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如水，室內安之若素。
公孫先生和承山都在榻上靜靜地打坐，等待這一天的結束。
他們兩個人已經在榻上坐了很久，都一動不動。承山彷彿已經習慣了這種打坐的方式，讓自己的氣息和心情得以穩定平和。
他在學校收集到的靈力包羅萬象，不僅涵蓋了所有的專業和行業，而且也包含了人的生老病死，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感覺驚奇，他內心更多的是淡定。就像是一個走在圖書館藏書室的小男孩，他看着周圍的高高的書架，用心體會着上面的每一個故事。
就算是再痛苦的往事，承山也會覺非常淡然，每個故事都有它的背景，都有它的原因，不可能無緣無故的發生。就像他今天問公孫先生的那個問題，雖然在心裡醞釀了很久，今天知道答案後，也不過如此。
得到或者放棄，都要付出代價；試圖改變，總會有難以接受的地方。年輕人之所以勇於接受挑戰，也許是因爲他們有接受這些挑戰的資本；一旦上了年紀，就會患得患失，再也不會有這樣輕鬆的心境。
承山坐在榻上遐思邇想，他感覺誅心之驗馬上就要開始了，不知道是回自己房間，還是在這陪公孫先生。他覺得自己這個月的誅心之驗會非常輕，不用承受太大的痛苦。因此他看公孫先生坐在原地沒動，於是也靜靜的在原處坐着。
承山看着牆上的掛鐘指向12點。
他突然感覺周身一緊，一股寒氣從上到下貫穿全身，同時也感覺到有千百隻小蟲子在自己的大腦中蠕動。他低頭忍受着痛苦，同時也感覺到好像有千百條鞭子，蘸着辣椒水，抽打着自己的身體。雖然沒有傷痕，但是每一下，都像鞭徹骨髓、痛徹肌膚。
他的五臟六腑開始翻騰，似乎有火熱的岩漿即將要噴出，他伸長了脖子，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好讓灼熱的岩漿噴發出來。
承山聽到“砰”的一聲，趕忙睜開眼睛，看到公孫先生仰面倒了過去！
公孫先生半張着嘴巴僵在那裡，渾身在不住的抽動，就像是被雷電劈中一樣。承山知道，這是上個月自己所承受的誅心之驗。那種被雷劈一樣的感覺至今記憶猶新，現在公孫先生身上應驗了。
承山看着公孫先生痛苦的在牀上左右翻轉，自己身上的痛苦好像輕了很多。他仔細盯着公孫先生，看看到底會有什麼變化。
公孫先生在痛苦的抽動、扭曲了幾下後，他的身體上的肌肉開始萎縮，慢慢變瘦、變枯、變黃。露在外面的皮膚佈滿了深深的皺紋，就像用刀刻過一樣。公孫先生的滿頭黑髮瞬間變得慘白，稀稀疏疏露出了肉色的頭皮。
他的身體開始彎曲，所有的骨頭都變的那麼突出和明顯，幾乎變成了一具乾屍！承山非常害怕，不由得往後倒退了一下，擔心成公孫先生會因此而喪命。
公孫先生的骨頭開始發出咔咔的聲音，這是他在痛苦的抖動。骨頭之間的劇烈摩擦聲越來越大，嚇得坐在一邊的承山瞪大了眼睛。
“你上個月究竟幹了什麼？”公孫先生髮出了極度沙啞微弱的聲音，他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想知道這種痛苦到底從何而來？
承山尷尬的笑了一下，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公孫先生，他確實超支了太多的靈力，把能想到的魔術都嘗試過一遍。
“誰讓他不早點告訴我。”承山這個時候居然還想着爲自己辯解，覺得如果公孫先生提前告訴自己，他就不會那麼肆無忌憚。
而且很多麻煩好像都是因誤會而引起的，如果公孫先生及早把那些事實真相告訴自己，也許就不會浪費那麼多靈力。
承山想到這裡，又覺得非常奇怪，爲什麼公孫先生不直接告訴自己，而讓自己去尋找答案，還走了那麼多彎路？難道這就是一個集靈師應有的歷練過程？
這些平白無故增加的痛苦，似乎沒有任何意義，承山在自己的心裡打了一個問號。難道公孫先生另有所圖，或者他是有意爲之？
這些問題，暫時沒有辦法得到答案，因爲公孫先生確實太痛苦了。
眼前的公孫先生，已經變成了一個殭屍球。他在榻上左右滾動，幾次差點滾落地面。如果不是他還在繼續的抖動，承山甚至覺得他已經死了。承山實在有點於心不忍，但他也無計可施，於是決定先回房間避一避，不想繼續承受視覺的折磨。
承山渾身也非常的痛苦難耐，但是還可以勉強走動。當他推開房門回到自己房間時，混亂的心情略微放鬆了一下，他準備在這靜靜的承受誅心之驗。
他這個月所用的靈力確實非常少，因此，他能感受到每一次使用靈力帶來的痛苦。他能分辨出最痛苦的那次，就是中了彩票二等獎，這種百鞭抽身的痛苦一直在繼續，而且他感覺到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滲着鮮血。還好沒有中一等獎，不然痛苦可能比這重十倍！
承山有時候會非常感慨，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他在重新審視着自己的身份，應該怎樣做一個稱職的集靈師。
一天的時間終於熬過去了。
當誅心之驗即將結束，承山頓時感覺身上輕鬆了很多，於是他推門出去，看到公孫先生正在慢慢恢復常態。
他的頭髮在慢慢變黑，變得濃密烏黑；他的肌肉漸漸充盈，變的紅潤富有彈性；他的身體慢慢舒展，恢復了玉樹臨風的瀟灑。公孫先生重新恢復了生機，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但是他的眼神似乎在埋怨承山，讓自己平白無故增加了這麼多的痛苦。
公孫先生和承山都沒有說話，他們等着誅心之驗的結束。
“嗡”的一聲後，兩個人雙膝跪倒在月前的蒲團上，拜了一拜，雙手向前伸出，收回自己的集靈香爐。山水繡屏中的月亮也漸漸失去光華，恢復了往日的狀態。
承山捧過自己的集靈香爐，認真看了一下，裡面確實有很多靈力。這是自己一個月的勞動所得，可以歸自己自由支配了。他覺得非常開心，也非常滿足。
承山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公孫先生。
“你上個月可真能折騰！”他只講了這麼一句，就讓承山覺得無地自容。
但是承山心裡也有點不服氣。“如果你早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就不用耗費那麼多靈力。而且，如果你提前告訴我‘使用多少靈力，就會接受多少誅心之驗’，我也不會那麼肆無忌憚。”
公孫先生沒有理會承山的辯解，又坐回長榻上自己的位置。
“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這樣吧。從這個月開始，你自己的誅心之驗會逐月累加，就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
公孫先生仍然非常淡定。
“上個月，你使用的靈力不多，因此受的誅心之驗很輕。看樣子，你已經適應了這樣的生活。但是你對感情還是放不下，需要繼續歷練。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衝動，不要輕易下結論，很多事情眼見未必爲實。”
公孫先生微微停頓了一下，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往日的神采，眼神中充滿了堅定和睿智。
“有很多事情，你要自己去尋找答案。”
公孫先生似乎話裡有話，讓承山聽着心裡微微一動。他雖然不知道公孫先生所指何事，但承山覺得裡面肯定暗藏玄機。
勇於嘗試，未必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