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閣內姚婉把丫鬟端上來的一碟碟糕點往姚珠面前推了推, 還笑着讓姚珠吃,在她心裡面姚珠還是當年那個有些嘴饞的小姑娘。
姚珠倒也並未辜負她的好意,捻起一塊細細吃完, 誇上兩句, 方纔道:“剛纔在外等着時聽門房說是東家有喜, 可是什麼喜事?”
旁邊的丫鬟嘴快的回了一句, “今日少姨娘不舒服, 夫人去請了大夫到府上來,隨後少姨娘便診出來了喜脈,剛剛兩個月。”
被人搶了話姚婉也不惱, 她向來都是和善的性子沒那麼多計較的,不過提起這樁喜事她明顯還是非常激動的, 拉着姚珠的手拍了拍:“阿珠, 你是小姨了。”
突如其來的喜訊讓姚珠來時的鬱悶一掃而空, 她當然是爲姐姐感到歡喜的,雖對於邱家知之甚少, 但是方纔在前廳堂時看見邱夫人待姐姐的樣子,她心裡面也還是放心的,“恭喜,恭喜,姐姐務必要好好養着, 給我生個健健康康的外甥、外甥女才行。”
兩人見面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的, 於是便讓丫鬟們自行到另一處去尋樂, 之前匆匆一面, 現在終於能說的個痛快。
姚婉自離開平洲到了淆洲之後便一直在邱府, 和她比起來姚珠的經歷便豐富的多了,至於日後的打算依舊是未知的, 姚婉還好自覺的人生已定下大半,只是心中十分牽掛姚珠,心思輾轉間還是將這些日子壓在心裡面的話娓娓道來。
該說該勸的姚婉都已講明,只是深知自己這個妹妹從小便是性子倔強,看着乖巧實則內心極有主意,斷不會因他人一二言語改變意志。
原本以爲兒媳婦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當初姚婉被邱璟買回來的時候,邱夫人本想着查一查,但是因有兒子做擔保,隨即便算了,沒想到今日會有親妹妹找上門來,且看着姚珠的氣派和穿着不像是一般人家出來的,所以邱夫人心裡面也是有些疑惑的。
但是疑歸疑,瞧這那兩人相處時的感情卻是真的,有的問題日後也還有的是機會問明白,讓丫鬟們張羅了一桌子好吃的,又派人去倚梅閣請了兩人來。
再走時已經將近酉時,姚婉本想着留宿姚珠,況且邱璟還未回來,她也想讓兩人見上一見,不過想着姚珠現在在北淮王府上,規矩自然是多的,所以也不便多留人,親自將人送出府外,見馬車的身影消失在巷角這才轉身回去。
姚珠一走便是半天,中間宋雅琚帶着喜姐兒來府上看望老夫人周氏,喜姐兒是個活潑愛動的,嫌棄慧榮堂拘着她,不一會兒便往南苑這邊跑,只是一來就撲了個空,陪着宋珵說幾句話,之後帶着些宋珵送她的稀奇的小物件回去了。
宋珵是知道姚珠出去的,還派了人在後面遠遠的跟着,他知道不許姚珠同他一起去平洲,姚珠心裡面是有怨氣的,但是下午聽見雲息來稟報的一些事情,他改了主意。
姚珠坐在馬車上想着今天的事情,還是不確定的問雲袖:“我姐姐的身體真的沒有問題嗎?”
雲袖無奈的伸出手指,指天發誓跟她保證:“您就放吧,姚婉姐姐雖然身子底差了點,但是這些年也補回來了一些,這後面再好好養着,平安生產不是問題。”
心中提着的一口氣終於慢慢的放下去,只是因爲擔憂姚婉的身體,畢竟早些年她們在許氏手底下討生活,有姐姐在前面頂着自己還好過些,但是就苦了姐姐,所以趁着姚婉不注意,姚珠讓雲袖偷偷的給她摸了一下脈象,對於雲袖的醫術,她向來是信得過的,只要沒問題便什麼都好。
因爲早上和宋珵沒有談一塊兒去,姚珠便也不想早早的就回去,撩起簾子看了看外面,說起來雖來京都時間不短了,但是也沒有時間去走走,一旦有了這個念頭就很難揮走,“停車。”
雲袖站在下面扶了姚珠一把,“我們不急着回去嗎?”
