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沐之秋的反應有些讓黑衣人出乎意料,他似乎愣了愣,不過很快,他便用陰森森的聲音說:“在下沒興趣陪你一個小女娃娃玩兒,不過,在下這裡有幾個病人,倒想看看沐大小姐如何能讓他們妙手回春!”
說完,大手一揮,突然從天空中飛過來一羣人,之所以沐之秋覺得是飛過來的,是因爲這些人都是從人羣頭頂上飄過來的,乍一眼看,倒像是一片黑烏鴉嘩啦啦地從天而降。
很快,這些人就將一個死人丟在了地上,放下後又跟來時一樣,嘩啦啦再次飛了出去。
沐之秋對於這種故意賣弄的出場方式一點都不感興趣,從那個死人被丟在地上開始,她的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準確地說,這不是一個死人,至少現在不是,因爲這個人的眼睛是睜着的,而且眼皮還會動,只不過,這個人像死人一樣不但一動也不動,似乎聽不見也不能說話。
這種情形一下子就讓沐之秋想到了莎士比亞的名著《哈姆雷特》,書中莎士比亞提到一種類似水銀的毒草汁,灌入耳朵之後全身會出現鱗片樣的皰疹,然後毒草汁進入全身血液,導致死亡。
小說畢竟是建立在虛構的基礎上的,更何況莎士比亞又不是醫生。但沐之秋卻知道的確有一種金屬灌進耳朵裡能讓人變成現在這樣。這是一種殘忍的刑法,據說閻羅故事中有相關的描述,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種東西會被施展到這個人的身上。
出現這種情況絕不可能是自己弄的,只能是被人故意陷害,如果是這個黑衣男子爲了讓自己出醜使出來的手段,此人就太可惡了。
沐之秋的目光再投向黑衣男子時,不止是冷冽,更帶着幾分殺氣,“我不知道這個人和閣下有什麼過結,但閣下將好端端的一個人弄成這樣,當真令人髮指!”
黑衣人冷哼道:“這個人只不過是在下撿來的一個乞丐而已,莫不是沐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他得了什麼病故意推卸責任吧?沐大小姐若是治不了,何不大大方方地承認?在下自然會去找更好的神醫來給他醫治……”
“不用!”打斷他的話,沐之秋冷喝一聲:“冬果!將我的隔離衣拿來!”
隔離衣隨身攜帶已經成爲沐之秋的習慣,即便是大年初一晚上出來看燈會,沐之秋依然讓冬果給她帶着隔離衣,以備不時之需。所以,一眨眼,冬果便躍上比試臺,將隔離衣遞給了沐之秋。
迅速穿好隔離衣,戴上口罩和手套,沐之秋在乞丐身邊蹲下,只見她將乞丐的腦袋側向一邊,打開針包出手如電,眨眼間,二十幾枚銀針便刺進了乞丐頭部的大穴。
見此情形,再也沒有人質疑沐之秋是個醫者了,就連張英也忍不住走過來蹲在一邊問:“之秋?可瞧出是什麼病?”
說起來汗顏,他當真沒看出來是什麼毛病,怎麼沐大小姐望聞問切什麼都沒用,擡手就把銀針紮在乞丐的腦袋上了?要知道頭部的穴位是最不好掌握的,稍有不慎,一條鮮活的人命便毀在手裡了。
沐之秋衝張英點點頭,並不說話,繼續**捻提,動作嫺熟沒有絲毫停頓,一看便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病例。
倪天凌等人也蹲在張英身邊圍觀,他們太好奇沐之秋的治病方法了。要不是黑衣男子步步緊逼,他們都要懷疑沐之秋和黑衣人是一夥的了。
臺下,蕭逸皺眉,問:“那人到底得了什麼病?”
上官雲清眉頭緊皺,半響才道:“應該不是病,而是被人從耳朵裡灌了東西!”
心頭微驚,蕭逸又問:“那你覺得秋兒能治好他嗎?”
上官雲清掃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對之秋的醫術絕對信賴,其實那人到底是什麼病我也沒瞧出來,但我能從之秋的施針的手法看出些端倪。到底是不是,要看收針後的效果了。不過之秋既然敢下針,勢必有足夠的信心,你不必杞人憂天!”
蕭逸吃癟語塞,他杞人憂天?他不過是因爲不懂醫術看不懂乾着急想問兩句罷了。這上官雲清當真不討人喜歡,要不是看他對秋兒出於真心,自己早就把他攆走了。
一刻鐘之後,沐之秋輕喝一聲,隨着她迅速抽針,只見乞丐的耳朵裡竟一下子蹦出來幾顆黑乎乎的水珠子。這些水珠子落在地上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了一些淡黑色的痕跡。
隨着這些水珠子的落地,原本躺在地上的乞丐竟一骨碌爬了起來,一站起來便破口大罵道:“他大爺的,是誰打攪老子的清夢?老子好端端的在土地廟裡夢着吃烤雞,哪個不長眼的王八蛋把老子弄到這裡來了?”罵完橫橫地掃了一圈衆人,直接跳下比試臺揚長而去。
這一下衆人都傻眼了,不過,見那乞丐好端端地醒過來,還中氣十足地罵人,便知他已經沒事了。這世上會使用鍼灸的醫者數不勝數,但不用望聞問切,只一盞茶的時間就能把一個半死之人治得活蹦亂跳,如此高明的醫術還是震懾住了所有的人。
張英不是第一次見識沐之秋的神奇醫術了,咂着嘴直衝沐之秋豎大拇指。
倪天凌等人卻吃驚地瞪着沐之秋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們自己就是習醫之人,見識過的病例數不勝數,也各個都會使用鍼灸療法,但什麼時候見過這麼神奇的醫術了?當下,三人對沐之秋不止是崇拜,幾乎到了頂禮膜拜的地步。
沐之秋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取下口罩和手套冷冷地看向黑衣人,“我的醫術閣下可還滿意?”
