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蕭逸的武學修爲明顯不如黑衣人,但衆人也看得出,此人對蕭逸也頗爲忌憚。
果然,黑衣人愣了愣,突然狂笑道:“小小年紀的嫩娃娃,也有這般實力。今日暫時放過你們,待日後再與靖王爺切磋!”
不待蕭逸回話,比試臺上突然颳起一股陰慘慘的黑風,待衆人睜開眼睛時,哪裡還有黑衣人的身影?
沐之秋有點發怔,穿越過來之後,她見識過的武功最厲害的人就是蕭逸了,可那黑衣人的實力顯然比蕭逸強了太多,而且,他管蕭逸叫嫩娃娃,那便說明此人應該是個老者。一個長得如同二十幾歲年輕人般的老者,一個看上去跟死人差不多的老者。猛地一個激靈,心下竟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蕭逸的臉色異常難看,堂堂靖王爺,在靜安王朝素有第一高手的美稱,連採花大盜玉蝴蝶都被他收爲己用,如今卻打不過一個黑衣人,非但自己受到羞辱,還讓秋兒險些遇險。他的自信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不過蕭逸並不怕打擊,他和沐之秋一樣,屬於那種越挫越勇的人,但一想到秋兒的處境,心頭便忍不住焦躁,自己保護不了她,他的小女人,原來竟處於如此危險的境地。
經過這番變故,五人已沒了再看熱鬧的心情,和張英、倪天凌等人告別後,便心事重重地往回走。
蕭逸不再像之前那般悠然自得地走在沐之秋的身邊,而是一直用手臂緊緊地攬着她的腰。
上官雲清好幾次想提醒一下他注意,但想到方纔的險況,又將想說的話全都嚥了回去。
沐之秋心知今晚的事觸碰到了蕭逸的底線,也不阻止蕭逸的做法,一隻手和蕭逸的緊緊相握,卻是不停地給他暗示,試圖驅散他心中的焦慮。
蕭逸的心中本來很懊惱,但卻感受到沐之秋被自己握在手心裡的手正一下下輕撓着他的掌心,很顯然,她是在安撫他的情緒,心頭一熱,不由將她摟得更緊一些,面色雖依舊冷冰冰的沒多大變化,但眼眸中卻浮起了一層柔情。
“蕭逸!”
“秋兒!”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
停下腳步,沐之秋目不轉睛地仰頭凝視着蕭逸的眸子。蕭逸正俯首看着她,眼眸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懼和擔憂。
以往,她也會身處危險,蕭逸會發怒,會擔心,但卻從來不會驚懼。因爲不管到什麼時候,即便面對着殺之不絕的倭人刺客,蕭逸也總是能表現出一副盡在掌握中的強悍,只有今晚,蕭逸顯得束手無策。
昨晚她是親眼看見蕭逸在瞬間秒殺了生死門的刺客,可是今晚,他先發制人,卻連對方一根毫毛都沒有碰到。可想而知,對方的勢力有多麼強大。倘若這樣的人是敵人,只怕自己就算有三頭六臂,也是躲不過去的。正是因爲看出了這一點,蕭逸才會驚懼,而這種驚懼,也讓沐之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蕭逸的視線與她的相交,立刻讀懂了她的想法。他一直知道她極其聰明,卻仍沒想到她會聰明至此,自己不過纔想到,她竟也想到了。
是的,生死門。這世上除了從未面世過的生死門門主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人會如此強悍了。閻王叫你三更死,小鬼不敢留你到五更,生死門的強大不僅僅在於門主的神秘,還在於這個組織慣來就有不達目的死不休的纏勁。昨晚蕭逸才殺了生死門的人,今日那門主便親自找上門來挑釁,可想而知,對方已經震怒到了什麼程度。
