡這麼多女娃,兩人難免拘謹的很。
既然來了這麼些人,而且這會時間也不早了,麥芽乾脆把炭爐搬到院子裡,準備做燒烤。
二妞對麥芽做的燒烤可是垂涎已久,這會一聽今晚又能吃上燒烤,直呼留下吃晚飯是對的。
反正人手多,麥芽便帶着她們一塊做,家家裡有現成的豬肉,她切了嫩的下來,用醬油醋跟鹽,醃製。
田氏打理了幾條魚,準備晚上燒燒吃的,麥芽一瞧是幾條一拃長的鯽魚,正好也一併醃了,做烤魚吃。光是這些材料,根本不夠吃。麥芽又去摘了些青椒,到屋後去掰了些玉米,這都是後來,她撒了幾棵玉米種子,沒想到,還真長出苗,這會才結了玉米,只不過玉米結的很小,不大。
韭菜也是可以的,就是串起來太麻煩,要是有專門賣雞翅膀的就好了,還有魷魚,想起來就要流口水,可這些東西,這裡不可能會有,只能就地取材,那豆腐乾子倒是可以。
爲了準備材料,麥芽足足在家翻了半個時辰,總算把材料都找齊了,竹籤子是哥哥閒暇時削好的,麥芽清洗之後,放在太陽底下暴曬,現在就省了好些事。
串竹籤這種事,二妞跟林翠都幹過,唯獨鄭玉是新手,不過這串竹籤也不是什麼難事,隨便看看就會了。
她們幾個坐着串東西,麥芽就得把調料準備好,這孜然粉跟花椒粉,是必不可少,這東西用的人少,也沒有現成的粉,只能自己回來用小磨,磨碎了再用。
冬生看妹妹忙前忙後,想幫她來着,麥芽直呼不用,他倆跑了幾天,肯定很累,便讓他倆各自去休息了,等吃晚飯的時候再叫他們,另外,還得跟她說說,買樹種的事怎麼樣了。
李元青好幾天沒回家了,便跟李氏一同回去了,田氏本來想留她吃晚飯,可李氏忙了一天,腰疼腿也疼,再說,家裡也有剩飯,剩菜,回去熱熱就行。
幾個女娃在院裡忙活開了,田氏也不攙和,去廚房也把中午吃的飯放在大鍋裡熱着,光吃燒烤也吃不飽肚子啊!
林虎的鼻子的確靈,他大概是聞到孜然粉的香味,尋着味道就跑來了,“你們真壞,吃燒烤也不叫上我,是想偷吃哩!”
林翠笑道:“不叫你,你不也來了嗎?你那鼻子是狗鼻子吧,咋這樣靈呢!”
林虎嘿嘿的直樂呵,“我這鼻子就算不是狗鼻子,那也差不多了,麥芽姐,我幫你烤吧?”林虎說着話,就要伸手去拿串好的肉串。
麥芽道:“行,你只要注意些,別燙到手,也別烤糊了,經常翻個身,另外還得多刷幾遍油,烤的茲茲冒煙纔好吃。”
林虎聰明的很,特別對於吃這種事,一點就通。當下就拿着幾串豬肉,放在鐵架子上烘烤。
那冷肉一遇上高溫,立刻冒出一股子煙。麥芽手把手的教他,啥時候該刷油了,啥時候該翻身,啥時候把肉擱到旁邊冷一下,最後撒上調料。除了烤魚,其他幾樣東西烤起來都很簡單。
二妞受不住誘惑,剛一串完,就跑過來,可林虎烤的東西都進了他自己的肚子,哪裡是給別人幫忙,分明就是捷足先登。二妞不服氣,也拿了串,自己來烤。
結果,到最後,她們幾個各烤各的,誰也不願意烤完了給別人吃。
烤豬肉雖然沒有羊肉味道重,但在沒有羊肉的條件下,加外豬肉串的外面刷了一層孜然跟花椒粉,出來的味道也不比羊肉差,自己做的又放心又幹淨,不用擔心是死肉。
昨兒林大姑又給了些蓮藕,切成片之後,串起來,再放到火上烤,生脆的很。
林虎烤的最帶勁,灰都抹到臉上,再經過油煙一薰,整個成了黑臉包公,滑稽死了,惹的其他幾個人肚子都笑疼了。
他們在院子裡這樣吵,冬生哪裡還睡得着,他站到院子裡看他們玩鬧。麥芽把烤好一盤子東西拿給他,“哥,你要再不出來,東西就讓他們吃完了哩!”
