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還是那扇水墨山水繡屏。
繡屏上的月亮已經近乎滿圓，正在微笑着等待承山的歸來。
繞過繡屏，承山看到公孫先生正坐在那等着自己。於是他衝公孫先生微微一笑，點頭示意，趕忙回房間換好了衣服出來。
客廳裡非常明亮。公孫先生還是穿着那一身棕色的長衫，外罩一層輕紗，看上去心情很好。他臉色紅潤，氣定神閒，每次都能給人一種非常安靜平和的感覺，讓承山的心裡非常踏實。
這時已經接近午夜時分，公孫先生準備好了兩個蒲團放在水墨山水繡屏前，他們兩個簡單的聊了幾句，等着月樞散靈時刻的到來。
就聽見“嗡”的一聲，水墨山水繡屏上的那輪圓月突然放出光芒，照亮了整個屋子，這種熟悉的光芒，讓承山感覺非常舒服。
他隨着公孫先生雙膝跪倒拜了一拜，然後跪在蒲團上直起身來，雙手托出集靈香爐向前送去。
承山已經提前把收集的靈力放入集靈香爐中。只見山水繡屏中光芒四射的月亮，瞬間發出兩道光柱，罩住公孫先生和承山的集靈香爐，香爐中的藍色靈力迅速飛出，沿着兩道光柱盤旋飛舞，進入山水秀屏之中。
兩個人收回手臂，站起身來。集靈香爐懸浮在空中，和繡屏中的月亮繼續交互着靈力。
公孫先生略微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看着承山微微一笑，示意到長榻上坐下。
“這些日子過得可好？你收集了不少靈力啊。”公孫先生看着心情舒暢的承山，就知道他在學校過得還可以。而且承山的集靈香爐裡面充斥着各種各樣的靈力，似乎收穫頗豐。
承山幾乎沒有不順心的事，他堅持運動，吃的好、作息有規律，看上去氣色紅潤、活力十足。坐在榻上，挺直了腰桿，讓人感覺朝氣蓬勃。
“還好，您呢。”
“老樣子。”公孫先生回答的非常平靜，他在等待承山的提問。
承山已經理解了公孫先生眼神的含義，但他還是遲遲不願意張口。公孫先生已經明確過這件事情，如果今天再問一遍，純屬徒勞無益，但他還是決定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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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先生，上次您說過，集靈師可以有感情，但不可能有結果，是這個意思嗎。”承山問得非常清楚，他在心裡早已蓄謀已久。
“是的。”公孫先生瞟了承山一眼，他似乎對承山提出這樣的問題並不意外。承山最近有點反覆無常，總愛打破砂鍋問到底，不碰南牆不死心。
“肯定不可能有孩子嗎？”承山似乎被紹輝操縱着，正把紹輝的疑問表達出來，他們兩個人在密謀的時候，就是這麼考慮的。
“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的。”公孫先生不動聲色的回答着承山的提問，他已經覺察到承山可能和別人討論過這個問題。
“既然正常狀態不會有，非正常狀態就可以嗎？有什麼特例？”
“沒有特例。所有的集靈師都是一樣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不是集靈師。”看到承山有點兒疑惑，公孫先生接着說。“你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明目啓智了，正式迴歸集靈師。如果你想恢復到凡人的狀態娶妻生子，就只能退出集靈師才行。”
承山還是不明白，他繼續聽公孫先生說。
“按照常理，明目啓智之後就不可能返回原來的狀態，除非你滅掉靈根。”
“滅掉靈根？”承山有點吃驚，他覺得答案肯定不妙。
“是的，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凡人的靈力都是通過眼睛泄露出來，因此，眼睛就是靈力之根。”
“滅掉靈根，也就是讓眼睛失明！你明白了吧。”
承山聽完，呆在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要想順利娶妻生子，難道就要變成盲人、變成瞎子？這種代價實在是太大了，承山完全接受不了。
公孫先生慢慢閉上眼睛，靜靜地打坐，剩下的事就讓承山自己選擇吧。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而且你的所有的靈力都將消失，不能操控集靈珠和集靈香爐，會完全按照凡人的生老病死，走完這一生。”
公孫先生的回答，讓承山期待的熱情降到了谷底，他這一個月等待的答案竟然如此殘酷，讓他實在難以接受。
潤瑩之所以喜歡自己，或許因爲自己正直善良，有男子漢氣概，但是最基本的的條件，應該是一個健全的正常人。如果自己變成了盲人，那不就成了一個殘疾人？潤瑩會喜歡一個殘疾人嗎？就算是有三年的感情，但是這是她的終身幸福，她會把自己的終身幸福，託付給一個生理上有殘疾的人嗎？
而且，自己也會失去所有的靈力，完全變成一個普通人，平白無故變成一個瞎子，這種結果誰會接受？
難道就是爲了能夠擁有一份血緣關係，而葬送自己所有的幸福？
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接受這種變化，所有的人都可能因此離自己而去，自己的人生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改變的結果就是跌進痛苦的深淵！
這樣改變的意義又何在？
承山現在才明白，公孫先生之所以沒有告訴他解決的辦法，那是因爲任何人可能都接受不了這種現實。
這是一個沒有意義的解決辦法，知不知道沒有區別！
承山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集靈香爐和繡屏中的月亮交互着靈力，他現在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不可能因爲娶妻生子而放棄這一切！代價實在太大了，而且就算是放棄，也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他不再提出任何問題，而是像公孫先生一樣靜靜的打坐。他認真回想着在學校的點點滴滴，所有的事情都歷歷在目，雖然學校裡有很多有意思的小故事，但是已經完全不能吸引他的注意，那些事情對於他來說，已經不再重要。
他想得到的答案已經得到，但又讓他無法接受。因此，他覺得還是放下最好，順其自然，不必再去強求什麼。
承山偶爾睜眼看一下自己的集靈香爐，等待着明日的誅心之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