然而,就是在這樣的震怒下,生死門的門主卻沒有殺死秋兒,與死亡相比,他的刁難實在是太客氣的。但問題也出在這裡了,蕭逸不怕速戰速決,他怕拖,怕這種後勁不斷沒完沒了的威脅。
秋兒的引蛇出洞之計勝利實施,但效果好得出人意料,甚至已經超出了蕭逸所能控制的範圍,想他培養的一百多名暗衛就在比試臺四周,已經佈下了天羅地網,而自己和夜襲、冬果這樣的一流高手就守在秋兒身邊,即便這樣,那黑衣人還能輕鬆逃脫。這般的引蛇出洞便不是引蛇出洞,而變成了引火燒身。這種感覺讓蕭逸覺得如芒在背,因此對沐之秋的心疼中又摻雜了說不出來的憐惜來。
唯一讓蕭逸感到慶幸的是自己沒有貿然讓暗衛們圍攻,方纔刺出那一劍也只是想試試對方的實力,若是貿然行動,恐怕惹惱了黑衣人,後果就不是現在這麼簡單了。蕭逸可不會單純地以爲黑衣人真的傷害不了沐之秋,很顯然,先前黑衣人找來那麼幾個百年不遇的病人是想刁難秋兒,亦是在試探秋兒的醫術,若是他想動手,一百個秋兒也被他弄得屍骨無存了。
現在的事情愈發超出了他的預料,生死門門主親自出手卻不傷及秋兒的性命,還弄得如此複雜拖沓,這般所作所爲一點也不像平時生死門的做派,這門主到底意欲何爲?
這就好比你明明知道有柄利劍懸在自己的頭頂上,但卻沒辦法將它取下來,所以,你隨時隨地都要提心吊膽,因爲那柄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來取走你的性命。這種提心吊膽遠比直接刺殺帶來的恐懼還要強大,還要令人喘不上氣。
看出蕭逸的擔心,沐之秋衝他淡淡一笑,竟不顧衆目睽睽之下,主動抱了蕭逸一下,“蕭逸!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今晚他沒有殺我,就說明他的目的並不是殺我,既然如此,我便有足夠的時間和他周旋,你也不要太過擔心。”
蕭逸心中漫過暖意,眼底的愧疚更深了,“秋兒?我?”
捂住他的嘴巴,沐之秋笑道:“咱們的目的不但達到了,還出乎意料的好,你何苦還愁眉苦臉的?這樣吧!忙活了這麼久,我也餓了,我請你們吃宵夜如何?”
“宵夜?”蕭逸愣住了。
這個小女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吃宵夜?難道她一點也不爲自己的處境擔憂嗎?如果這種話由別人說出來,蕭逸一定會嗤之以鼻,可是,從秋兒嘴裡說出來,卻讓他莫名安心,他的小女人從來都不是柔軟無力地窩囊廢,她也在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自己。這樣一個天生性格剛毅的樂天派,和她在一起,彷彿世上就再也沒有什麼困擾之事,心情也會不由自主地開朗起來。
上官雲清心中一陣酸澀,現在之秋已經和蕭逸親暱至此了嗎?雖說之秋對蕭逸和自己的態度相比下似乎對自己更好一些,但在這種時候,能站在之秋身邊,擁抱她,保護她,甚至被她主動擁抱的人卻只有蕭逸一個。他終於還是輸給了手無縛雞之力。
忍了半天,上官雲清還是出聲道:“之秋!我們還是送你回去吧!今晚實在不安全,這宵夜也不要吃了!”
“呵呵!”沐之秋脣角的笑容愈發絢爛,眸底卻閃過一絲肅殺,“那丞相府內也未必安全,倘若他們想對我不利,即便我躲在蕭逸的寢殿內,他們照樣會動手。與其回去提心吊膽地等着送死,反倒不如在外面順其自然,這般更安全些。至少衆目睽睽下,他們想要殺我還沒那麼容易。”
這話一點不假,身邊的四個人都知道靖王府和丞相府發生過的刺殺事件,即便是“死亡村”和皇宮大院,也不見得就真正安全,與其坐以待斃,倒真不如按照沐之秋所說順其自然,至少在大街上對方真要想動手也會多出幾分顧忌。
蕭逸劍眉一挑,道:“那便依了秋兒,去天下食府吧!”