林翠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把自己手上剛烤好的那份,也給了他,“冬生哥,你可不要嫌我們吵哦,咱們這些人裡,就屬二妞嗓門大,也是她吃的最多!”
二妞正在啃玉米,聽到林翠講她壞話,不高興了,“你還說我呢,你盡挑烤魚吃,我攏共也沒吃幾條!”
鄭玉被她們吵鬧的氛圍感染了,也跟着她們一起鬧鬨。
二妞突然瞧見她手裡還拿着串烤魚,趕忙嚷嚷道:“鄭玉,你手裡那條趕快送冬生哪,他還沒嘗過烤魚呢!”
“啊?我……”鄭玉突然被她點名,小臉一下就紅了,垂着眼睛,誰也不敢看。
二妞見她不動,出其不意的從後面推了她一把,“哎呀,你臉紅什麼,我們跟冬生都是從小玩到大的,那有啥不好意思!”
哪知,二妞手勁大了點,加上鄭玉身板又瘦小,這一推,盡把鄭玉推出去老大一截,冬生正好也站的不遠,這下子,她直接撞到冬生跟前去了。
冬生出於條件反射,扶了她一把。鄭玉也跟觸了電似的,猛的退開。
麥芽心道;二妞這臭丫頭,盡搗亂,見哥哥跟鄭玉都很尷尬,她趕忙扶着鄭玉,問她有沒有碰着。鄭玉紅着臉搖搖頭,透過眼角的餘光,還看了冬生一眼。
冬生也沒好到哪裡去,第一次跟除了妹妹之外的女娃子接觸,他也慌的手足無措。
二妞心知闖了禍,吐了吐舌頭,轉到一邊啃她的玉米去了。
林翠瞪的二妞一眼,笑着把話題岔開了。唯有林虎,不知不覺,乘他們鬧騰的時候,他只顧埋頭苦幹。
散場的時候,麥芽本想讓哥哥送他們的,林翠直說不用,加上林虎,她們一塊有四個人呢,一會兒就到家了,哪裡還要送。
等瞧着他們走遠之後,麥芽一轉身,瞧見哥哥也盯着林虎他們走的方向。
不過,冬生反應很快,感覺妹妹在看着自己,忙轉身進屋去了。
擺在院子裡燒烤的東西,都吃的差不多了。好在,她事先藏了些,乘着炭火沒滅,麥芽把剩下的東西也都給烤了。田氏把晚飯早都熱好了,燒烤果真填不飽肚子,麥芽只吃了三層飽。
三個人吃過晚飯,顧不上洗漱,便一起到李家去了,麥芽把烤的東西也帶上,還有小黑也跟他們一塊去了。
因爲兩家住的近,加上李家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大門,所以一般都不敲門,直接拉開闌珊進去就成。
冬生打頭打在前面,小黑就跟在他身後,一人一狗,拉開門就鑽了進去,倒把正在院裡洗澡的李元青嚇了一跳。
冬生反應過來之後,趕忙攔住妹妹,“妹,你快背過身去,等下再進來!”
