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寒風呼嘯,船內燈火通明,觥籌交錯。
宋知命洗了個熱水澡,換上整潔的衣服,就要進了這樣的大廳。
小鈴鐺已經站在了走廊前,她紗衣在星光下白得像是已透明瞭,她的容顏,她的手,她的頭……在燈光下也像是白得透明瞭。
她整個人都像是變成了水晶塑成的仙子,不帶一絲煙火氣。
見宋知命走來,她微微一笑便迎了上來,而後軟軟的出聲道:“在這裡,感覺怎樣?”
宋知命心忽然跳了起來,他雖然在拚命遏制着自己,但還是忍不住聯想到黃昏時,暗雲下,荒原中,那有如一朵盛開着的芙蓉一般美麗、溫柔的胴體,那心與心一起跳動的一幕幕。
只是忽然想起那充滿激動、依戀、柔情的呼聲,與那一個理所當然的擁抱,他的心平靜了,那存在於萌芽狀態的情滅了。
他深吸了口氣,勉強的笑道:“感覺好極了,這裡與外面簡直就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小鈴鐺笑的更開心,伸手就要去挽住他的手,道:“沒有體驗過荒原的殘酷,絕對沒有辦法理解這樣的生活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宋知命不着痕跡的抽出自己的手,保持着距離道:“是很來之不易的,但爲了這樣奢華的生活而去迫害別人就不好了,即使有再好的理由都是十惡不赦!”
瞧見宋知命不理不睬的樣子,小鈴鐺癡癡的笑道:“我怎麼忽然聞到濃濃的醋味?”
宋知命乾咳了一聲,道:“那肯定是哪個小心眼的男人把醋罈子打翻了,不過那個人一定不是我。我實在是餓極了,你再不走,可千萬別擋着不讓我走。”他錯身而過,朝着酒宴之處行去,並且始終沒有回頭,一面說,一面走。
小鈴鐺一跺腳,道:“喂……你等等,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宋知命嘆了口氣,只得停住腳,緩緩回過頭。
燈光下,只見她眼波明亮得猶如星辰,美麗的臉上卻帶着嬌嗔,嘟着嘴瞪着宋知命,道:“我問你,你爲什麼不理我?”
宋知命嘴裡發苦,苦笑道:“我怎麼會不理美麗的小鈴鐺?只不過,現在我真的是餓極,要是再不找些東西犒勞我的五臟廟,怕我真的是再也不能理你了。”
小鈴鐺眼睛瞪得更大,明顯有些生氣的說道:“哼,少給我大馬虎眼,難道你就不能爲我多等一會兒?”
宋知命望着她的眸子,又像是要沉迷進去,他只有拚命咳嗽,特別大聲道:“七小姐能夠在此接待,在下實在是榮幸之至,不知七小姐還有什麼事找在下?”
小鈴鐺面色一白,知道宋知命是故意大聲,好讓大廳裡的人聽見,於是搶先一步,道:“走吧!”
宋知命苦笑不語。
剛一入門,便見到尤少遊正準備迎出。
小鈴鐺重重的哼了一聲,又小鳥依人的挽住了尤少遊的手臂。
尤少遊親暱的拍了拍她的香肩,望着宋知命道:“宋兄,請。”
宋知命忽然很想苗桑榆與安可依,想到安可依可能現在正在受到折磨,他的心猛的一疼。好在玉笛還
有靈性,證明她還沒有生命危險,不過這也不是他漠不關心的理由,而是實在沒辦法不去管眼前這件事情。
必須儘快的解決這裡的事情,可依你等我。
他表情一肅,恢復自然道:“呵呵,尤兄有禮了。”
說着,三人入場。
廳內鋪着一張精美的地毯,地氈上排着幾張矮几圈在一起,几上堆滿了鮮果和酒菜,好幾個穿着華麗、考究的人,正開開心心地坐在地氈上喝酒。
望着如此情形,宋知命終於也開心了起來。
最開心的是一個滿頭亂糟糟的白髮,不修邊幅的白袍老人,他端坐在一張矮几後,左手摟着個妙齡女子的細腰,開懷大笑道:“你這個混小子,總算是來了!”
宋知命同樣笑了起來,道:“來了總比來不了的好,燕山呢?!”
老頭子無所謂道:“昨天白天他喝多了,現在還醉在房間裡呢。”
這老頭赫然正是老酒鬼,他竟然真的在這裡,難道小鈴鐺說的話都是真的?!
小鈴鐺抿嘴而笑,挽着尤少遊的手臂在一處空出的矮几後坐下,道:“宋公子不是餓極嗎?怎麼還在那裡杵着?”
