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人生如白駒過隙,總是那麼一閃而過;而對於渝閒或是文萍來說,這人生是那般的漫長;
特別是在這冷冷的清秋,山城裡開始有着些雨霧,整個天色都是被籠罩在陰霾之中,讓那本就難熬的漫長人生,變得更加的難熬;
對文萍來說,渝閒那般直接的將所有的事不再隱瞞的告知,這除了失去親人的那般悲痛之外,這也明白渝閒同樣的有着那般的悲痛,雖然從表面上看上去,渝閒似乎有着萬年不變的面無表情,可是文萍卻知道這樣的渝閒不是她記憶裡的那個渝閒;
以此,文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安慰渝閒或是說些什麼逝者已矣之類的廢話?她文萍說不出來這樣的廢話;或者說以她們這樣家世經歷的人,似乎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別人;她們所能夠做的,只是在這般難熬的日子裡,相對無言的陪着,在沉默中去尋找那能夠懂得的慰藉;
在那年的秋季,山城有些格外的寒冷;甚至是有那麼一種錯覺,那已經有些落綿了的秋雨,竟有些冬天的味道;
在記憶裡的那個秋季裡邊,總是下着雨,無處不在的都是那愁煞個人兒的秋雨,冰冷刺骨;
或許吧,文萍也不知道該怎麼回去與老爺子老夫人交待;爲人子女的,在這樣的時候真不知道如何面對;有些莫名的,文萍竟在突然間想起了老爺子那已經有些年老的容顏,不禁有些害怕;
在文萍的記憶裡邊,老爺子永遠都是那般的強勢,是她兒時的記憶裡那寬大堅強的身影;其實呢,在文萍的兒時記憶裡,因爲她是長女,所以老爺子對她的期望還是挺高的;這也是文萍所受到老爺子寵愛的同時,還有着比弟弟妹妹們更多的嚴厲;
以此,在文萍的記憶裡邊,老爺子是那般的偉岸,是整個家的支柱;可是現在呢,卻莫名的想起老爺子已經老了,再不是那家族的支撐;甚至於在老爺子讓文萍到山城去的時候,話語間竟都有那麼些哀求的味道,再沒有了記憶裡那般的偉岸絕決;
不知道爲什麼會想起這些,只是在想到之後,文萍有些不敢回去,不敢將弟弟妹妹已經走了的消息給帶回去;或者說是文萍不敢去想想老爺子在這樣的打擊之中是否還能夠支撐得住,不敢去想像那般的後果;
或許吧,文萍正是想明白了這些,以致這都快要入冬了,也沒有提起要回去的話頭;因爲她不敢提,不敢去面對;
也是在文萍這般的思緒之中,她也懂得了渝閒爲何會有着那似乎萬年不變的面無表情,爲什麼會覺着現在的渝閒有些蒼老,明明才那般的年齡,竟給人一種蒼老的感覺,像個小老頭兒;
文萍想着老爺子承受不了這般的打擊,可是渝閒呢卻正在承受着這般的痛苦;或者說渝閒雖然是沒有告訴文萍他們渝家也有着多少的親人在這個混亂的夏季裡有走掉多少親人,可是在這段時間裡邊,劉慶卻將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與文萍說了一遍;
當然,這文萍能夠懂得渝閒處於什麼樣的心境,主要是以渝君和宋君他們是要想安慰些文萍的,在那麼幾次的談話之中算是將這個夏季裡邊所發生的事都說給了文萍知道;
之所以在這樣的時候還與文萍說這些,那不是向文萍訴苦,只是想要文萍不要再責怪渝閒,因爲這個時候的渝閒已經承受得太多太多的悲痛;
對此,文萍是明白的;或者說這些都不用渝君和宋君這兩個做姐姐的去說,她文萍也是能夠懂得的;因爲她也是爲人長姐的,明白渝君和宋君在心思都在想些什麼;
特別是在這秋雨冰凍的時候,李理給病倒了,或者說一病不起;
李理的病倒,不是因爲這天氣突然間就轉涼了;也不是李理的身子骨差,經受不起這有些冰凍的秋雨的侵襲;只是因爲在這個夏季裡邊所發生的那麼多的事,一直都是他在撐持着;到了這個時候,再也撐持不住;