瞧她緊張的樣,不用說,麥芽也猜出李元青在幹啥,於是便跟田氏兩個等在外面,直等到李元青穿好了衣服,她們才進去。
李元青把他們讓進堂屋,又去給他們泡了些茶水,李氏本來坐在裡屋,準備睡覺了,聽見他們來,就披了衣服,也來了堂屋。
幾個人坐下,冬生把去買樹種的事講了。
原來,趙順回去的時候,有心把梨樹種的事跟家裡親戚都講明瞭,他尋思着,這或許真是個發財的路,就在田溝邊下了不少的梨子。
依照目前的技術,他們不會做嫁接,只能採用最簡單的下梨種的方法。
樹種出的慢,好在,他種的較早,現在已經冒出頭,只要冬天的時候把保暖工作做好,到明年起了栽也是可以的。
田氏關心梨樹種的價格,“他們打算賣多少錢一棵?咱這荒坡這麼多,需要的樹種可不少呢!”
自然是不少,加上林家跟黃家,總共四家人要種,就算樹種價不貴,可他們臨時下的樹種也不一定夠四家人分的。
冬生道:“我是問了他們關於價格的問題,可因爲從來沒賣過,也不曉得具體定個什麼價,要是真的去買,就照別的果樹種的價給他們就成,他們也是試着下的樹種,肯定是不夠的,要是咱們把他們的樹種都買了,他們明年還可以再下種。”
這兩個問題,麥芽都想過,“咱先買一部分,四家分着種,等樹種成活了,咱們再買也不遲,總不能一口吃個胖子,還是得慢慢來。”
李氏也是這樣想的,“一下子買那麼些,我們也忙不過來,還得請人栽樹,雖說只是種樹,可裡面學問也多的很,我看麥芽說的在理。”
李元青也是這個意思,“那就這樣說定了,明兒我跟林叔說一聲,我們回來的路上也簡單商量了下,他也是這個意思,畢竟承包荒坡的事,我們還是頭一次幹,弄多了,心裡也沒底。”豈止是沒底,是一點底都沒有。沒有田地,只能種樹,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這件事就算定下了,等明年一開春,先在坡地上把坑挖好,等樹種一來,就能直接種了。
麥芽還想到一點,他們兩家周圍也有不少荒地,要是不利用起來,簡直是種浪費,周圍的地要是開墾出來,種些豆子或是山芋,就算種玉米也行。到時候就能喂更多的豬,更多的牲口,還怕將來的日子過不好嗎?
她把這想法跟他們說了,當然是好點子,除了要多累些,多辛苦些之外,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
秋天過的很快,一眨眼,葉落草黃,氣溫一陣低過一陣,到了夜裡不蓋厚被子,都不成了。
野地裡的菊花,開的漫山遍野,麥芽帶着二妞她們,經常去採菊花,除了泡菜喝之外,還能做成菊花枕頭。麥芽瞧着菊花枕,難免不想到蕎麥枕,可惜這裡除了稻子之外,就只有大麥,用大麥做的枕頭也很軟,枕着舒服。
於是,每到下雨天,幾個女娃就湊到麥芽家,盤腿做到她的炕上,邊聊天,邊做針線活。
田家的棉花也已經收完,看着天氣越來越冷,田氏就琢磨着把棉花彈成被子。李氏聽說她要彈棉花,也嚷着要跟她一塊去,她家被子也不能蓋了,今年棉花價不高,索性一斤都不賣,自己家留着彈被子,做棉襖。
因着天氣轉涼,滷菜買回去,也不中吃,滷湯一涼也,就容易變稠。所以,麥芽跟幾個家分銷人商議了下,既然不好作,乾脆就停了。
不過,這滷肉停了,其他吃食卻也不用,比如這綠豆芽跟黃豆芽。冬天的時候,燒個爐子,隨便什麼葷菜,擱些豆芽進去燙燙吃,那滋味也美的很。
臭豆腐就更不用停,弄點油炸炸,再拌點辣椒醬,乘着熱首勁,吃的渾身冒汗,那才叫一個爽。