黑衣人也沒料到沐之秋的醫術如此精湛,波瀾不驚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變化,那雙陰沉沉的眼睛裡卻浮現出一絲急躁。
“此番就算你贏了。”聲音聽上去比之前還要陰冷,黑衣人又說:“不過在下說過,我帶了幾個病人來,沐大小姐不過治好了一個而已,若是沐大小姐不敢繼續接招,那不正好說明你治好乞丐是僥倖嗎?”
簡直是豈有此理,蕭逸的拳頭捏得咯嘣嘣直響,這個黑衣人是想死麼?居然敢用這種口氣和他的女人說話,在他的眼睛裡,黑衣人已經等同於死人了。這般狂妄大膽,此人倒是誰派來的?只要秋兒脫離此人的控制範圍,他一定會讓這黑衣人死無葬身之地。
沐之秋的臉色也陰沉了幾分,這個人顯然是來故意找茬的,既然如此,她便見招拆招好了。眼睛微微眯起,眸中的危險已被她很好地掩藏起來,“如此!你還有什麼招數就都使出來吧,我奉陪到底!”
“好!”這次黑衣人不再揮手,而是突然仰頭長嘯一聲。
和上次一樣,又是一羣黑衣人飄然而至,只不過這種飄法根本就不會讓人聯想到飄飄欲仙,最多隻能說是黑無常降臨。
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被丟在了比試臺上,送他來的人又一窩蜂地飄了回去,那情形,倒是跟蝗蟲沒什麼兩樣。
沐之秋的目光看過去,看清楚這個人的情形後,不由“咦”了一聲。
這個人實在太瘦了,明顯地營養不良。穿越過來到現在,沐之秋只見過兩個這樣的人,一個是大皇子,另一個就是眼下的男人。即便當初初進“死亡村”看見那些眼睛發綠的村民們,沐之秋也沒有這種感覺,而且,就算是大皇子,也沒有瘦到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地步,這個男人立刻就讓她的腦海裡浮現出了索馬里難民。
出現這種重度營養不良的人基本上就是半個死人,就像眼下這個男人一樣。這種病人,不可能是黑衣人一下子準備好故意帶到自己面前的,這種重度營養不良,是長期積累的結果,就算黑衣人想找茬算計她,也不可能一下子做到這種地步。倒是難爲這黑衣人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找來這麼多疑難雜症刁難她。
這一次沐之秋沒有像剛纔治療乞丐那樣上去就施針,而是蹲在男人的面前,握住他細得跟竹竿一樣的手臂仔細地把起脈來。
片刻,緊鎖的眉頭舒展開來,沐之秋突然出手,在男人的胸前、手臂上紮下數針,和之前一樣,不停地捻提**。沒多久,這男子的身子猛地一陣顫動,竟倏地一下坐了起來,臉上滿是驚恐地張開了嘴巴,那模樣,就像是有人揪住了他的舌頭把他硬是從地上拉了起來一樣。
圍觀者尚未發出驚呼聲,卻有更加駭人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從男人的嘴裡爬出一條胖胖的黑褐色的長蟲子,這條蟲子沒有腿腳,長約一尺半,有黃瓜般粗細,身上卻帶着散發惡臭的粘液,爬出來後落在了地上,還不停地蠕動着。
這麼駭人的事情有誰親眼見過?圍觀在臺下的人羣哄地一聲往後退去,有膽小的發出刺耳的尖叫聲,甚至有人已經哭起來了。不過,倒是沒有多少人逃離,大家都想看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冬果和倪天凌等人都控制不住,跑到比試臺邊嘔吐起來,只有張英還蹲在沐之秋身邊傻了一般死死瞪着地上的胖蟲子。
看着這條蠕動着的噁心蟲子,沐之秋也有些反胃。她在把脈的時候就發現這個人肚子裡有寄生蟲,聯想到此人的體徵,她便猜出是因爲寄生蟲作祟,所以才引起此人的重度營養不良。一般能造成這種情況的寄生蟲大多都是蛔蟲,沐之秋便針刺男子的穴位利用催吐法驅蟲。這種法子在二十一世紀其實也會用,只是不太普及而已。
讓沐之秋沒想到蟲子不是被吐出來的,而是自己爬出來的。而且,還是這麼叫人噁心的一條大蟲子。
這種蟲子沐之秋從來沒見過,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只是看着就覺得頭皮發麻,估計是什麼變異的蟲種,當然,也不排除有什麼人在他身上下了蠱毒蟲毒之類的,畢竟在這個年代,出現什麼樣的事情都有可能。
所有的人都多多少少有點害怕,就連沐之秋自己的頭皮也有點發麻,但那黑衣人卻彷彿一點也不怕,揮揮手又招來幾個人,不但將男人擡了下去,連胖蟲子也一起帶走了。
經過這次治療,黑衣人看向沐之秋的眼神已經不再是陰沉冰冷,而變得十分奇怪。像是極度震怒,卻又帶着點興奮。
沐之秋不管他是什麼表情什麼想法,反正自己又治好了一個人,她倒想看看,接下來這個黑衣人還有什麼法子。
“閣下可還有疑難雜症的病人需要我來看看?”冷冰冰的聲音裡帶着點不易察覺的譏諷和厭惡,不過沐之秋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