或者說以李理這個做哥哥的,看到渝閒那般的模樣,不得不去強忍着心中的悲痛,而將整個家族給撐持起來,以致這整個人都給繃得快了斷了都;
這隨着秋雨的侵襲,這局勢也在逐漸的平息之中;而且這渝閒也有着明顯的變化,爲李理分擔着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或者說是渝閒承擔起了他所應該承受的一切;
原本以李理的智慧是應該知道渝閒是處於前段時間他自己的那般狀態,強壓着心裡的痛苦而去強做撐持;可是這李理那也只是一個人,他不是那冰冷的機器;他也是需要有些宣泄的,他心中有着難以言語的悲痛,那也需要去痛哭的;
在這樣的時候,渝閒去接過了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以讓李理給鬆弛下來;而這般的鬆弛下來的李理,便再不用去強撐着什麼,或者說是這般的鬆弛下來,讓李理那緊繃的弦給鬆了下來;
而這鬆弛下來的李理,也算是由着性子那般的去宣泄着心中的悲痛;再加上這一年的秋季確實有些寒冷,在那秋雨的侵襲之下,終究是倒下了;
對於李理的病倒,在渝閒或是大姐他們的看來,這是情理之中的;只是這心中也是難免有着那麼些說不出來的疼痛,特別是對於渝君和宋君來說,連李理這般的都經受不住的打擊,那麼渝閒就真的能夠在承受得起?
或者說渝閒那似乎永恆不變的冰冷將所有的疼痛都給遮掩住,讓她們看不到渝閒的心裡倒底是怎麼樣的,只能去憑着猜測去想像此時的渝閒應該是有着怎麼着的艱難;
在渝閒來說,從園子遭遇攻擊之後,這心境上確實有着巨大的變化;
文黎的遇襲身亡,渝閒悲痛;可是如果僅此而已的話,那麼渝閒也是可以走得出來的那悲痛的心境;甚至於李財他們的死亡,這渝閒都可能是能夠走得出來的;可是那園子遭遇的攻擊,所連累的那些人,那真正的讓渝閒在承受不起;
園子遭遇攻擊,周定國與代君死了;就渝閒來說,他一直稱呼周定國與代君爲大哥大姐,可是這心裡就如同周定國與代君對他的那般,名義上叫着小弟,實際上都看作是他們的孩子;而這在渝閒的心裡,那又何嘗不是將這名義上叫着大哥大姐,這心裡早已經將他們認定爲他的父母,他的依靠;
這不難理解,在渝閒遇到周定國與代君的時候,他只是一個被人當作貨物販賣的孩子;而在那個時候,周定國與代君給了他家的溫暖,那是一種渝閒從來都沒有去感受過的溫暖;這也是爲什麼在分開那麼多年以後,渝閒還是能夠一眼就認出代君,不爲別的,只是那兒時的記裡所擁有過的溫暖,他是家的溫暖,那是父親母親的偉大的愛;
這樣說來,或許有些過份;文黎與他渝閒一起經歷過那麼多,可是這份感情的重量還不如與周定國和代君來得重;實際上來說,這無法做比較;或者換另一種說法,在渝閒的心裡在世間最爲重要的人就是周定國代君和文黎;
如果周定國和代君先走,那麼有着文黎的陪伴,渝閒也可以走出那般的悲痛;同樣的,文黎走了,有着周定國和代君的陪伴,渝閒也可以走得出來;
可是呢,渝閒卻同時失去了他們;這樣便導致了渝閒那般的變化,或者說在渝閒失去這所有之後,便再無法去面對現實,有的只是那般已經隨着死亡的心;
渝閒之所以到這個時候還是那般的活着,看着是有那般永恆不變的冰冷,這只是因爲渝閒在心裡還欠着文黎家人的交待;或者說在當年老爺子將文黎鄭重其事的交給他的時候,他給了老爺子一個承諾;現在事情變成了這樣,那渝閒也得給個交待,或者說至少在渝閒的心裡還欠着老爺子一個交待,這纔是渝閒這般冰冷的如同活死人一樣的活着的原因;
當然,渝閒心裡的悲痛並不止於此;