除此之外,就是泡菜跟燒鍋子。麥芽本來是想賣來着,把大鍋燒好的牛肉跟佐料一起用碗裝着,論碗賣,買回家只要在爐子上化開,放些青菜跟豆腐進去,一家人圍坐一起,吃一鍋菜,想來應該也好賣。
可田氏卻擔心,牛肉那樣貴,哪個能天天吃上牛肉。麥芽乾脆又想了一招,用牛雜碎跟豬下水,也一樣能燒成辣鍋子,價錢也便宜,成本還低,但燒出來的味道不比正塊的牛肉差。
不做滷肉了,可竈上的滷湯卻不能涼,得一直讓保持低溫,隔上幾天還得加熱一回,才能保證老滷湯的香醇。田家人輕鬆多了,田氏除了喂喂牲口之外,其他的也沒什麼事,冬生閒着便去補黃鱔籠,準備明年再多下一些。
李元青則整天忙着做木匠活,話說,他的木工活越做越好了,不少外村人,都跑來專門找他做嫁妝。所以,他最近真的很忙,連到田家來,也是看上幾眼,就匆匆走了。
這一日,田氏把彈棉被剩下的棉花,都留了下來,麥芽便想着給家人做幾件棉襖,棉褲,棉鞋也得做,冷從腳底來,反正她是怕冷的很,既然做了就乾脆都做。李元青有李氏幫他做,之前李氏都打過招呼了。本來李氏也要幫她做的,可是麥芽想學學,總不能一直不會吧?
二妞她是指望不上,好在林翠跟鄭玉都會做鞋,鄭玉手比林翠還巧,話又說回來,鄭玉跟家裡人徹底鬧翻了,她是不敢回去的,她爹因爲上一次來鬧,被林德壽趕走了,之後就再也不敢來了。如今天鄭玉都快成了林家人。
幾個女娃做在炕頭上,中間摘着張小矮桌,上面擺着針些頭啥的,還有幾個鞋樣。
鞋樣都是一早剪好的,誰家要用,借來照着剪一下就成。她們納的都是千層底的鞋,鞋底是用舊布,一層一層用漿糊沾上的,一塊布,抹一遍漿糊,等曬乾了之後,剪成鞋樣,再用白色棉布包一層,就成了最初的鞋底。用來納鞋底的線,也是不同的,得用幾根棉線搓成一條粗線,穿針的那頭要用細線搓好,否則你穿不過針眼。
之後就是納鞋底子,這得考驗耐心,像二妞這性子,納不了幾行就急的跟身上鑽進螞蟻跳蚤似的。
麥芽之前不會,現在就得跟着鄭玉一步一步學。
鄭玉聲音小小的,好聽極了,“你看,要像這樣,先用錐子在要下針的地方扎一個洞,再用針納,這樣才能納的動,不然你就是使上吃奶的勁,也沒用!”
麥芽學的快,乾的也快,鄭玉只教一遍,她就看懂了,納起鞋底子來,針線如飛,連二妞都看愣了。
外面秋雨綿綿,山區就是雨多,加上寒露已過,再過幾天就是霜降,到時候天氣還要再冷一些。
遠處連片的山脈,都被霧氣隱到暗處,不見真容,影影綽綽,看不真切,頗有點詩情畫意的境界。
麥芽發覺鄭玉最近話多了起來,而且每回來到她家,只要聽見院裡有動靜,就有些心不在焉。林翠跟她也差不多,有時納着鞋底,一不小心,就戳到手上去了,疼的直叫喚。這一切,都讓麥芽看在眼裡,她又哪裡看不出這兩個人各懷了心思,只是時機不對,她也不好點破。
田家廚房裡,燉着豬大腸,是用新鮮的豬大腸,加了好些乾紅椒,燉制入味,做成的辣豬腸。已經燉了一個上午,這會已經入味,就是還不太爛。現在天氣涼爽,燒好的豬腸放上幾天也不會壞,而且最近天氣溼潤,多吃些辣椒,發發汗,對身體有好處。
幾個女娃做針線做了有一會,二妞揉着鼻子,聞見辣豬腸的香氣,忍不住嚥了口唾沫,可憐巴巴的對麥芽道:“我餓了,你家有啥吃的沒?”她這是明知故問,分明是聞到辣豬腸的香味,才引出了肚裡的饞蟲。
林翠也伸了個懶腰,“別說她了,連我聞到辣豬腸的味道,都忍不住肚子咕咕叫,我也餓了。”
在來林翠家住以前,鄭玉從沒想到,豬大腸那麼噁心的東西,也能做成菜吃。雖然她也聞見辣豬腸的香味,但一想到豬大腸的用途,她還是直搖頭,“要我說,你們也太饞了,居然也豬大腸也敢吃,那東西多噁心,反正我是不吃的,要吃你們吃!”