宋知命一愣,道:“哦,看見了老朋友難免多聊了兩句。”
小鈴鐺眼神一暗便不再多言,心不在焉的夾起桌上的菜餚。
她暗暗心想,你的老朋友能夠讓你忘記近在眼前的食物,我卻不能讓你的腳步多停一會兒。
老酒鬼面帶笑意,目光不住在宋知命與小鈴鐺身上打轉,而後他一招手,道:“來,餓了就快點吃菜。”
宋知命微微一笑,來到老頭身邊坐下,而後抱拳道:“小子宋知命,初到貴地,幸得各位收容,實在不甚感激。好話我也不多說了,以後只要用的着兄弟的地方,各位儘管開口。”
場面話,當然都會說,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除了老酒鬼、尤少遊與小鈴鐺之外,還有四位坐上之人紛紛抱拳回禮。
其中一個臉色蒼白,鼻如鷹鉤的綠衣人,忽然冷笑着道:“朋友說的比唱的好聽,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資格上這條船了?”
宋知命扭頭望向尤少遊,見此人無動於衷的樣子,便起身道:“當然,這個給我資格的人一定是你,你說是嗎?”
綠衣人臉色一沉,道:“放肆!”說着,他一拍矮几便跳了起來,臨空便一手掐訣。
嗖嗖嗖,有冰箭激射。
宋知命淡然一笑,身影一晃便直直的迎向冰箭。
“咔”“咔”“咔”......
冰箭像是摔在地上的鏡子般碎裂開來,怨運之身高階真的不是說着玩兒的。
綠衣人瞪大雙眼,再也發不出一道攻擊,因爲他的人已經被掐着脖子舉了起來。
宋知命冷冷道:“我說過,你會給我資格的。”說着他環顧坐上之人,接着道:“既然這種廢物都有資格上船,我想在下也應該有的。”
沒有人出聲,衆人低頭喝酒。
尤少遊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就喜歡這樣張揚又有實力的人,來,宋兄弟我敬
你一杯。”
宋知命像丟垃圾一樣丟掉綠衣人後,轉身抱拳道:“承蒙尤兄弟看得起,只是在下實在不能飲酒,因爲在下一沾酒這東西就一定會醉。”
尤少遊舉在空中的手臂一頓,面色一僵,而後又尷尬的笑笑,道:“既然兄弟......”
“不過在下倒想以水代酒,不知道尤兄弟是否嫌棄?”宋知命詭異一笑,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代清水舉起道。
尤少遊表情一陣變幻,而後大笑道:“好,宋兄弟果然夠朋友!幹!”
宋知命喝着自己的清水,就着几上美味的菜餚,吃的是不亦樂乎,完全不在乎場中的氣氛安靜了許多。
酒席剛進行不久,老酒鬼稱要回去休息,綠衣人怕是實在沒臉再坐下來喝酒,於是也跟了出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飲酒的一名紅衣男子起身,搖搖晃晃的來到宋知命的桌前,並且含含糊糊的說道:“宋兄弟一手擊敗冰火雙絕的歸元境修士張英,實在令在下佩服的緊,不過在下也見獵心喜,還望兄臺成全!”
宋知命眉頭一皺,真是宴無好宴啊。
望着眼前這位,滿身酒氣,身材消瘦,滿臉胡茬的中年,宋知命沒來由的想起了絕塵分館內的孔彥孔師兄,和這位仁兄倒是有幾分相似,只是他的衣服太乾淨、太華麗了一點。
他起身皺眉道:“兄臺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若是我再不應戰,豈非太不識趣了?請!”
尤衝一愣,顯然沒料到宋知命居然答應的如此乾脆。不過這樣也好過自己一番糾纏,反正這宋知命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只見其屈指連彈,火焰就像一顆顆散發着炙熱溫度的珠子在其指間跳躍,眨眼已有數十顆之多。沒顆火珠周圍的空間都是扭曲的,彷彿這種事物本不該存在於這個世間。大廳裡陡然升溫,宋知命桌前的水果迅速的萎焉,連碟子裡的菜餚都嗤嗤的發出了聲響。
宋知命不爲所動,彷彿沒有見到身前的變化一般。
“喝!”
尤衝吐氣開聲,數十枚火珠齊齊的向着宋知命激射而出,並且帶着不同的弧線向着宋知命匯聚。
小鈴鐺驚呼道:“火雷爆,五哥錯非想殺了他不成?!”
尤少遊面色平靜道:“主人只是說留下活口,這樣的攻擊還難不倒他!”
宋知命瞳孔一縮,不是因爲眼前的火珠,而是因爲尤少遊口中的那一聲“主人”。他不禁暗暗的鬆了口氣,還好沒有暴露出儲物戒指的秘密。
不及多想,火珠以至身前,他還沒沒有動作,但是火珠卻奇蹟般的停了下來。
“天識,識海域場!”
“天識!真的是天識!”
宋知命還不認識的兩人驚呼出聲。
尤少遊手中酒杯一抖,顯然同樣震驚非常。
小鈴鐺更是玉手掩住小口,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與宋知命對戰的尤衝雖然也很震驚,但是更多的卻是恐懼,他的衣衫瞬間被冷汗打溼。
鬥法無眼,他的命已經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