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院子裡白皚皚的雪漸漸融化, 太陽照射在雪上閃耀出金色的光芒,地面上的泥土因爲潮溼而顯出富有生命的動力,春節剛剛過去春天彷彿迫不及待的來臨, 隨之也來了一位稀客。

單俊遠跪坐在塌側的錦墩之上, 怔怔的看着六殿下靠着軟墊, 面色蒼白, 一頭長髮傾於身側, 眼神中往日的神采全無,不禁視線下垂,胸中一陣陣痛惜, 好半日也沒說出一句話。

關於朝中發生的事兒他回都之後聽說不少,曾料想過殿下會因此遭受打擊, 卻沒想過會如此嚴重, 猶記演武場上初逢殿下的情形再與之對比, 喉頭又是一酸,生生的將它嚥了下去, 更是囁嚅難言。

“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對於他人的同情之心,紫洲假裝自己渾然不覺。

單俊遠低聲咳了咳,聲音一如既往的渾厚有力:“前日回的朝!”

“見你一行一動似乎比起以前沉穩不少,想必是經此一戰進益頗多。”

單俊遠抓抓頭,赧然一笑:“是我比較幸運, 首次出戰辛得殿下與吳將軍的照拂, 才能取得不俗的軍功。”

“弋國, 父皇打算怎麼處置?”

見問單俊遠正言道:“扎木多被俘後, 弋國國君出城投降, 如今的弋國雖然保留着本來的風俗面貌,但已經更名爲弋縣劃入西郡。”

“出城投降?”紫洲有些意外, 第一反應脫口問:“有何條件?”

“換回扎木多!”

“一命抵一國?弋國的國君究竟打着什麼算盤?”紫洲憔悴的面容閃過一絲凜冽,“難不成他還想着復國?”

“想肯定是想,但只怕是有心無力。陛下采納諫大夫之策,‘外示引擢,實以爲質’將弋國的王族子弟召集到西郡,根據才能的優劣分別授以官職,安置在左右。”說到此處,單俊遠並沒有露出一抹得勝的喜悅,反而是長嘆一聲,道:“再加上扎木多與吳將軍一戰,身受重傷,恐怕時日無多,即使有回天乏術之力,他這輩子估計連坐都坐不起來了。”

扎木多是出了名的陰詭狡詐,居然被打的如此之慘,可想而知年過半百的吳將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紫洲低頭思忖半日,眸色微凝,“吳將軍他怎麼樣了?”

單俊遠緊緊的握住雙手,指節泛白,悲痛之色蔓延眼角,每當回憶起那一次血戰,他整個人都忍不住震顫。紫洲見了內心登時一片瞭然,目光轉向窗外,迷離而又悽惶,“吳將軍……還活着嗎?”

聽到殿下如此問,單俊遠連忙收斂自己的悲痛,悔不該說太多引得殿下跟着擔憂,於是沉聲道:“吳將軍尚在,陛下派去了太醫院的幾位太醫日夜守護,殿下身子虛弱莫要憂心纔是。”

紫洲垂下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麼,故而並未答話。

二人沉默了一陣,都似心事重重的樣子,又或許只是單純的悲痛,爲了打破黯然的低壓氣氛,單俊遠當下緩緩道:“用不了多久屬下有可能要領兵打仗了。陛下已拜屬下爲鎮西將軍,待至水渠竣工,率領神策軍於水渠之上訓練水軍。”

“原來修水渠的目的真正在此。”紫洲迷惑的問:“神策軍頻頻離都作戰,他就不怕北方邊境有所動盪?”

“北方邊境看似白,董二氏在掌管,其實早已在六七年前被新實行的軍隊改制暗地裡分散了兵權,根本沒什麼威脅可言。屬下聽說,白,董二氏已經向陛下請辭卸甲歸田,陛下也答應了。”

淳于風用了七年的時間滅了梓氏,用了十七年的時間一齊拔除四大氏族這幾顆毒瘤。動如火掠,不動如山,火勢一旦燃起難免會傷及無辜,怪不得師傅生前總說父皇冷酷無情。

“那北方邊境的空缺由誰來填補?”

“二皇子自請駐守邊境以此謝罪,而北境邊防的軍隊多部分早已收至一個叫歸信的將軍麾下。”

說起如今的淳于孤睿,他的心情很是複雜,雖然自己曾經加害於他,冷眼看着失去理智的儀妃打入冷宮,歸根結底針對的只是孤氏,算起來他是無辜的,畢竟當年孤氏對於梓氏的背叛,他還那麼小。至於兩位皇子的死以及通敵事件不管他有沒有參與,孤氏已經付出慘重的代價。而如今他孤寡一人,又曾被自己的母妃算計致傷,紫洲發現自己對他沒有以前那麼反感了,或許同是氏族之子,又和他有着相同的命運,恨削減了許多,反而多了一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觸。

