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的血戰,等到入夜之後,天空一片陰冷,進入九月已經開始入秋了,北方的夜晚帶着一正冰冷。
張家軍的軍營中已經是一片血泥,滿地的血水攪合的泥土,到處都是傷兵痛苦的哀號,這些傷兵都被集中在一個角落裡面,上萬人痛苦地哀號着,隨着時間越來越久,已經有很多人都沒有了哀號的力氣,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
這些人已經是無法醫治的傷兵,還有更多可以移動的傷兵都無法救治,更不要說這些已經失去身體移動能力的傷員了。
而且此時在滁州城下也是一片的哀號,很多張家軍的傷員都沒能撤走,他們已經無法移動,只能在冰冷的夜晚中等到死亡。
第一天傷亡兩萬餘人,最後可以活下來的也不到五千人,第二天在滁州城下沒有回來的就有三萬多人,此時營中等着死亡的還有上萬人,張家軍這一仗此時已經損失了六萬多人,而且幾天之後,還會有不少輕傷員因爲感染死亡,到時候死亡的士兵會更多。
張士誠一臉陰冷地坐在大帳裡面,他身邊是一衆將領,經過一天的血戰,已經有十多個將軍都不在這裡了,他們有的是在攻城中陣亡的,有的則是被張士誠臨戰處斬,已正軍法。
此時衆人都不敢說話,一個個低着頭不敢看一臉冰冷的張士誠,都擔心誰一開口就成爲張士誠的出氣筒,然後被拉出去砍了。
兩天損失了六萬多人,號稱十五萬大軍,其實還有很多民夫和隨軍工匠雜兵,這些人也有三萬毒人,此時張士誠手中可戰之兵只剩五萬左右,但是滁州城依然沒有攻下。
“高郵有消息沒有了?”
張士誠冷冷地說道,下面的人一聽,頓時一陣緊張,然後看向最前面的張士德。
張家軍的情報都是張士德負責,所以飛鴿送來的情報也都是直接送到張士德那裡。
張士德看着一臉陰寒的大哥張士誠,然後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後站了出來,然後說道:“飛鴿剛剛送來情報,馮國勝大軍已經趕到高郵城下。”
衆人一聽,頓時一陣驚愕,他們沒有想到馮國勝竟然這麼快就趕到了,按照常理,應該明天下午到纔是。
衆人頓時一陣緊張,他們中的很多人的家眷都在高郵,雖然高郵還有呂珍的五萬大軍,但是都是一些新兵,根本就不是馮國勝部懷遠軍的對手。
尤其是經歷了今天的血戰之後,張家軍的將軍們心中對懷遠軍更加敬畏了,尤其是那些之前已經被懷遠軍俘虜過一回的人,此時看到才一年多的功夫,懷遠軍的戰鬥力竟然又提升了一大截,已經不是張家軍可以比擬的了。
看着衆人的一陣騷亂,張士誠的眉頭微微皺起,頓時讓在場的人都安靜,他也沒有想到滁州的戰事竟然發展城這個樣子,兩天的血戰,竟然沒有攻下滁州城,實在是出乎張士誠的意料。
但是此時馮國勝已經趕到高郵城下,張士誠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了,爲由明天集中剩下的人馬再做一搏,而且經過兩天的血戰,他知道滁州城中的懷遠軍傷亡也非常大。
張士誠隨後說道:“我決心明日最後一站,一定要拿下滁州城。”
張士誠一臉猙獰和瘋狂,他此時已經被滁州的懷遠軍逼的有些發瘋了,甚至有些失去理智,加上眼下的處境,讓他有些瘋狂和猙獰。
但是聽到張士誠的話之後,下面的衆將軍頓時一陣驚駭和恐懼,他們知道大軍經過兩天的血戰寫來,已經摺損了六萬多人,剩下可戰的兵馬也不過五萬人,但是都是一些新兵,而且此時士氣低落,所以明天想要再戰是非常困難的,根本取得不了什麼戰果。
“經過諸位今天的血戰之後,雖然沒有拿下滁州城,但是滁州城中的懷遠軍傷亡巨大,而且滁州城已經多處眼中損壞,根本無法修復,所以明天一戰,我決定大軍全力攻擊,一定可以拿下滁州城。”
張士誠此時還不甘心,他知道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了,撤退回高郵是絕對不成的,趕回高郵也救不了呂珍,而且那樣他會更加被動,索性繼續發動猛攻,攻下滁州再說。
張士誠自己手下的五萬精銳人馬已將傷亡殆盡,剩下的人馬雖然還有五萬,但是都是新兵,沒有什麼戰鬥力,站在後面助助陣還可以,如果上戰場了沒準都嚇尿褲子了。
於是張士誠隨後說道:“明天早上把好酒好肉都拿出來,然後讓大家好好地吃上一頓,第一個攻上滁州城的,封萬戶,賞千金。”
張士誠也是下了血本,他要拿下滁州,然後再和劉明遠談判,滁州對於懷遠軍意義重大,同時滁州對面就是金陵,所以只要滁州在他們手中,就是高郵失去了也沒關係。
“不好了,不好了。”
突然,隨着一陣陣驚叫聲,伴隨一陣火光閃過,頓時讓張家軍大營一片慌亂,然後就聽到一陣陣喊殺聲響起。
