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蕎很快開學,軍訓的時候,董書一個電話也沒有接到。
董鳴幫着董書巴東西都搬回了家,董書搬去學校的日子裡,董鳴總是時不時就給董書房裡佈置點傢俱,久而久之,董書的房間就被塞得慢慢噹噹,幾乎可以獨立成室。
“你呢,就好好在家住着,趕明兒呢,我去給你看輛車,幹嘛非得住校,我就不樂意住學校,那條件哪有家裡好……”董鳴對董書這麼說。
董書摸了摸皮質的沙發,看了看落地的窗戶,最後把目光定在那一圈有點浮誇的書架上。董鳴笑着說:“瞅瞅,你不是喜歡看書麼,上回我路過傢俱市場的時候順便幫你弄回來的,喜歡不?”
董書點了點頭,書架上一本書也沒有,灰積了一層。董鳴打小就不愛學習,成績差得一塌糊塗,但是對錢有着不一樣的熱愛,所以乾脆很早就開始和董尚勇一起打拼,等到董尚勇去世就接手了公司。董鳴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土老冒,所以,買書櫃可以,買書就算了,容易暴露自己文化低的事實。
“你呢,有啥想買的東西儘管跟哥說,咱不差那幾個錢兒,還有,你要是再提咱倆不是兄弟這事,信不信老子削你丫的!”董鳴捲起袖子,五官朝着中間一擠,白瞎一張俊臉。
董書看着樂了,點了點頭。
董鳴也跟着樂了,揉了揉擰巴在一起的五官,走過去攬着董書往外走,一邊炫富似的展示了這幾年他對這個房子的改造。一會兒摸摸這個開關,一會兒摸摸那個開關,整個屋子都發出“咵咵咵”的聲音。
董鳴領着董書到臨近的店子裡吃飯,店子很小,桌椅板凳都是那種可以現搭現收的,董鳴拍拍屁股坐下,想了一下蹭起來,拿了張紙,把對面的板凳給擦乾淨了,這才讓董書坐:“別看這小,好吃着呢。”說完,董鳴對着董書咧嘴一笑,炫了炫他剛剛洗的大白牙。
董書沒說話,打量着小店的環境,桌椅都是那種現擺的,暖氣片擱在牆角,擦得很乾淨。董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又看看地上的影子,覺得瓷磚跟鏡子似的,門口靠着一個拖布,應該是經常拖的。
腆着肚子的老闆帶着一頂高高的廚師帽,繫着一個洗得掉色的圍裙出來,問:“二位,想吃撒子,今天兒剛剛進哩菜,撒子都有,隨便點哈,肯定新宣。”一邊說,一邊用圍裙擦手,笑着的圓臉上嵌着一個深深的酒窩。
董書一頭霧水,他打小就聽着普通話長大,唯一聽過的南方話就是蔣蕎的那口平翹舌不分的普通話,這種純粹的方言還是頭一回聽見。
董鳴就樂呵呵地學老闆說話:“要得要得,先來份兒蹄花兒,再……誒,你想吃什麼?”看得出來,董鳴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董書擺擺手,用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桌面。
“內位帥鍋,你咋個不高興咧,今天兒太陽楞個好,走,我給你把攤攤搬出切,切外頭塞哈太陽鬥舒服咾。”老闆說着就端着 桌子往外一擺。董書和董鳴就端着椅子跟到外面去。A市空氣質量不算好,但是這一片兒不錯,即使赤咧咧地把東西放在外面也不擔心風沙什麼的。
董書不點菜,董鳴就指着菜單一通亂點,點得老闆不停地喊:“對老,對老,不要再點咾,再點你們鬥吃不完咾。”
董書拿筷子戳了戳董鳴:“他說什麼呢。”總感覺點得越多他越着急,難不成是菜不夠?
董鳴就翻譯給他聽,董書覺得,這老闆真逗,誰見過別人點得多還有老闆一個勁兒着急,喊多的……
董書和董鳴等菜的時候,外面來了一波姑娘,,其中一個說:“我跟你們說,這家店,絕對好吃!老闆就是四川人,那手藝,嘖,回味無窮喲……”
另一個說:“呵,全世界都打着正宗川菜的名字,老孃我還真沒吃過正宗的。”說着便往身邊的姑娘身上一靠。
旁邊那姑娘有些靦腆,卻也笑着說:“讓老四嚐嚐就知道了!”
被點名的“老四”放下遮太陽的手,滿臉通紅,眯着眼睛說:“放心,包在我身上。”
董書敲桌面的手猛地一停,這聲音,熟。
董鳴拿着紙盒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說:“嘿,嘿,嘛呢,趕緊麻溜地回神。”董書看了他一眼,沉默。
那個叫“老四”的姑娘在衆姑娘各種誘導下向老闆喊話:“老闆兒……”,董書聽不太懂,但是知道兩個人說的是一個地方的話。
“誒,來老,妹兒四川話說得好哦。”老闆端着兩盤子東西朝外面走,“咯噔”一聲擱在桌上。
董書撓了撓臉,蔣蕎說她是哪兒的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