姚珠搖搖頭,隨即腳下一邁便走進一家首飾店名爲金玉軒,念着姚婉有了身孕,不久她便要升級當小姨,姚珠打算給未蒙面的小侄子小侄女挑選一件禮物的。
雖比不得其他閨閣小姐的家底,但是姚珠自己個兒也是攢下一些銀子,選了半天也沒有一個滿意的,想了想問問旁邊候着的店裡夥計,“店裡可接定做的單子?”姚珠記得自己的珠寶匣子還存着一個一顆紅寶石的,雖不大但是做個裝飾也還是夠的。
夥計不敢做主,便讓姚珠稍候,他去喚了老闆來,順便還給姚珠添上一杯新茶。
姚珠捧起茶杯掀開茶蓋聞了聞,是上好的雲霧茶,吹開上面漂浮着的一點點茶沫,還未喝上一口,就看見剛纔店夥計離開時放下的簾子動了動,隨即出來的是一個發冠高高束起,一身月牙白袍子的公子哥,只是這個公子哥脣紅齒白長的有些。。。。。。秀氣了?而且個子也還不高。
金玉軒老闆姓白,風度翩翩十分有禮,手裡面還拿着一把摺扇,扇尾處鑲着一塊兒上好的羊脂玉,身上的衣料也都是極好的,就差在臉上寫着爺不差錢四個字。
“可是姑。。。。。。夫人要定做?”看着姚珠已經挽上去的髮髻,白老闆趕緊改口。
姚珠點點頭 ,問道:“我出圖紙和一小部分原料,你們出工藝和剩下的一些東西,不知道這個單子貴店可接呢?”
按理說這是沒什麼可談的,純靠手工藝店裡面的賺頭並不多,白老闆是想拒絕的,他不差錢,也犯不着去浪費這些時間,但是姚珠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又接着道:“不若你先看看我的圖紙在說話?”
白老闆是無所謂的,他也是想看看眼前這個看起來志在必得的人能拿出什麼好東西來,反正看看也不吃虧,他左右有大把的時間。讓小二備上筆墨 ,他便由着姚珠發揮。
姚珠畫得很快,就是簡簡單單的簡筆畫,隨意畫上兩張交給白老闆,白老闆看兩眼隨即放到一邊,放在膝蓋上的那隻手慢慢的輕點着,思量片刻,“這個單子我接了。”
這一點姚珠似乎有所預料,她笑了笑,“不過白老闆需答應我一件事,這紙上做出來的東西我要是這世間獨一份的,白老闆不可再賣與他人。”
商人重利,這讓白老闆有些爲難,“這......”
“不過,除了這兩張我還可以給你畫幾張其他的,免費贈予,至於你要賣誰全都隨你的意。”
“成交。”白老闆幾聲大笑,刷的一聲打開手裡面的扇子,“夫人是個爽快人,你這個朋友白某交定了,對了,我姓白名尋歡,不知夫人......”
話還沒說完便被姚珠身後站着的雲袖打斷,“放肆!”在她看來一個是世子的身邊人,一個是滿身銅臭的商賈之流,如何能交的上?再說了男女有別,若與外男走的過近,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自然是不好的。
只是姚珠不甚在意,笑着報出自己的名字,隨後又在店內選上一些東西,當然白尋歡給了折扣,姚珠沒有拒絕。
出了金玉軒,姚珠帶着雲袖又去買了幾包點心二人這才坐着馬車慢慢往回趕。
車上雲袖有些不解,“您爲什麼要和白尋歡相交,這人一看便不安什麼好心,男女大防,他到絲毫不顧及名聲的。”
姚珠笑着問她:“你怎的沒看出什麼不對勁來?”
雲袖歪着腦袋,想了想皺皺眉。
姚珠湊過去,悄悄說了一句話,果然雲袖表情立馬變得糾結起來,安靜的坐在旁邊開始琢磨起來。
北淮王府是坐落在玄武道上,馬車剛駛進玄武道的路口卻突然發了瘋,一路向前狂奔,馬伕勒緊僵繩也無法控制住馬匹,車上的兩個人只能緊緊的抓住窗戶的框條纔不至於被甩出去。
馬車速度很快,馬伕被狠狠的甩了出去,好在玄武大道上皆是權貴,普通百姓沒事是不會來這條街上的,這倒省去了人羣的慌亂。
深知坐在馬車上是很危險的,因爲不知道會被髮瘋的馬帶去哪裡,所以必須要儘快下去,狠了狠心,姚珠做下決定,“我數到三,我們跳下去。”
“一!”
“二!”
還沒喊出三,就感覺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往前一傾,姚珠連同雲袖兩人一起滾出了車外。
躺在地上,聽着不遠處傳來的馬匹的哀鳴,姚珠嚇出一身冷汗,仿若剛纔那匹瘋馬竄進了她的心裡面,在巴掌大的平地上來回狂奔。
“雲袖,你沒事吧?”趕緊爬起身去扶滾落在另一邊的雲袖,只是眼前的人額頭一片紅腫,顯然是在剛纔掉落時嗑得不輕。
馬蹄聲靠近,只覺得有人下馬靠近 ,姚珠擡頭一看,來人一身玄色錦衣,白簪貫發,臉部輪廓分明,手持一把寶劍,殘留的血跡從劍身滾落砸在地上,劍穗隨着微風輕輕蕩起,不知不覺間月已高懸,留下一地殘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