二妞嘿嘿的笑道:“你現在說不吃,要是真擺到你眼前,我就不信你不吃!”
麥芽瞧她們都對廚房裡的辣豬腸垂涎不已經,便笑道:“行了,我現在就去盛一些出來,再弄個小鍋子,配些燙菜,餵飽你們肚裡的饞蟲!”她起身下了炕,奔着廚房去了。
“麥芽,我幫你,”二妞耐不住性子,急着要自己動手。
兩人一塊進了廚房,麥芽先去瞧了鍋洞裡的剩餘的火星子,把竈洞口清理乾淨,防止火星子跑到外面。然後纔去拿了個小瓦盆,掀開大鍋蓋,盛了半盆子燉的油光泛泡的豬腸。
二妞伸過頭,“這味兒好香哩,你用的啥香料,我怎麼沒有瞧見?”這味一聞就是加了不少的大料,可她瞧着湯汁裡卻十分清爽,不見花椒,八角這些東西。
麥芽用鍋鏟撈起一個布包,對她道:“因爲我燒的豬腸,是等爆炒過後,要燉制的時候,才放上炒香的大料,用這個布包裝着,這樣就不會不小心把大料吃進嘴裡,跟我做滷菜是一個理,這叫只聞肉香,不見肉塊,就是這個理了。”
眼看二妞口水真快流了出來,麥芽真怕她把整鍋的大腸污染了,忙打發她去撈些黃豆芽,還有豆腐,海帶也行,青菜自然是少不了的。菜園裡的香菜跟菠菜還沒長成,大約要再過一個多月才能燙鍋子吃。不過,燙小白菜也是一樣的。
盛出來的辣腸,還要加些熬好的骨頭湯,麥芽怕味兒不夠,又添了一小勺,油辣椒。本身這鍋裡的湯汁就十分濃稠,這會用骨頭湯稀釋了,味道正正好。最後撒了些香頭,這鍋子就算成了。
二妞動作很快,麥芽剛把鍋子準備好,她就已經將要燙鍋子的配菜都端到裡屋去了。還跟林翠一塊,把炭爐子端到外面,夾了幾塊木炭,把炭爐子點上。
等她把鍋子放到炭爐上時,二妞都去廚房把碗筷都拿來了。
鄭玉笑她,“只有跟吃沾邊的事,你才能這樣麻溜!”
二妞也不跟她半跟,搬了個小凳子,守到炭爐邊上,就等着鍋裡的湯煮開。那骨頭湯是涼的,所以煮開還需要時間。
她們現在用的炭爐,是後來冬生去縣城裡買的,專業炭爐,比一般只能暖腳的炭爐子高,外屋是用一種特殊製成的黏土糊的,坐在邊上,既可以烤火,又不會燙上。上面擱一個鐵網,就能放鍋,在上面煮鍋子吃。二妞直呼這爐子太可愛了,改明她也要叫她爹去買一個。可就怕她娘現在沒功夫理她,明年二妞就要嫁人了,好些個嫁妝都要準備,當是棉被就得準備好幾牀,還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
一說起嫁人,二妞就不大高興,也唯有她這樣對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纔對成親這種事,淡然處之。不然她現在一定要躲在家裡,繡她的鴛鴦對枕呢!