秦爺爺和十三兒的死亡,可以說是渝閒一手造成的;如果這個世界有如果的話,如果他渝閒不回園子裡去靜養,那麼也就不會牽連到秦爺爺和十三兒;或者說秦爺爺早已經上了年紀,而十三兒還處於年少不懂事的年齡,他們與家族那麼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說,是最少參與也是最不應該是被牽連的,可是他們卻偏偏就是給牽連進來;
這在渝閒的心裡來說,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也是他自認爲自己最該讓來宰了吃肉的地方;
也可以這樣來說,以李財他們幾個兄弟的死亡來講,渝閒在冷靜下來之後,那雖然也是有着無法言語的悲痛,可是至少在渝閒冷靜下來之後,是可以接受的,或者說只是需要時間來接受;
因爲在他們那麼些生活之中,他們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對於這一點,渝閒從來都有着很清晰的認知;他也知道如同他們這樣的人,對於那些平民,或是主流的價值來說,他們是罪大惡極的;
不說別的,僅僅是他們那生活中所註定的早晚都會有着的第一次殺生,到殺戮就像吃飯一般的平常;這樣的生活,對於平民來說那是不可想象的,可對於他們來說那卻是再正常不過的;
對此,渝閒不是沒有去思考過;只是渝閒思考過之後,接受了這樣的命運;而之所以接受,那是因爲他渝閒從來都沒有平民那般的生活,那麼這便是註定的命運;
既然是早已經註定的命運,那麼他渝閒只能選擇去接受;或者是用流行的話來說,什麼樣的生活環境,註定成爲什麼樣的人;渝閒既然是在那與平民生活完全脫節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那麼這便是他所應該必須去承受的;
這也是爲什麼在後來的渝閒的心裡,總是認定自己是罪大惡極,總是那般的看似懦弱;那是因爲渝閒早就認定了這般的命運,所以自甘去承受一切;
不與人爭,不與人吵,處處謙讓,甚至謙讓的像個懦夫,那都是因爲渝閒這般的心境所養成的;
當然,有時候這樣想來的話,渝閒也確實是個懦夫,不敢去面對那麼些事,只是一味的自責自罰;
秋風乍起,秋雨侵襲;渝閒到這時候纔算是有靜下來去想想在這個夏季裡都發生了些什麼,而他自己又去做了些什麼;而這無論怎麼去想,卻是有些事總也想不起來,不過倒也算是明白了許多的事;
只是這想明白歸想明白,想明白的事不代表就能夠去做到;就渝閒來說,他的心裡有知道還欠着鬱林清堡一個交待,他清晰的記得老爺子和老夫人當初將文黎交給他的時候,所說過些什麼,而他渝閒又承諾過些什麼;
特別是在文盛和文晨兩兄弟死亡之後,渝閒便知道他所欠老爺子老夫人的再也還不上;或者說以渝閒那自私的想法,只能以他的生命去給老爺子老夫人交待;
可是呢,他渝閒與欠着家族很多;不說別的,僅僅是老爺子將他從街上給撿回去,在那之後的那麼些年之中給予他渝閒的,這也是他還不清的,也是他欠家族的;
他渝閒欠得太多太多,多到他永遠也還不清;而在這個時候的渝閒,也正爲此而矛盾;
回去鬱林清堡,以生命做個交待;那個這便是對不起老爺子對他的養育之恩,或者說對不起老爺子所交給他的責任,因爲那也是他以生命所做出過的承諾;如同就這樣死去的話,那麼他就欠得更多了;
可是如果不回鬱林清堡去做個交待,那麼他也對不住文黎,對不住老爺子老夫人對他的看重,也就不配去擁有文黎;
有時候呢,渝閒就是想得太多;不過呢,這也倒是不能全怪渝閒;或者說誰讓渝閒有着那般的經歷,這也養成了渝閒的多思;
只是這時候的渝閒確實有想得太多太多,已經失去了他的那般決斷;那是曾經老爺子最看重渝閒的地方,有着足夠多的思考,卻又不會去猶豫;這也就是渝閒的那幅混蛋脾氣,總是那般一旦做出決斷,便誰也改變不了;
