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白一行出海之時正是四月底,雖然未進“三伏”,但島上卻極爲炎熱。一行人往島嶼深處行進,島上植被茂密,參天大樹比比皆是,途中長滿着不知名的花草,風景倒也宜人。六人行走於其間,明顯感覺燥熱難當,不一會兒就口渴萬分。這海島不比內陸,淡水珍稀,需在島上的內湖纔有,因此也只得忍住口渴。黑牛本是粗莽漢子,身寬體胖,哪裡忍得住着這般悶熱,於是直接脫下外衫,光着粗壯的臂膀,手提兩把宣花板斧一路披荊斬棘,爲衆人開路。
不久後,衆人來到一片沼澤地,前面一片水域,看着甚爲清涼。只是兩旁有着不知名的巨花,那花嬌豔欲滴,七彩斑斕,南宮燕忘了身處險境,大喜道:“這花好漂亮!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鮮花!”
船上兩名夥計想必口渴難當,不顧一切地撲到湖邊搶水喝,可正走進花叢中間時,兩株含苞開發的花朵陡然張開花瓣,將兩人吞噬。
“啊!”南宮燕和楊倩同時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嚇了一跳。
李少白也是萬萬沒有料到這花竟然會吃人,黑牛驚訝得眼如鬥牛。
李少白大喝一聲:“你們快躲在我身後!”說罷手一揮舞,長劍脫鞘而飛,只橫向一砍,一道劍氣將食人花盡數削落,又道:“黑牛,快去把這兩個人救出來!”
黑牛極不情願道:“怎麼又是我?”
李少白斥道:“你這黑廝,讓你去就快去,哪裡這麼多廢話!”
黑牛諾諾道:“是,師父!”
黑牛用力掰開那花朵,發現裡面竟然油膩無比,極爲腥臭,他叫苦不迭,一隻手捏個着鼻子,另一隻手用勁兒地往外扯,終於將兩個人全部都拉了出來。
那兩夥計滿身腥臭,所幸被救了回來當即對黑牛三跪九叩,感恩戴德,黑牛緊捏鼻子罵道:“他奶奶的,去去去,你們還是去洗個澡,這味兒老子實在忍不住了!”
兩人亦覺臊味難當,當即跳入水中,一陣猛搓。黑牛擔憂道:“師父,這一路我們也不知遇到了多少艱難險阻,都是平安無事,前面都把好運氣用完了,這次不會死在這島上吧?”
楊倩卻道:“是啊,這一路走來還真是遇到了不少挫折,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我想,這是老天眷顧我們,所以這一次,我們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李少白道:“不管前面有什麼艱難險阻,我都一定要找到孃親!”
南宮燕道:“臭蛋,你不要沮喪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黑牛也樂呵呵道:“師父,俺黑牛雖然愚笨,但也知一日爲師終生爲父的道理,你放心,只要黑牛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支持師父您老人家!“
“多謝大家。”李少白的眼眶有些溼潤。
這時,那兩個小廝指向前方說道:“各位大俠,你們快來看!”
李少白邁出一大步,再看前方不遠處竟然有一道巨型氣罩,將光線折射出來,變成了一道七色斑斕的彩虹。
李少白驚喜道:“你們快看,這氣罩必是元氣結界,這麼說來,前面一定有人居住!”
黑牛也喜道:“真的有人家?俺黑牛可是早就餓得不行了!”
南宮燕警覺道:“黑牛你就知道吃,和你師父一樣,都是飯桶。對方也不知是敵是友,我們還是小心爲妙!”
李少白道:“惡女,你怎麼就喜歡‘指桑罵槐’。”
黑牛道:“師父,什麼是‘指桑罵槐’”
李少白對這楞頭青氣得無甚辦法,只得默不作聲了。
衆人又走了兩三裡地,離着氣罩越來越近。奇怪的是,越到深處,溫度越低,與剛上岸的悶熱形成鮮明對比。
李少白停下步伐,小心翼翼道:“你們就在此歇息一陣,我去前方查看一番!”又囑咐黑牛道:“呆子,你可要保護倩妹子和南宮郡主!”