二妞不想提,她們就都裝作不知,自動忽略,等她以後嫁了人,這般逍遙快活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復返了。
炭爐上的鍋子很快就冒着咕嘟咕嘟的確熱氣,二妞心急,上去就揭蓋子,燙的她差點就把蓋子扔了。
麥芽責怪道:“你還真是猴急,要是燙着手,看你疼不!”她用抹布包着蓋子,把蓋子掀開。一股濃郁的肉香,以及大腸特有的味道,加上大料融合在一起的香味,一同撲面而來。
林翠也搬了凳子坐過來,把嫩豆腐往鍋裡夾,笑道:“她整個就是餓死鬼投胎,肚子就是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
麥芽招呼鄭玉也過來吃,鄭玉聞這味的確很香,可一想到鍋裡煮的是大腸,還是猛攻搖頭。麥芽對她道:“你不吃豬大腸,可以吃豆腐跟海帶,這些東西燙熟了也好吃。”
鄭玉最終還是經不住誘惑,跟她們坐到了一起。黃豆芽最先湯熟,林翠便夾了些豆芽給她,讓她先嚐嘗味。
二妞早忍不住伸筷子,夾了好些豬大腸擱進碗裡。那豆腐跟黃豆芽也不放過,海帶就更逃不出她的手,只有青菜她不夾。惹的林翠直笑她上輩子肯定是頭牛,因爲上輩子草吃多了,所以這輩子就只抱着肉吃。
熱乎乎的鍋子,人多吃着才熱鬧,吃了沒多會,發一身汗,早把陰雨天帶來的煩燥心情給拋開了。
田氏從外面回來,一進屋就聞到香味,掀開簾子一看才曉得,原來是幾個丫頭在煮東西吃。
林翠跟鄭玉都怪不好意思的,趕忙招呼田氏也進來吃些。田氏笑着擺手,她家就是做鍋子的,哪裡還會吃的少。
鄭玉剛開始還不敢夾豬大腸,在二妞硬幾塊給她之後,她也吃出味了,麥芽告訴她,這豬腸子要是在再燉上半個時辰,那才叫好吃呢,現在還沒有完全面進味,差一分火候,就差一分味道。
林翠吃了些豬大腸,便專攻豆腐跟黃豆芽,那豆腐燙了許久,吸進湯汁的香味,味兒比豬大腸還要好吃,她直呼二妞不會吃,不曉得啥才叫真正的美味。
鄭玉不愧是她表姐,兩人吃到一塊去了,結果肉都讓二妞一個人吃了,她們兩加上麥芽專吃素菜,直到把整鍋菜吃了個底朝天,才罷休。
“哎喲,我這肚子撐的動不了哩,”二妞吃撐到了,肚子脹的很,惹的她直叫喚。最後乾脆,脫了鞋,躺到炕上休息去了。
林翠埋怨她,這會又變成豬了,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不是豬是什麼?二妞卻覺得冤枉的很,誰叫麥芽做的東西這樣好吃呢,她完全管不住自己的嘴嘛,這下不光填了肚子,連晚飯都省了。
鄭玉覺得過意不去,便搶着幫麥芽收碗,又搶着去刷碗,林翠也拿了掃把,把她們弄髒的地面,掃乾淨,滅了炭盆也端到院子裡,還得把窗子打開透透氣,不然氣味太重了。
鄭玉堅持要洗碗,麥芽也不好再爭,要是太客氣,倒顯得對她見外。
冬生從外面回來,手裡抱了一棵頂上打着小花蕾的植物,他記得妹妹有一次在縣城看過人家種的這種花,當時喜歡的不得了,回來的路上還唸叨。
他剛剛路過小溪溝的時候,正好就瞧見這棵東西長在溪邊的石頭縫裡,正打着小花苞。他便拔了,想送給妹妹。所以一進院子,聽見廚房有動靜,就一頭紮了進去,滿臉欣喜的道:“芽,你看我從外面找到啥了?”依着冬生往常的性子,斷不會露出這般狂喜的模樣。可他以爲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家裡肯定不會有別人了。再說,這花的確香的很,他抱着的時候還能聞到淡雅的沁香,好聞極了。
鄭玉本來就在專心洗碗,被他這猛的一叫喚,差點就讓碗脫手,摔到地上了。當她回過頭,迎上田冬生燦如朝陽的笑容時,莫名的亂了心緒。
冬生下一刻纔看清廚房裡站的不是妹妹,急忙跟她道歉:“呃,對不起,我以爲是麥芽在廚房呢!”一說完,轉個身就跑了。
麥芽聽見哥哥叫她的名字,從堂屋走出來,跟正要往回走的冬生,差點撞了個滿懷。
“哥,你這是咋了,臉咋紅成這樣?”