“唔!蕭逸!你吃大戶啊?”沐之秋的眼睛立時瞪圓了,小嘴不滿地撅起道:“這新年我滿共就收了那麼點壓歲錢,你是打算一頓就把我吃窮麼,當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
方纔還愁雲密佈的緊張氣氛立刻被沐之秋的這句話驅散了,衆人紛紛笑起來。
冬果嘴快,笑道:“王妃真是摳門,先不說王爺讓夜襲送來的銀子和銀票,單就是今日皇上和太后賞賜的金元寶都夠王妃請客吃好幾年呢!不過是去天下食府吃一頓,我們都還沒嘗上鮮,王妃就開始哭窮了!”
“你這死丫頭,怎地胳膊肘子盡往外拐?我算白養你了,才一出門,就將小姐我的身家底子全都泄露出來,當真是養不家的白眼兒狼!”
“哈哈!”饒是蕭逸有再好的定力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噗嗤!”上官雲清也眉開眼笑,“你呀!也只有你,到了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般沒肝沒肺的話來!”
當下五人又恢復了之前興高采烈的樣子,邊說邊笑地往天下食府行去。
夜襲隱在暗處眼睛有點發酸,跟了王爺十幾年,何時見王爺如此開懷過?自從雲妃娘娘死後,夜襲就再也沒有看見王爺笑過。哪怕只是脣角的一絲裂紋都看不見,更何況是如此開懷大笑了。
靜安王朝衆所周知王爺不愛笑,卻無人去想王爺爲何不愛笑。這世上的人豈有不愛笑之理?不笑是因爲笑不出來,不愛笑是因爲心中的苦水早就將笑得本能泯滅了。
只有王妃纔有這般本事能逗得王爺哈哈大笑吧?如此甚好,若是王妃每日都能讓王爺如此高興,夜襲覺得即便讓自己每天都將靖王府裡的樹拔出來再種下去,他也會甘之若飴。
一行人走至天下食府時早已到了月上中天之時,但天下食府門口卻人聲鼎沸亮如白晝,沒想到穿越到了這裡也能見到這種不夜城的景象,沐之秋心情頓時大好。
說起來她穿越過來還真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大部分時間都在“死亡村”裡度過,真正享受到口福的日子竟是幾個月前自己隨蕭逸住在靖王府的那段日子。肚子裡的饞蟲竟在這一刻突然爬了出來,不由悄悄偷看蕭逸一眼。
正巧蕭逸也在低頭看她,但見她星眸璀璨靈動中透着一絲頑皮,蕭逸已將她的心思猜出了大概,脣角一彎,那萬年寒冰的臉頃刻間融化開來,竟如春日暖陽初照大地,惹來一世芳華。
沐之秋沒料到蕭逸也會看自己,還會猜出她的小心思,心兒撲通撲通急跳起來,小臉兒登時嫣紅如霞。
她的一舉一動,甚至眉眼間的每一絲情緒都被蕭逸盡收眼底,喉間一緊,差一點忍不住就要去親吻那張他朝思暮想的櫻脣。趕緊移開視線,再不敢瞧她,臉上卻浮起一層異常的紅暈來。
哦!蕭逸竟臉紅了,原來不止是自己會臉紅,臉皮那麼厚的蕭逸也會有不好意思的時候,臉上的羞澀登時隱去,全都換成了開心。呵呵!今晚,自己便要放開肚皮好好嚐嚐這京城裡最著名的菜品,反正錢都是蕭逸的,用完了再問他要便好。
五人正說笑着打算跨上臺階,突然撲上來一個叫花子,竟一把抱住了沐之秋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