黑牛答了一聲“唉”,騰出一塊地,讓兩位姑娘坐下休息,自己則提着板斧守在旁邊。兩個夥計則分別到四處採摘野果供衆人充飢。
李少白邁着疾風步奔馳於林間,轉眼就已過數裡,這纔看到前方竟然有一座集鎮,鎮上閣樓林立,殿宇輝煌,花團錦簇,遠遠望去,恍如一座花城。
李少白驚歎道:“想不到這荒島之處竟然有如此光景。”可細看那些人,無老無少,並無鬍鬚,雖是男裝,卻是女音,身段瘦小,嫋嫋婷婷。李少白心道:“這明明是婦人,爲何要裝着男人。”
正在這時,卻聽見背後有人道:“何方婦人,竟敢擅闖瀛靈島,快報上名來!”
回頭一探,竟然是幾個校尉模樣的軍士,只是那看着模樣卻是女兒身。
李少白道:“瀛靈島?這裡不是巫島麼?”
那衛士道:“這裡是瀛靈島女兒國,可不是巫島。”
李少白吃了一驚,心想這女兒國也曾被六根道人提起過,說是此島與中土是反其道行之。有“女治外事,男治內事”一說,婦人皆扮男裝,在外操業,男子皆扮女裝,在內持家,原本只以爲是怪誕傳說,但今日卻真的來到此地,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李少白連忙解釋道:“莫要誤會,在下李少白,不小心誤打誤撞闖入寶地,確實有些唐突,但並無惡意!”
爲首的那衛士長道:“沒有惡意?那你爲何要女扮男裝?”
李少白苦道:“我本就是男子,何故說我女扮男裝?”正在此時,卻見另一隊兵士押解着數人走到近前,李少白定睛一看,被押之人竟是南宮燕一行。
衛士長問道:“這些又是何人?”
那小軍士道:“剛纔我們在叢林中抓到了這幾日,見他們有的男扮女裝,有的女扮男裝,形容十分可疑,故而抓了過來。”
李少白道:“這些人是我的朋友,可別傷了他們!”
黑牛道:“師父,徒兒無能,俺們被她們使了**,故而被這幫娘-們兒抓了起來。”
衛士長兇道:“賤婦,休得胡言,我等明明是須眉男兒,你卻恥笑我等爲婦人,小心割了你這黑賤婦的舌頭。”
黑牛嚇得連忙閉嘴。南宮燕見狀,也驚的沒了大小姐脾氣,再也不敢多言多語。
李少白道:“好好好,你只要饒了他們,一切都好說。”
衛士長道:“那你還不丟下手中之劍,跟隨我們走。”
李少白丟了劍,任憑她們捆綁處置。衆衛士將一行人押解至相府。跟着內使走進內殿,見了國相,衛士們跪拜在地,李少白等人見這陣仗,也知深淺,深打了一躬,站在一旁。看那國相,雖在三旬以外,生得面白脣紅,極其美貌。旁邊圍着許多宮娥,國相輕啓朱脣,將李少白一行人的底細問了一遍。一面問話,一面細細打量。黑牛自忖道:“這個國相分明是個美婦人,爲什麼只管盯着俺看,莫非是有什麼歹意?”
正在此時,那國相站了起來,邁着闊步走到黑牛身旁,用着異樣的眼光打量起他。
“恩,此婦人豐滿有度,雍容華貴,真有牡丹之花容,不知是否婚配?”
黑牛戰戰兢兢道:“相國大人,你想幹什麼?”
相國笑道:“我國主正值婚配之年,近日正在選妃,我見小姐貌美如花,本相正好推選入宮,若你當上了貴妃,那本相也算沾了光。”
南宮燕一聽這話,粉臉憋不住笑,“噗嗤”一聲,捧腹大笑起來。“就他這樣,還叫美貌,真是笑死姑奶奶了!”