冬生把手裡用水草葉包着的花,遞給她,也不敢看妹妹,只道:“沒啥,我剛纔在河邊找到這個,你拿着養吧!”轉個身,他又跑出大門,看方向,應該是朝李元青家去了。
鄭玉已經把碗洗好了,從廚房走出來,看了看麥芽手裡的花,又望了眼田冬生消失的方向,苦笑着道:“他剛剛到廚房找你,卻看見我在裡面,怕是嚇到了。”
麥芽瞭然的笑笑,拍了下她的手,道:“我哥哥又不是小貓小狗,你也不是毒蛇猛獸,她怕你作啥,說不定他是害羞呢!”
鄭玉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怎麼可能,他幹嘛要害羞?”
麥芽搖了搖頭,“那得要問他自己,我哥哥這個人,心眼好,人也好,就是對這情字避如蛇蠍,倒不是他哪裡出了問題,可能是他只是一時沒想通而已,等他想通了,你再問他,說不定就能找到答案哩!”
對於鄭玉,除了家庭麻煩些之外,本身是沒的挑,是個好女娃,相處這麼久了,麥芽對她多少也瞭解一些。但是,最關鍵的,不是她覺得怎麼樣,是人家兩個人,彼此覺得怎麼樣。麥芽想着,適當的時候,她得試探哥哥,免得他錯過眼前這麼好的姻緣。
自打過了中秋,榆樹村在這段期間內,都過的格外安靜愜意,連婚喪嫁娶都沒有,整個村子安靜的很。直到,那一日,村裡突然響起了鑼鼓聲,以及哭哭啼啼的聲音。
秋日的上午,麥芽正在自家院裡,將新買來的被面被裡,清洗過一遍水,之後,再套到彈好的棉被上,就聽見村裡隱約有鑼鼓聲傳來。田氏剛趕了鴨子到屋後的河塘,從側門進屋之後,瞧見麥芽側耳聽着外面的動靜,以爲她不曉得,便對她道:“謝家今天嫁女兒,自然得哭一哭,你也去瞧瞧熱鬧吧!”
麥芽笑着搖搖頭,“不就是成親嗎?那有啥好看的,我不去!”謝家有兩個女兒,不曉得嫁的是哪一個,先前一點動靜都沒聽到,沒想到這麼快就要送走了。
麥芽是不想去的,她一向不喜歡湊熱鬧。可哪裡想到,二妞會專程跑來找她一起去看,她明年也要成親了,自然是想提前感受一下那種氣氛,再說了,榆樹村難得有喜事,就算不爲謝家捧場,也該看在都是同齡女娃的份上,去送一送。
從二妞嘴裡,麥芽才得知,原來今天送走的,是謝家的大女兒謝紅秀,跟她娘一樣的嘴刁,聽說要嫁的,是縣衙的捕頭,親事早都定下了,本來是打算過了年再娶回去,可那家人等着傳宗接代,等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