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蓮池旁對月望了許久,帶着冷意的晚風吹醒了慕容夕,軒轅琛現在娶了張瑤,他們之間,或許就只有那樣的緣分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她懂,她如若再爲軒轅琛亂了心神,毀掉的只會是她自己。
慕容夕抹掉臉上的淚珠,揮袍起身,她對皇宮不熟悉,現在只能找個宮人爲自己帶路了。這樣想着,她踏出花園,卻迎面撞上了一個太監,此人身着藍衣,配拂塵,腰帶上鑲嵌着一塊白玉,彰顯着他的身份——御前太監。
“這位公公,我方纔迷路於這花園中,可否爲我引路於宮門。”慕容夕負手看着這個御前太監。
太監微微直起腰身,看了一眼慕容夕,緊張的神情一下子放鬆下來,像遇見了救星般,立即作揖道:“駙馬爺,原來您在這啊,您可是讓奴才一頓好找。”
“公公是?”
“奴家是皇上跟前的人,今日皇上想要召見您時,吏部侍郎卻有要事要奏,本想讓您在偏殿等候的,沒想到始終不見您的人影,皇上這會還在御書房等着您呢。”
慕容夕皺了皺眉:“我初來皇宮,卻無一人引路,公公這樣說着,倒像是本駙馬的錯了。”
“不敢,不敢,是奴才安排不當,手下的人出了差錯,等會定將賠罪,現在駙馬爺快跟着奴才走吧。”
慕容夕聽着這公公姿態謙卑,也不好多餘計較,便道:“那請公公帶路吧。”
跟着這個御前太監,慕容夕第一次見着了真正的御書房,這個古來皇帝決策各種大事的地方,和其他的宮殿也並無不同,琉璃瓦,金磚牆,龍紋刻,只是相比其它,富貴中含着威嚴的氣勢,顯得要端莊嚴肅不少。
“微臣參見皇上。”
慕容夕走進裡面,就聽得墨筆的氈毛在紙上沙沙作響之聲,或許是皇帝太專注,沒聽到她的聲音,又或許,皇帝認爲她犯了錯,現在就得跪着,無論如何,選擇不做聲,纔是明哲保身之舉。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軒轅非收了筆,看了一眼端端正正跪在地上的慕容夕,負手站立:“駙馬,朕讓你辦的事,你可辦妥了?”
慕容夕已經猜測到軒轅非是爲採花賊的事才讓她而來,所以心中早已經想好了說辭,拱手相報道:“回皇上,臣昨日已經抓住了採花賊,並押往大理寺關押,直等審訊之後處置。”
軒轅非見慕容夕在短短時間內就抓住了採花賊,暗想母后果然沒有看錯人,嘴角流露出笑意,大手一揮道:“行了,起來吧。”
慕容夕暗自吐出一口氣,站起身,低頭看着地面。
“採花賊這件事,你做的很好,朕對你重重有賞。”
“謝皇上。”
“先別急着道謝。”軒轅非揮袍坐下,雙手搭在龍椅的龍頭之上,看着慕容夕道:“朕要你將這件事妥善完成。”
慕容夕心下一陣疑慮,摸不清軒轅非的意思,只得道:“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這個採花賊,損害多位年輕女子的閨譽,鬧得民間,甚至朝廷中人都是人心惶惶,朕要你作爲監斬管,當着天下百姓的面,親自處死他。”
慕容夕聽着這話,心裡浮起一個念頭,卻不敢肯定,畢竟這與她之前想的完全就是南轅北轍,但依照現下的情況,她只能答應下來。
“微臣謹遵聖喻。”
軒轅非食指點着龍頭,又問着慕容夕:“玉兒最近可好?”
“公主一切安好,勞皇上掛心。”
軒轅非笑笑:“朕這個妹妹,朕最清楚她的性子,平日裡淨愛胡鬧,你作爲她的丈夫,就要時常束着她纔好。”
慕容夕想着這皇帝今日又是讓她在百姓面前增加官威,又給足了她在皇家面前的面子,這些甜棗來的簡直就像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感覺太過危險。
“公主天真爛漫,微臣認爲,就這樣,對公主來說就是最好的。”
軒轅非倒是很滿意慕容夕的說辭,他說那些話也不過是想拉攏慕容夕。
“你初來朝堂,也見了不少大臣,對軒轅琛的瞭解怎麼樣?”
慕容夕聽到“軒轅琛”三個字,一下子就愣住了,身體輕微一晃,過了一會兒才答道:“微臣只知道王爺驍勇善戰,是金國的棟樑之才。”
軒轅非把手放在了桌面上,看着他剛剛寫下了一個字,笑了出來,對着慕容夕招了招手:“愛卿走進過來。”
“是。”慕容夕往桌前靠了靠,見着軒轅非將宣紙提在手中,上面赫赫寫着一個大字——“忠”。但不知因何故,忠字下面的心被劃了一筆,這讓慕容夕瞬間聯想到軒轅非剛剛提及的軒轅琛,暗道不好,這下她是徹底明白了,軒轅非是認爲軒轅琛不忠,而她莫名的就成了除去這顆不忠之人的棋子了。
慕容夕握緊雙手,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捲入權利旋渦的渾水,並不是她所願意的,但如今的情況,好像不能由她自主掌控了。
見慕容夕不回話,軒轅非問道:“愛卿覺得,這字如何?”
