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丁娜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魯賓·蘇爾特是一位軍人出身的外交官,現任迦南外交大臣,歌羅法在軍校時的老學長,很受他的照顧,也是歌羅法在迦南高層中爲數不多的至交朋友。
魯賓·蘇爾特奉侯爵之命出使贖罪堡,儘管不瞭解他們談了什麼,但是帕拉丁娜還是能夠從中嗅出風向,可見迦南人對遠東新政權持支持態度,否則也沒有必要冒着觸怒帝國當局的風險搞秘密外交。
這其實算不得秘密,否則歌羅法也不會滿不在乎的透漏給她。瓦雷斯各國的地緣關係大體如此:帝國因其過於龐大,過於強勢,外交作風過於霸道,長久以來沒少侵佔周邊公侯國的利益,令一公三侯非常惱火。帝國強盛的時代他們只能乖乖扮演僕從國和封臣的角色不敢造次,但是隨着帝國的力量漸漸衰弱,這些公侯國也按捺不住爪牙,開始活躍起來。
與帝國相隔一道海峽的斐真侯國是第一個公然跳出來在國際事務上挑戰帝國霸主地位的,而讓帝國當局鬱悶的是他們還就真拿海峽對面的那個島國沒轍……
帝國是一個陸權大國,爲了控制龐大的疆域不得不維持龐大的陸軍開支,搞得財政赤字焦頭爛額,實在沒有餘力跟已經初步完成工業化的斐真人拼海軍軍備競賽。
有帶頭挑釁霸權的就有效仿的,內亂不斷的保士華大公國且不提,迦南和海藍兩大侯國都處於國力上升期,緊跟斐真人的腳步致力於在國內推動魔導工業革命,國際事務上頻頻對帝國霸權進行試探性的挑釁,出錢出力鼓勵一切能夠給帝國當局造成麻煩的反動勢力。海藍侯爵甚至在一次國際會議上公然宣稱“帝國疆域太大,已經快把自己壓垮,最好分割成十到二十個中等體量的主權國家,對帝國政府是一個解脫,對國際和平也是巨大的貢獻”。
帝國當局當然要嚴厲批判這等包藏禍心的言論,但是不可否認,周邊各國的君主都很認同上述地緣論斷,並且致力於將之變成現實。在這種環境下,迦南人顯然樂於看到遠東叛亂愈演愈烈,約書亞那個老狐狸若不設法與魯道夫叛黨暗通款曲反而不正常。
國家層面的博弈並不會妨礙各國統治家族締結婚約,古老的貴族傳統在現代國際政治關係中仍然具有生命力。帕拉丁娜年少時曾經擔心帝國與迦南的矛盾影響歌羅法與她的兄妹感情,現在她早已沒有那種幼稚的顧慮,學會將國事與私交分開對待。
這時琴聲陡然變得高昂莊嚴,歌羅法不用回頭就聽出有非常尊貴的大人物蒞臨宴會現場。果不其然,帕拉丁娜扯了扯他的衣袖,壓低嗓音提醒:“先別吃了,注意儀表,皇太子駕到!”
“弗蘭克那傢伙,來就來唄,還搞那麼大排場,裝模作樣……”歌羅法抱怨歸抱怨,還是在帕拉丁娜的怒視下整理了一下儀表,拿手帕擦去嘴角的食物殘渣,效仿別人的樣子轉身面朝大廳方向挺胸立正行注目禮。
在衆人的矚目下,兩條對比強烈的身影出現在宴會大廳門前。首先進門的是一個滿臉堆笑既矮且胖的老頭,身材宛如鴨梨,頭戴一頂頗爲時髦的假髮以遮掩額頭兩側嚴重衰退的髮際線,一路走來不停與人打招呼,還時不時熱情洋溢地與人貼臉擁抱,十足一位長袖善舞的人物。
“雅各布·福格爾先生比上次見面時更胖了,真羨慕他的好胃口。”歌羅法低聲打趣,目光則轉到雅各布·福格爾身旁那位身材高大瘦削、正揮手向衆人致意的男人,他看起來三十出頭的年紀,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微笑,說話不多但舉止派頭十足,再加上漢森伯格家族特有的鷹鉤鼻和大下巴,哪怕初入社交場的人也猜得出,此人正是當今帝國皇儲弗蘭克殿下。
“事實上福格爾老頭的胃口並不好,這些天他正爲搭救小兒子急得到處請人疏通關節。”帕拉丁娜隨口爆料。
“福格爾家的小少爺……那個叫安東尼的內閣秘書?”歌羅法好奇地追問,“他犯了什麼事,以至於連他老爸都搞不定,還要求人?”
“如果安東尼是在聖城捅了婁子,以福格爾家的勢力當然搞得定,可惜那小子走了黴運,被內閣派往遠東征收什一稅,結果激起民變,後來又演變成席捲行省的叛亂,魯道夫能夠奪取遠東政權,應該給安東尼這根引發革命的導火索記上一功。”帕拉丁娜矜持的笑容難掩幸災樂禍,出身皇族武勳家庭的她,對銀行家這種玩資本遊戲的新貴或多或少會有一點牴觸心理。
“安東尼·福格爾陷在贖罪堡了?”歌羅法面色古怪。
帕拉丁娜輕輕點頭:“下落不明,生死未明,這兩天他父親和他大哥急得團團轉。”
“這種時候福格爾老頭還能滿臉堆笑的來這裡應酬,銀行家對社交活動的執着真是令人歎服。”
帕拉丁娜對他的譏誚付之一笑。這時福格爾先生已經挽着弗蘭克來到會場中央,以與有榮焉的口吻向來賓介紹今晚最尊貴的客人——皇太子殿下。
待到熱烈歡迎皇太子的掌聲告一段落,福格爾繼續介紹今晚出席慈善晚宴的其它貴賓。
銀行家熟練的吐出一連串人名,貌似都是聖城社交場上的風雲人物。歌羅法聽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身邊的帕拉丁娜:“巴澤爾男爵是哪位,約翰·勞爾又是什麼來路?才一年多沒來聖城,我怎麼感覺自己就像個落伍的鄉下老農了,滿眼都是陌生人。”
帕拉丁娜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低聲回答:“聖城社交界的風雲兒幾乎每月一換,你離開社交中心一年多,感覺陌生也很正常。”反正閒來無事,她就挑出來賓中比較重要的人物向歌羅法介紹其來歷和所屬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