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寧點了點頭,確實,此刻一樓大堂裡,可是有着不少外籍人士在辦理入住手續的。
看來,這裡雖然掛着省督委招待所的牌子,在完成接待工作的同時,也是對外營業的。
“省督委不指望這裡掙錢,對外營業只是維持日常開銷罷了,房間價格又比五星級酒店要便宜不少,性價比很高,再加上這裡絕對安全,所以,很多人都喜歡來這裡下榻。”
楊啓飛快步迎了上來,接過話頭笑着介紹道。
“還是政府有錢啊,這每年光是維護和保養都要不少錢吧?”
丁寧嘖嘖讚歎道。
“事實上,整個招待所都是虧損的,這是陸省長在位時爲了迎來送往而特意搞出來的,每年財政都要拿出不少錢貼補進去。”
楊啓飛嘆了口氣:“程總督也正在頭疼如何處理,廢棄吧,花了那麼多錢了,太過可惜,保留吧,實在太過奢侈,還要養那麼多人,這可是一筆不菲的開支,省督委也吃不消啊。”
“那以前陸傑是怎麼處理的?”
丁寧好奇的問道。
“他,哼,他把這裡當成了他自己的第二個家,長期霸佔着最好的總統套房,吃喝拉撒都在這裡,吃公家的喝公家的……不說了,咱們上去吧,程總督他們在等着呃。”
楊啓飛忿忿不平的說了一句,隨即覺得似乎以他的身份說這些不太合適,立刻終止了這個話題,做了個請的手勢,邀請丁寧和迪巴去樓上餐廳。
三人邁步向電梯走去,路上楊秘書介紹道,酒店不光是住宿業務,一樓是大廳,二樓是洗浴中心,三樓是餐廳,四樓是休閒會所,五樓到八樓纔是客房部。
酒店的施捨很齊全,小型室內游泳館,小型高爾夫球場,室內保齡球館,網球場一應俱全,完全是按照五星酒酒店的標配來的,是烏市很多有錢人閒暇之餘來休閒娛樂的地方。
丁寧就納悶了:“既然設施如此齊全,爲什麼還會虧損呢?”
“沒辦法啊,最早這招待所的定位就是接待上級領導和投資商或者大型會議專用的,並不對外開放,但上級領導和投資商一年能來幾次?長期這麼空着不是白扔錢嗎?所以陸省長後來才決定對外營業,但因爲掛的是三星級的牌子,又承擔着接待任務,還有些政治色彩,和同樣的五星級酒店不具備任何競爭力,所以定價只是比三星級略高一點,還不如四星級酒店的價格。”
電梯到了,楊啓飛做了個請的手勢,等進了電梯後才苦笑着說道:“雖然入住的人多了,但因爲要承擔接待任務,長期要保留兩層樓的空房率來應對突發情況,再加上水、電、設施的保養與維修、工人工資等等亂七八糟的費用,每天的收入根本是入不敷出,不虧損纔怪了呢。”
“爲什麼不承包出去?”
丁寧不解的問道。
“程總督不是沒想過這個辦法,但靠着這家招待所吃飯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嗎?”
楊啓飛沒有讓丁寧猜的意思,苦笑着伸出兩根手指頭:“兩千人,小小的招待所要養活兩千人,如果承包出去,誰敢接手?”
“兩千人?”
丁寧愕然瞪大了眼睛:“只有八層樓的酒店啊?哪裡需要那麼多人?”
“還不都是陸省長爲了拉攏人心,那些跟着他的人,總要給他們點甜頭吧?他們家裡的子女親戚就業問題找到他,他能拒絕嗎?好的崗位不是那麼好安排的,索性,沒法安置的就一股腦的塞進了這裡,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覺得這些人都是自己人,比較可靠,他在這裡做些什麼,那些人也不會隨意泄露出去,長久以往,就形成這樣尾大不掉的局面。”
電梯到了,楊啓飛率先走了出去,苦笑着道:“別看這些人在這裡工作只是合同工,連個正式編制都沒有,但每個人背後都站着一股本土勢力,所以程總督現在很頭疼。”
丁寧牽着迪巴的手,隨着楊啓飛向餐廳走去,臉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雖然楊啓飛沒說那麼直白,但他卻聽懂了其中的意思,這些酒店的工作人員每個都是有着來頭的,背後都站着一股本土勢力。
哪怕程總督已經在青疆勉強站穩了腳跟,但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大動干戈進行裁員,否則,必然會引起本土勢力的強烈反彈,讓暫時隱藏在水面之下的矛盾瞬間升級。
畢竟,斷人飯碗,如同殺人父母,這兩千號職工一旦丟了這份工作,必然不會善罷甘休,如果他們背後的勢力再從中推波助瀾,一旦鬧起事來,事情很有可能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
一旦引發社會的動盪,破壞當前安定和諧的大好局面,恐怕連程總督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政治,果然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別說程總督頭疼了,連丁寧都替他愁的慌。
兩千號靠着酒店吃飯的員工,不說其他費用,光是他們每個月的工資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可事實上,兩千號人,真正工作的又有幾個?