慕容夕抿了抿脣,思慮了片刻,嚴謹的答道“忠肝義膽,忠字講究其意,鮮少注其形,皇上的“忠”字,形意皆在,寫得極好。”
“是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讓軒轅非內心不快,對着慕容夕道:“葉夕,回去好好對玉兒,你要知道,這一切的榮華富貴,是來自於哪裡?”
聽着軒轅非轉換了稱呼,慕容夕就知道不妙,這是軒轅非的警告了,對於天子來說,她不過就是一個螻蟻,捏死她很容易。
慕容夕只得恭敬道:“忠字在臣心中,臣定當爲皇上效力,但愛也在臣心裡,臣也不會辜負公主。”
見着慕容夕已經對自己臣服,軒轅非這才露出笑臉,將宣紙點燃燒盡,對着慕容夕道:“如此,你便回去,朕有事會傳召你的。”
“是。”慕容夕躬身退下,待退之宮門外,不由得露出苦笑,這真的是,太過荒謬了,竟選中她來對付軒轅琛,呵,真的是命運如此。
慕容夕坐上馬車,一路搖搖晃晃的進了駙馬府,踏入正殿,就看見軒轅玉大晚上的還在對着一桌的滿漢全席吃個不停,正當慕容夕搖着頭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卻被軒轅玉叫住:“喂,過來,過來。”
慕容夕停住腳步,揉着疼痛的腦袋走到軒轅玉的面前坐下,看着吃個不停的軒轅玉勸慰道:“你大晚上別吃這麼多,會長胖。”
軒轅玉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尚還纖細的腰肢,肯定的點了點頭,繼續吃:“本公主纔不怕,反正本公主已經嫁人了。”
慕容夕無奈的看着她,這小妮子怕是已經忘了她嫁的是一個女人,一個逃婚於皇上的女人,一個已經委身於軒轅琛的女人,她自己已經朝不保夕,或許明天就會人間蒸發,到那時,皇帝就會給這個公主重新婚配。
“你這麼心事重重的幹嘛,你都已經是駙馬了,皇親國戚誒。”軒轅玉看着慕容夕愁容滿面,本想安慰,最後卻說得振振有詞,好像成爲皇親貴胄,就什麼都不用煩心了一樣。
慕容夕盯着她:“公主金枝玉葉,當然不會有煩心事,可是我不同,我是依附着皇家,卻與它沒有任何血緣之親,我得想着怎樣去爲皇親效力,鞠躬盡瘁。”
軒轅玉受不了的“咦”了一聲,吐了吐舌頭:“之前怎麼不覺得你這麼假。”
慕容夕聽着她這句嘲諷,本想打她一下,可聽到假字,卻讓她想起一個人,讓她心裡頓時有了應對眼下困局的計策。
她一把奪去軒轅玉手中的筷子,軒轅玉不依的看着她,慕容夕調笑道:“公主幫我一件事,後天我幫公主弄一頓大餐怎麼樣?”
“好啊,好啊。”軒轅玉點頭立即答應。
第二天清晨,軒轅玉就出現在了慕容秋的宮裡,慕容秋對這尊大神一直不感冒,但不得不好生伺候着,誰叫皇家上下都寵着這位公主,把她當易碎的明珠一樣呢。
軒轅玉搖曳着長裙坐下,頭上的步搖叮噹作響,慕容秋賠笑道:“公主今日怎會想着來我宮中?”
軒轅玉四處打量了一番,看着臥牀一處,驚訝道:“皇兄居然把星月帳送給你了。”
這星月帳是外朝貢品,夜晚漆黑時會發光,星星點點,像極了夜空裡的星光和月光交織着的柔美畫面,但此物幾年纔出一尺,要弄成一位帷帳,須十年左右,十分難求,軒轅玉之前求了好幾次軒轅非,他都沒有給她。
知道這星月帳難求,慕容秋也是低頭羞澀一笑:“我夜晚怕黑,有一次皇上知道了,就命人送了來。”
軒轅玉哪裡聽不出這慕容秋背後的炫耀,當下撇撇嘴道:“本公主知道你麗妃得寵,但本公主的駙馬也不差,最近可是被皇帝哥哥委以重任,想必不日就會升官晉爵。”
“駙馬?公主說的可是葉夕。”
“當然,本公主還有其他的駙馬嗎?”
慕容秋捏緊了袖下的拳頭,指甲都刺入了肉裡,她擔心的事情終於又要出現了,慕容夕又要出現在皇帝的面前了。
軒轅玉看着她略微猙獰的表情,感覺目的已經達到了,雖然她不知道慕容夕爲什麼要她這樣做,但這些是是非非她是從來不會參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