張士誠猛然起身,他自然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懷遠軍竟然敢劫營,白天一戰下來,張家軍雖然沒有拿下滁州城,但是懷遠軍傷亡也非常大,張士誠認定懷遠軍絕對不敢出城,於是巡邏境界就沒有太重視。
但是隨着一陣陣火光飛起,同時伴隨着喊殺聲響起,張士誠知道懷遠軍還是來了,於是張士誠立刻領着衆將領衝出了大帳,他們眼前立刻出現了一片混亂的場面。
張士誠的大帳在大軍營地的中間,同時也是最高處,所以看到軍營前面已經是一片混亂,到處都是混亂和廝殺的人羣,還有焚燒起來的大火。
張士誠立刻令手下的將領們回去組織人馬迎戰,同時他和張士德也領着親兵殺了過去。
但是隨着張士誠衝入到了前軍營地,他發現事情有些不妙,因爲很多張家軍士兵朝着他們砍殺過來,這讓張士誠心中大爲驚駭。
隨後仔細一看,張士誠這纔看出到,看到相互砍殺的士兵都是張家軍的士兵,沒有看到一個穿懷遠軍鎧甲的人。
張士誠心中一陣驚駭,他頓時明白了一定是懷遠軍穿着他們的衣服進來了,然後製造混亂,而且已經實現了,現在到處都是張家軍自己人在驚恐地自相殘殺着。
華雲龍大膽地採用了偷襲的戰術,他知道絕對不能讓張士誠好過,不然明天滁州城就有守不住了,今天雖然打退了張家軍的猛攻,而且還殺傷了數萬張家軍,但是懷遠軍此時能戰的士兵已經不足萬人。
兩天的血戰,已經傷亡了兩萬多人,能夠站起來再戰的傷兵都是簡單處理包紮一下傷口就歸隊了,但是此時懷遠軍依然兵力不足,很多重傷員都在救治之中,這些人都是刀槍傷,所以最快也要一個月纔可以恢復,而且恢復之後能不能上戰場也不好說了。
於是華雲龍大膽地偷襲張家軍營地,派出三千懷遠軍,穿上張家軍的衣服,然後偷偷出城,突然發動了攻擊。
張家軍經過一天的血戰,入夜之後守備非常鬆懈,所以被懷遠軍得手,在一片混亂中被懷遠軍殺傷了一大片人。
驚駭的張家軍士兵發現攻擊他們的是自己人,於是這些已經被嚇到的士兵開始懷疑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潛在的敵人,最後導致了自相殘殺。
張士誠隨後也加入了廝殺之中,他也開始無情地收割着自己人的性命,他知道罪魁禍首懷遠軍此時早都已經乘亂跑了,留下來都是自己人。
張士誠爲了不讓動亂蔓延,於是立了領着手下衛隊和趕來的將軍們開始對前軍這些自相殘殺的士兵開始清理,只有儘快平息這裡的動亂,然後才能夠避免動亂蔓延整個大營。
最後隨着三千多顆人頭落地,張士誠終於將整個前軍的營亂給平息了,同時混亂的廝殺也結束了,前軍終於恢復了平靜,活下來的人突然驚駭地看着身邊滿地的屍體,他們此時才發現倒在地上的人都是和自己穿着一樣的衣服。
張家軍士兵剛纔已經處在極度恐慌和猙獰之中,他們沒有了思考,所以就纔會出現剛纔的一幕。
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張家軍的建制非常混亂,軍官對於下面的士兵不是很清楚,混亂的數萬人就這樣雜亂地待在一起,一旦發生情況,根本無法及時處置,而且往往只能讓局面越來越糟。
如果不是張士誠果斷攻擊,將混亂的數千人全部斬殺,這樣的戰鬥還將繼續蔓延下去,最後波及整個大營。
一片血腥中,張家軍士兵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絲力氣,他們不僅身體沒有了力氣,更是精神上也開始出現迷茫和失落。
看着滿地的屍體,還有被血水侵染的土地已經泥濘不堪,這些士兵們已經完全失去了鬥志。
此時張士誠無力地放下手中的鋼刀,環視着身邊的士兵,他們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疲憊,還有眼神中的失落也毫不掩飾。
張士誠心中一陣痛苦,他其實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當初就是造反都是身邊的人慫恿的,此時看到一雙雙麻木失落的眼神看着自己,張士誠的淚水也流了下來。
他此時突然想要改變主意了,馬上班師回去,這樣一定會讓衆將士歡喜不已,但是此時馮國勝已經到了高郵城下,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就是回去了也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最後還是屈辱的求和。
張士誠心中一陣爭鬥,他知道此時沒有退路,只能繼續下去,於是有些失落的眼神又開始變得冰冷起來了。
但是張士誠冰冷的眼神中突然閃過一絲亮點,在昏暗的夜色中非常明顯,身邊的將士看到之後,立刻回身看向身後。
張士誠此時看到遠處的後軍大營又起火了,他頓時心中一陣驚駭,後軍可是存放糧草輜重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