恐怕最多能有三分之一,甚至連三分之一都不到,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完全就是在白拿薪水,這樣的酒店若是能盈利纔怪了呢。
誰都清楚其中的貓膩,可卻因爲投鼠忌器,始終無法動大手術割除這塊頑瘤,還要繼續往這個無底洞裡貼補,換了是誰能不頭疼?
“承包出去,然後採取績效考覈制度,能者上,無能者下,他們也說不出什麼。”
一旁的迪巴卻突然說了一句話,讓丁寧頓時爲之霍然開朗,衝着迪巴伸出大拇指:“還是我家媳婦厲害,一語中的,事情看起來複雜,但只要看透事情的本質,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程總督身在其位,自然要瞻前顧後,考慮的複雜一些,可承包酒店的人就無須顧慮那麼多了。
不就是兩千人嗎?可以,抱着前幾個月貼錢的打算,把所有員工全部接受下來。
脫離了政府方面的因素後,承包商完全可以採取績效考覈制度,有才能者留下,無能者滾蛋,誰也說不出什麼來,畢竟承包商是要賺錢的,總不能白養着一羣廢物吧?
“哪有啦,是你們考慮的太複雜了。”
迪巴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身在局外,才能看的更加清楚。
楊啓飛眸光閃爍,苦笑一聲:“哪有那麼簡單,我們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方法,可問題是,哪個承包商願意來接手這個爛攤子?要知道,這可是得罪人的活,而且,先期還要貼一大筆錢進去,知道內情的承包商根本沒人願意惹這個麻煩。”
迪巴沮喪的嘟起了小嘴,是啊,自己還是把事情想簡單了,程總督怕得罪人,難道承包商就不怕得罪人了嗎?
要知道雖然本土勢力的領頭羊陸省長已經落馬,但基層的本土勢力卻沒有傷筋動骨,根深蒂固的他們牢牢把持着烏市乃至整個青疆省的實權領導階層,說是青疆官場體系的中流砥柱也不爲過,哪個承包商願意冒着得罪所有部門實權領導的風險來承包這個爛攤子?
“沒那麼複雜,我來承包好了。”
丁寧語不驚人誓不休,一句話雷的楊秘書和迪巴外焦裡嫩。
“你……你是醫生啊,不是商人。”
楊秘書苦笑不得的道。
迪巴也拽着他的衣角急切的道:“你別亂來,隔行如隔山,你又不會做生意。”
“我是不會做生意,但我有錢啊,我也不怕得罪人。”
丁寧笑嘻嘻的看了迪巴一眼:“正好咱爸咱媽退休了整天抱怨閒着沒事做,接個酒店給他們玩玩好了。”
“你……呸,不知羞。”
迪巴羞的俏臉暈紅,嬌嗔的輕啐一口,這傢伙臉皮真厚,都開始改口喊爸媽了。
想起老爸老媽退休後整天在家閒着沒事就琢磨着抱外孫的事情,真給他們找點事做,或許就不會催自己這麼急了,讓她對這個提議有些爲之心動。
可隨即想到,爸媽都是搞藝術出身,根本沒有任何管理酒店的經驗,連連搖頭道:“他們哪裡會管理酒店啊。”
“哪有老闆親自管理酒店的,隨便找個職業經理人打理就可以了。”
丁寧很隨意的道。
“可是,承包這樣的酒店要多少錢啊?”
迪巴動心了,可一考慮到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錢並不多,也不知道夠不夠交承包費的。
“如果是丁醫生要承包,肯定給最優惠的價格。”
楊啓飛立刻打蛇隨棍上,信誓旦旦的保證道。
丁寧若有所思的看了楊啓飛一眼,見他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立刻心裡明瞭,哭笑不得的打趣道:“城市套路深,我想回農村。”
迪巴不明所以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個時候耍什麼貧嘴。
“呵呵,丁醫生,不是我套路深,本來是想讓你在馮總面前敲敲邊鼓的,沒想到你卻感興趣。”
楊啓飛訕訕的解釋道。
迪巴這才恍然大悟,難怪楊秘書一路上說那麼多,感情是在下套啊,明知道是套還要踩進去嗎?迪巴有些糾結了。
“馮總不會承包酒店的,我既然感興趣,不管是不是套路我都會接。”
丁寧很淡然的說道。
他心裡很清楚,若不是自己心血來潮,任由程總督再怎麼下套,馮傑都是不可能接的。
畢竟,龍騰集團雖然業務很多,但還沒有涉足酒店行業,沒有姐姐發話,馮傑一個職業經理人怎麼可能會去承包酒店呢。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程總督是真沒辦法了,否則絕不會出此下策,就算是爲了他們之間的這份交情,他也打算幫他這個忙。
“那就多謝丁醫生了,你這下可是幫了我們的大忙了啊。”
楊啓飛實心實意的表示感謝,並慷慨的承諾道:“丁醫生放心,只要你承包了這家招待所,以後省督委和省政府的公務接待全都會放在這裡。”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