可是,這時候的渝閒呢,想得太多太多,卻再無法做出決斷;
隨着這連綿的秋雨,山城也入了冬;而渝閒呢,就那般的想着許多,多到渝閒早已經瘋掉;或者說在這段時間裡邊,渝閒一直都處於精神分裂症的狀態之中,將那間歇的精神分裂症,給演變成了長期性的;
在這入了冬,一直也沒有決定該怎麼回去給老爺子交待的文萍,這也終於算是想明白了許多的事,就這一點來說,渝閒還真是一個懦夫,不敢去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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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的文萍已經決定要回去了,不爲別的,只是因爲那遲早都得面對,或者說不是他文萍一直呆在這山城躲着不回去,那麼這事兒就能夠不了了之的;
既然是躲不掉的,那麼就必須得去面對;而且他文萍已經躲得有夠久的了,也是時候回去面對,或者說承受後果的時候了;
對此,渝閒也算是不再去想那麼多,或許也是渝閒已經想得足夠的多;
在文萍決定回去的時候,渝閒也決定與文萍一起;爲此,在渝閒與文萍走之前,這便在哪兒開始交待後事,屬於那種明眼一看就知道渝閒這一走,或許便再不會回來;
對此,渝君倒是沒有說什麼;或者說渝君與宋君早就已經做出了決斷,因爲她們的小弟,她們瞭解;知道渝閒遲早得去鬱林清堡的,而且這一去肯定是不準備回來的;
所以呢,渝君與宋君早就想好怎麼去應付;以渝君和宋君的決斷,她渝閒留在山城,因爲她是冠有老爺子姓氏的,所以這家族自然得由她去撐持;而宋君則與渝閒同行,不爲別的只爲防止渝閒在做出什麼事兒的時候,能夠阻止;
當然,渝君與宋君在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時候,那也是經過一番爭吵的;或許這也是她們姐妹倆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吵紅了臉;只是在少過之後,這姐妹倆也都明白是怎麼個事,算是少過哭過之後才做出最終的決斷;
以此,由與文萍和渝閒同行;當然,不僅僅是隻有宋君;這一起回鬱林清堡的還有劉慶和李歆;
其實呢,這李歆一直留在山城,那也是怕渝閒做出什麼瘋狂的事;還好渝閒這段時間挺有些冰冷的,沒有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可是李歆卻也沒有因此而放鬆,特別是在渝閒決定與文萍一起回去的時候,李歆也就知道渝閒肯定得做出點什麼事來;
爲此,李歆將她自已那若大的漠府給扔一邊不管,在這兒死乞白賴的要跟着渝閒;而對於李歆有着什麼樣的想法,這渝君與宋君這兩個做姐姐的是再明白不過的,也因此而沒有說什麼;
或者說有着李歆同行,到時候渝閒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那麼宋君也有個商量的人;只是在起行前,渝閒想起了敏兒,並且要帶着同行;
不過呢,對於渝閒這般的突然提及的要求,渝君和宋君並沒有反對;或者說她們懂得渝閒爲什麼在這個時候想起了他還有個女兒,因爲敏兒不僅僅是他渝閒的女兒,也是文黎的女兒;
同時呢,她們也知道現在的鬱林清堡所處於什麼樣的情況;或許有着敏兒這樣一個孩子一起回去,還能給老爺子老夫人帶來些慰藉;
在那冷秋連綿到入冬的雨中,渝閒離開了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