“時辰不早了!就不耽誤殿下休息了,來日得閒再來看殿下。”單俊遠是個利落的人,說着已經站起身來。

紫洲喚來蘇樂送客,單俊遠方向外邁出一步,回頭凝向紫洲,眉間有些遲疑,“做屬下的本不該多言,但是每每想起演武場的初見,六皇子立在場中,灩姿卓絕,惑人心神的風姿,實在不忍心看着殿下如此自棄下去,我想陛下也是,不然他……”說到此處,腦海裡忽現臨來時皇帝在談起殿下的眼神,剩下的話於是被他生生的嚥了下去,拱手卻步告辭了。

聽其勸訴,紫洲的手猛然一顫,指尖用力的按在牀板上,想要以此來消解幾分內心的苦痛。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他們都不明白,他們都以爲他與父皇之間只是普通的父子關係。可即使拋開血緣,又有多少條人命橫在他們中間,淳于風多次欲言又止的態度,他早已意識到他們彼此誰也沒有辦法去真正的坦然接受。

單俊遠走後,紫洲便向淳于風提出探望吳將軍的想法,淳于風答應了。

三日後,撿了個晴朗的晌午時分,紫洲被蘇樂裹得像糉子似得只露出兩隻鳳眼在淳于風的陪同下乘着普通的馬車來到了將軍府邸,門口眼尖的僕人老遠瞅見是伏志在駕車立刻召喚人去通稟,同時上前拜倒。

二人下了馬車,由僕人引着進了將軍府。此時將軍府的主事也趕了過來,點頭哈腰的跟隨左右,沿途的下人見此架勢一路拜伏。

“老將軍的身子如何了?”

“回陛下,老爺的精神比起回朝時好了很多!”

“用藥的方面有什麼需要,儘管向太醫們說。”

“是!”主事兩眼含淚,動容道:“老奴先在此替老爺謝陛下的掛念之恩。”

答話間,衆人已行至主臥,一早便自僕人的口中得知陛下與六殿下的蒞臨,吳廣咬着牙根,不肯聽太醫的勸阻,硬撐着身子自臥榻而起,雙膝跪拜迎接聖駕。

淳于風見了,眉間微微一蹙,老將軍剛烈的脾氣是出了名的,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扭頭吩咐一旁的僕人將吳廣攙起。

伏志爲二人解下披風,在此期間,屋子裡的衆僕人惶惶然的忙碌起來,端茶的端茶,設座的設座,添煤的添煤,往日裡寬敞的寢室竟顯得分外狹小。

吳廣半臥在牀榻間,灰濛濛的眼珠無意識的在對面的二人身上游走,疲憊而滄桑,足足過了半盅茶的功夫才平息喘息,徐徐說道:“老臣聽說殿下也病了,這麼冷的天怎麼突然前來?”

隨着吳廣的話落下,淳于風的視線又投到紫洲身上,不自覺的柔和許多,聽他道:“首次出戰,吳將軍一直盡心庇護左右,袍澤之誼,時常感念。”

每當有人提起戰場二字他的眼神會緊跟着閃過一抹銳芒,即使躺在牀榻上氣息奄奄也不曾例外,“老夫自十歲起隨着年幼的先帝四處征戰,親眼看着,三王畢,四海一,百姓過上安穩的日子,不再受割據混戰之苦,此生已是無憾!”他娓娓道來,心緒平靜。

淳于風目光微凝,往事瞬間掠過腦海,一舉目那人在跟前,觸手可及,突然發現他要的就是如此的簡單,那麼理所應當的事情而如今已然變成了他的奢望。

“如果說唯一感到遺憾的便是老夫的妻兒。只因一次不放在心上的錯離,已成爲一生的錯過。那種想彌補,人卻不在的悔痛,時常會在不經意間突然冒出來擊潰你的心。”吳廣五指收攏抓住自己的前襟,淚水不住的傾斜而下,是釋然,是悲哀,至此刻已無從辨別。

“若說心中沒有絲毫不悔恨?那都是年輕氣盛說出來的話,日復一日,才發覺老臣對妻兒的愛,一點也不比陛下對殿下的少幾分,留下的人便只有無盡的傷痛與煎熬。”

聽到對方口中一生的錯過,紫洲的心神有些感傷,急忙閉目暗自調整。他明白吳將軍話裡的意思,也明白了淳于風想要挽留他的苦心。

“所以要慎重的對待每次離別。世事難料,天地不仁,也許今日你我的一見,會成爲這一生中最後的道別。”

“老將軍如今身子虛弱又何必徒增感傷?”淳于風一聲嘆息,棱角分明的容顏透着一如既往的冷峻。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罷了。”吳廣長嘆一聲,引起一陣嗆咳,待平復後,他的手撫上淳于風的衣袂,目光凝重,“老臣還有不放心的那便是陛下的脾氣,陛下切要記住,喜則濫賞無功,怒則濫殺無罪,天下喪亂,莫不是以此源頭。即便是爲了六殿下,定要收收您的脾氣纔是!”道完,未等對方有所迴應,他便收回手放在牀側,一番發自肺腑之言消耗太多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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