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陸宅。
天還未亮,一輛奔馳車開上了淺水灣的山道,曲折婉轉,最後停在了陸宅莊園的大門口,沒有進去,裡面的老太爺不喜歡汽車尾氣的味道,即便是老太爺自己外出,也是在傭人的攙扶下拄拐,一步步踏過青石板走出來。
五點半,老太爺應該要出來運動了。
張茉莉進去時,傭人正在草坪上搭建的太陽房內煲水,準備茶點。
來到別墅大門處,老太爺正好迎面出來,張茉莉發現他臉上的褶皺有深陷了許多,年近九旬每一日都是倒數計時,他本就有消化功能障礙,醫生的囑咐是不要喝茶了,但他不聽,常說:“老都老了,沒幾天可活,還不讓我喝茶,那活着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張茉莉是敬重老人的,因爲老人算是看着她長大,在大學時認識了陸香,這一晃就是幾十年,眼見自己也快到了當初第一次認識老人的時候,難免唏噓。
“陸叔。”
老太爺笑呵呵點頭:“茉莉啊……”
他向後瞅了瞅,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霜霜沒跟你一起來?”
“沒有,拍電影呢,工作忙,估計還有一兩個月就忙完了,她也說想您。”張茉莉撒了個慌,但沒轍,心愛的孫女去非洲,她們誰也沒敢跟老太爺說。
“忙事業要緊,跟她說別惦記。”老太爺如所有老人一樣,在掛念兒孫的事情上,總是口是心非,就這樣一個老人走在外面,恐怕沒人會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幾位隱形富豪之一。
等老太爺出了門,張茉莉的目光才收了回來,忍不住嘆了一聲,心裡還是埋怨賀叢霜的,一想到昨天半夜裡的電話,她就頭疼,揉着太陽穴,她往屋裡去了。
在陸香的房間敲響了門,裡面沒有迴應,陸總可不會起來那麼早,她很多時候都忙到後半夜。
張茉莉推門而入,動靜還是將裡面的人吵醒。
陸香迷濛睜開眼,瞥了張茉莉一下,顯然覺得意外,帶意識朦朧間不足以她思考太多,慢慢坐起來後,揉了揉眉心才道:“這麼早?有什麼事?”
“叢霜給我打電話了。”
陸香苦笑:“你對她不是放任態度嗎?着急什麼?而且上次你還說,她不在,你也清閒了,好好放個假。”
張茉莉定定地看着她,沒說話。
陸香覺得不太對勁,皺眉道:“說吧,怎麼了?”
“叢霜要我找非洲分部的負責人。”
“非洲分部?”陸香一時沒反應過來,張茉莉從總公司離職已經很多年了,現在主要負責賀叢霜的事業管理。
直到她愣了半秒,纔回過神來:“非洲分部主要做原礦開採,與你們的事業沒什麼牽扯吧?她找負責人幹什麼?”
張茉莉也不賣關子了,因爲事情比較嚴重:“你女兒,給我打電話……說她手上有五百公斤的黃金要出售,賣給非洲分部。”
話落。
兩人的眼神都是迷茫起來……
是的,張茉莉半夜接到電話,後半夜就沒在睡了,一直在想到底怎麼回事,最終想到了現在,她也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電話沒來得及詢問,就被賀叢霜掛斷了。
她知道賀叢霜的性子,沒明說,就是不樂意說,她不樂意說的事情,從來不會告訴大人。
“沒說怎麼回事?”
“如果說了,我也不至於着急來找你了。”
即便是陸香,此時也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嘶……五百,五百公斤啊,她從哪兒弄來的?”
震驚是一方面,但二人眼中也都寫滿了焦急與憂慮。
陸家本就是從事資源方面的生意,自然也就知道行業固化的情況,中到大型金礦都掌握在國家以及大型集團手中,小型金礦大多品位不高,礦源不穩,一次性開採五百公斤也不現實。
而越是底層,傾軋越是可怕,五百公斤啊,上千萬米金,財帛動人心,這是能鬧出人命的鉅款。
纔去非洲不到半年的賀叢霜,從哪兒搞來這麼多黃金的?
張茉莉給不出答覆,現在前來的意圖,也就是找陸香給一個解決辦法。
陸香沉吟許久,忽然來了一句:“不過……她倒也不是亂來的人。”
“……”張茉莉哭笑不得,都這種時候了,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淡定了?
賀叢霜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啊!
當然。
陸香的想法,也符合邏輯,五百公斤黃金雖是鉅款,但以賀叢霜所接受的教育與個人品性而言,的確不是會違法亂紀的人。
說實話,兩千萬美金而已,如果落入戶頭,那丫頭還能開心兩天,真要是上百公斤需要變現的‘黃色礦石’,她反而還會嫌麻煩。
賀叢霜不缺錢,而她陸家更不缺錢。
“你是怎麼想的?”陸香問。
張茉莉道:“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所以來找了你。”
“我決定?”
“不然呢,陸香,你有個做母親的樣子行嗎?”
“可不是我不做母親,是有些人不當我女兒,算了算了……既然你說了,那這事兒就聽我的……你走一趟吧,幫她辦了事兒,然後……”
沒等她說完,張茉莉就懂了:“把她帶回來?”
“你不會又要慣着她性子吧?”
張茉莉深吸一口氣,目光不由得瞥向窗子的方向,外面被窗簾所阻擋,但老人家應該就在這幅窗戶外的草坪上晨練。
所以……
“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陸香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那我給你安排飛機,什麼時候能出發?”
“一個小時後吧。”
……
與此同時。
賀叢霜打了個噴嚏,她感冒了。
下午吃飯時,她沒能過來,是週一生帶着小婕拉兒前往德西女兒的住所,將她叫醒。
然後一路上渾渾噩噩,吃飯時也不停吸溜着鼻涕……
週一生確定了一件事,女神也是人,也是要生病的。
“兩種辦法,打針還是吃藥?”
“肌注針見效最快,吃藥就慢一些。”
賀叢霜仰頭看着他……
頭一次,他在她的目光裡看到了膽怯:“沒有第三種辦法?例如自愈?”
週一生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怎麼能害怕打針吃藥?
“過勞導致的免疫力降低,我不認爲你的身體有自愈的素質,所以快點選吧。”
“吃,吃藥!”
然後。
賀叢霜後悔了。
藥,不是感冒沖劑,不是抗生素飲片,是砂鍋煮出來的一大鍋中藥。
僅是那味道,就讓她本就不適的乾澀雙眼,薰的流淚。
但最後,她還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
“還不如打針呢。”
“明天不好就打。”
“你……”老賀有些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