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樸竹園”的時候已經十點,安安從莫靖書的摩托車上跨下。晚上真的吃了很多東西,胃口奇好。
卸下一些擔子反而輕鬆,從此以後可以安心刺繡製衣,做回老本行。
“怎麼樣?吃得跟小豬似的。滿足了吧。”莫靖書笑着說。
“你纔是豬呢!爲了報答你的一飯之恩,三天後來拿刺繡好了。”
“好啊!”莫靖書狹長的眼睛滿是笑意,但是卻突然凝住了。臉上罩上了一層陰翳。他的目光落在了安安身後。
安安回頭,見喬生穿着家常的薄毛衣站在那裡,看着他們兩。
“很久不見。”喬生先開了口。
“你大概希望永遠不要見到我吧?”莫靖書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彷彿口吐寒冰。
喬生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深,彷彿漆黑的永夜,從漆黑中透出一絲寒意,這寒意足夠讓人寒徹心肺。“安安,跟我回去。”
“喔。”安安的雙腿不聽使喚的走到他面前。喬生一把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毫無溫度,冷得像冰。他那麼的用力,安安的手都被他捏痛了。
喬生拖着安安在小區裡走,喬生大步向前,有幾次安安都差點絆倒。她小跑着跟上他,卻不敢問他爲什麼。
終於到了家門口,喬生放開手拿鑰匙開門。門一開,他將安安拉進去,屋子裡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進來路燈的昏黃燈光。喬生英挺的眉峰在黑暗裡蹙得很緊,瞳孔彷彿冬夜的碎冰。安安喉嚨有些發澀:“你怎麼了?”
還沒來得及反應,她的身體已經急速向前傾去。喬生的脣已經壓在她的脣上,她的心彷彿一下子跳到了嗓門眼。胸口彷彿炸開一樣,她的雙手笨拙的抵在喬生胸口,任由他掠池攻城吮吸她的甜美。
安安渾身顫抖,一股熱浪直衝腦門,身體像烈火般熊熊燃燒起來。宇宙洪荒、天地萬物化爲空白,在這空白裡唯一可以感覺到的是喬生滾燙的脣和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喬生鬆開她。他的頭緩緩低下也不看她,身體慢慢轉過,啞聲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狠狠的打在安安的心上,將她的心打得血肉模糊。她靠倒在門上,身體好像被抽去了所有力氣。早知道一切都是她的奢望,即然知道爲什麼要陷入。
“沒關係。”她努力吐出這三個字,聲音卻已經哽咽了。她捂住嘴巴,急急的奔上二樓。
他胸口微微起伏,胃部的疼痛又一次襲來。他是怎麼了? 爲什麼除了歆裴他還會對別人動心,而且那麼的強烈,難以自制。
是了,是因爲莫靖書。曾經從他身邊把歆裴搶走的莫靖書!就因爲看見他和安安談笑風生,他纔會無法理智!
喬生慢慢的在沙發上坐下,胃痛得額頭的發都被汗水浸溼了。今天看着安安這個傻丫頭被jenifer冤枉,聽到paul說她要辭職,很想晚上回來找她談談。但她一直沒有回來,他百無聊賴走到小區裡,卻看見她坐着莫靖書的車回來。
有些心理他自己都不敢去探究,也不敢去承認。明明是在妒忌,妒忌安安對莫靖書的笑魘如花,對自己卻處處躲避。
剛剛吻她的時候,他差點剋制不住自己。除了歆裴沒有女人可以讓他這麼迷亂。但是剛剛她哽咽着說沒關係的時候他分明是心疼的。他緊緊閉上雙眼,不願再想這個。明天他就要去美國和HL的hawick劉談合作。收購M.L的計劃一定要成功,建造“裴園”的計劃也一定要繼續。至於其他的,他都不會再想。
不知道哭了多久,安安終於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片晨光,陽光很刺眼,昨晚窗簾忘記拉上。此刻的亮光使她眼眶刺痛,連帶着心又痛起來。
她碰到什麼事,第二天總能振作精神。但這次卻不行,醒過來又忍不住哭。她忘不了喬生說:對不起。明知道不可能,她怎麼配?但是她放不下,卑微的奢望着。就像在深海底,只是依賴着這麼一點點氧氣活下去。
電話響的時候,她的頭依然重得如灌滿了鉛。一個陌生的號碼跳躍在屏幕上。
“喂?”她接起電話,聲音有些暗啞。
“……”
“喂?……”
對方一直沒有出聲,她剛想掛電話,“安安,我是羅振鋒!”那聲音彷彿很遠,卻在她耳邊轟隆隆的響起,恍如隔世的感覺向她襲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他們之間還能說什麼。
“安安……”羅振鋒欲言又止,“我想見你,可以嗎?”