李少白等人亦是忍俊不禁。楊倩止住其笑,道:“妹妹就不要取笑他了,或許國主就好黑牛這樣的類型。”
唯獨只有黑牛慌了神。“不可不可!師父救我!”
李少白道:“相國,我等本是出海尋那南海巫島,卻遇到大風浪,誤入你國,還請相國大人放我們一馬。”
相國道:“原來你們是要去巫島,想必是去找南海神女門的吧?”
李少白道:“正是!”
相國責道:“怎不早說,那巫島與瀛靈島本是姊妹島,你們若要去,本相可以派人送你們。”
李少白喜道:“當真麼?”
相國笑道:“當然,不過本相有一個條件,就是要這位黑小姐留下。”
李少白道:“這?”
黑牛使勁搖頭,“師父,可別啊!”
李少白走到黑牛身前,低聲道:“黑牛,要不你就留在這裡,這些都是些柔弱婦人,量他們也不敢把你怎麼樣,等我從巫島回來再來接你。”
黑牛戰戰兢兢道:“師父,千萬不要,我在這裡渾身不自在,而且有種不祥的預感。”
李少白忍住笑,嚴肅道:“你這黑廝,平日裡說得好,什麼爲了師父,什麼事情都肯幹,這會兒讓你留在這裡享福,倒是推三阻四了。”
黑牛道:“小師孃,你倒是說說師父。”
南宮燕笑道:“黑牛,你別貧了,呆在這裡,虧不了你的。說不定那國主貌美如花,可美得你呢!”
黑牛頓時由憂轉喜,欣然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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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國頗爲滿意,讓宮娥推着黑牛就往內殿走。相國將李少白一行人安頓不提。
歇了片刻,黑牛就被帶上了一座閣樓,許多宮娥簇擁而來,口呼“娘娘”,磕頭叩喜。隨後又有許多宮娥捧着鳳冠霞帔、玉帶莽衫並裙褲簪花,不由分說,七手八腳,將黑牛的內外衣拔了個乾乾淨淨。黑牛想要掙扎,可那些宮娥力大無窮,不由他分說,早已預備香湯,替他洗浴。換了裙衫,梳了鬢髮,搽了香粉,摸了紅腮。把牀帳安了,請黑牛上帳。正在慌着,又有幾個宮娥走來,都是身高體壯,滿臉鬍鬚。內有一白鬚宮娥,手拿針線,跪道:“娘娘,奉命穿耳。”
黑牛一聽,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穿……穿什麼耳?”
那宮娥笑道:“就是打耳洞,娘娘如此尊貴,必然是要帶上耳環首飾。”
黑牛聽她這樣一說,魂都嚇沒了,奮力掙扎,早有四個宮娥上來,按住四肢,那白鬚宮娥上前,將針頂在黑牛右耳,頓時一針穿過,疼得黑牛嚎啕道:“疼殺俺了。”如此折騰了半天,這才消停。
見宮娥散去,黑牛這才叫苦不迭,他那裡想到還要受這些折磨,於是生出了逃意。半夜,黑牛換上便裝,躡手躡腳地穿梭於相府之中,不料卻誤打誤撞混入了鳳儀閣外。遠遠望去,只依稀見那閣內坐着一美婦人在哭泣。那美婦一頭青絲黑髮,鬢旁插着許多珠翠,真是耀人雙眼,耳墜八寶金環,身穿玫瑰紫的長衫,下穿綺羅裙,裙下露着一對小小金蓮,穿一雙大紅繡鞋,兩道高高峨眉,面上許多脂粉。再朝嘴上一看,卻是濃密鬍鬚,是個絡腮鬍子。
而更爲離譜的是,這人黑牛竟然十分熟悉。原來這人居然是隨船押解而來的摘花大盜莫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