“我要上班。”安安覺得自己腦子大概出了問題,所以才這樣渾渾噩噩,不知所云。
“其實我就在你們小區門口,我們去喝杯咖啡,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他語氣誠懇至極,“可以嗎?”
羅振鋒將安安帶到城西的一間日式餐館,上午十點多的太陽很溫暖。安安坐在角落,手中握着一杯水。窗外是靜謐的街道,兩旁是繁茂的香樟樹,偶爾纔會有車經過。真是一個安靜的好地方。
從她坐到他車上,她幾乎沒有正眼看過他。彷彿是不敢抑或是不願,她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會來和他見面。也許內心深處還有對某段過往的不甘心,畢竟先走出去的人是他。她曾經那麼辛苦的去忘記,差不多耗費了她所有對愛情的期許和對未來的憧憬。
他穿淺咖啡的休閒西裝,眼鏡遮不住他充滿書卷氣的清秀臉龐。兩人默默相對無言,安安一直側頭望着窗外,側臉有美好的弧度。
“婆婆還好嗎?”羅振鋒問。
“去年過世了。”講到外婆,安安有些許鼻酸。
“對不起。”他的聲音裡也都是悲哀。“這幾年還好嗎?”
安安嘴角微揚,“挺好的。”看來一切都過去了,她調整坐姿面對他。原來重逢也不過如此,除了舊時的傷疤會隱隱作痛以外沒有別的。
“我去錦帛坊問到你的住址。你在哪裡上班?”
“我現在就在玥帛坊做事,幫忙製衣和刺繡。”她笑着說,她仔細看他。樣貌雖然沒有改變,但是眼底多了許多滄桑。
“需要幫忙嗎?”他點了根菸,“我是說如果你需要,隨時可以找我。”
其實那天重逢以後,她也留意過他的近況。六年前他娶了易子霖,現在是莫氏企業的總經理,也是城裡有名的青年才俊。
她淺淺的笑了,“沒有什麼可以幫的。我現在一切都很好。”
“對不起,安安!”他的眉頭微微蹙起,鏡片後的眼睛裡彷彿蘊着幾分淚意。
“都過去了,我也不怪你。”安安望着窗外的街頭,一個女孩正躲在香樟樹下哭泣。陽光灑在她粉色的連衣裙上,泛起一片晶瑩的光華,美的如一幅畫。年輕的時候即便是哭都是美麗的,即使是傷痕也彷彿是迷人的紋身。即然都已經過去了,一切就當是愛的代價。
“安安……”羅振鋒欲言又止,聲音裡掩不住的落寞。
安安直視他:“真的,我不怪你了。”
羅振鋒點頭,“那麼我們還是可以做朋友的,對嗎?”
“我想也沒有必要,我怕傷害到別人。”她突然覺得對於她來說真的都過去了。曾經那麼的在意,那麼的傷痛。如今面前的這個人再也掀不起她心裡的任何漣漪。
如果說一定要有一種感覺來形容,那麼就是後悔,真真切切的後悔。後悔輕率的付出了自己,付出了純潔。
“我該走了。”安安站起來。
“你去哪裡?我送你!”羅振鋒站起來,但是他的電話卻響了。“喂?”他接起來。
安安倒不好意思先走。
“我馬上走了,你不要過來!”他的聲音很不耐煩。
對方說了什麼,他的臉微微紅了一下。他對安安做了個稍等的手勢,“陳倩玲,你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
安安嚇了一跳,陳倩玲?她模糊的想着,一些念頭在腦子裡浮起來。
“喂?喂?”對方顯然已經掛了電話。羅振鋒擡頭對安安無奈的笑了笑:“一個客戶。”他幫安安拿起皮包,“走,我送你。”
安安將他手中的皮包拿過來,“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羅振鋒正想說話,餐館的門卻被推開了。真的是倩玲,她剪了齊耳的短髮,多日不見她的氣色還不錯。見到安安她也很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姐……”安安有幾分尷尬,“我先走了。”說完就出了門。她走得又急又快,爲什麼姐姐會和羅振鋒在一起?她真的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