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九乃觀音出家日,往年今日,普陀山上早已是四方信衆聚集,燭火、香菸燎繞,誦經禮佛之聲,通宵達旦,令人歎爲觀止。然而今天,普陀山上不見香燭之火,不聞誦經之聲,寂靜中卻透着一股劍撥弩張的緊張氣氛。
早在數日前,便由代盟主沈際飛發出盟主令,普陀山封山十日。雖然盟主令中並沒有說明爲何封山,但江湖上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此次武林大會要在普陀山推選出正式的武林盟主。
武林八大派共派出數百名弟子,於普陀山內巡視。一方面接待持有邀請柬的門派上山,另一方面對心存惡意來搗亂的武林人予以驅除。至於想湊熱鬧的尋常百姓,往往還沒到山腳下,便被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給嚇退了。
普陀山上普陀寺,今日雖然大門如常打開,但寺內寺外除了一衆僧人又多了許多陌生的面孔。他們大多身着勁裝,或是腰間佩刀,或是揹負長劍,更有的便直接將兵器拎在手上,雖然服飾不同,門派不一,卻無一例外地神情嚴肅,雙目開合之間,微有精光透出,一望可知是各門各派的精銳所在。
站在寺內領頭指揮佈置的,正是雲中軒。
數日之間,雲中軒似乎略有消瘦,顯然蕭紫衣的離去對他而言是個不小的打擊,可是普陀山乃是他棲雲山莊管轄之內,沈際飛又是他生死之交,在這麼重要的關頭,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拋下一切去尋找蕭紫衣。只是,在忙碌之餘,他的眼神總是會不自覺地飄向山下,彷彿在期待着什麼人。
站在他身旁的是蘇挽雪。蘇成雄仍然昏迷未醒,蘇挽雪便是作爲流蘇山莊的代表前來。
經過數天調養,蘇挽雪精神已經恢復了許多,雖然仍是很依賴雲中軒,卻已不似當日那般整日拉着他不放了。
而沈際飛作爲代盟主,又是下任盟主人選,更是忙得腳不沾地。
一個又一個的掌門、門主相繼來到,一羣又一羣服色各異的弟子加入護衛的人羣。每到一個門主,雲中軒與沈際飛都要上前寒暄兩句,竟是從早晨一直站到中午,連一刻空閒也沒有。
尚容華自那日與蕭紫衣碰壁而歸後,這幾日顯得消沉了許多,時常發呆,只是衆人皆在忙亂中,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不過今日,尚容華卻充分展現出了代盟主夫人的風采。她今天薄施脂粉,臉上的傷痕也略加修飾,變得不那麼顯眼,臉上一直帶着得體的笑容,顯得端莊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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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人越來越多,紫竹林雖大,也漸漸顯得擁擠起來。
沈際飛看看時辰,見人已到得差不多了,便同衆人告罪一聲,同普陀寺的主持德濟大師一起走到林內新建的一座高臺上。
德濟大師先宣了一聲佛號,道:“承蒙各位武林同道厚愛,推舉老衲爲此次武林大會的主持,老衲雖不濟,但爲着今後數十年武林安危,少不得要厚着臉皮說上幾句話了。”
“大家皆知,三年前因與魔教一戰,尚盟主與魔教教主同歸於盡,魔教盡滅,而我正道亦是元氣大傷,便連盟主令牌也在混戰中丟失。中原武林羣龍無首,後由八大門派共同推舉沈際飛沈大俠暫代盟主。而今,武林盟主令牌終於找回,而各派力量也大有壯大,是以老衲以爲,有必要正式確認武林盟主人選,以領導武林正道,保我中原武林安定。”
德濟大師一席話說完,在座各位盡皆點頭稱是。
德濟大師微微一笑,正欲說話。
人羣
中一位門主突然叫道:“若不是爲着要選武林盟主,大老遠的誰上這兒來啊,德濟大師就不用多說了,直接說怎麼選吧,要不,在下推薦一個怎麼樣?”
德濟大師微怔,他原本想提出由沈際飛正式接任盟主一位,可是被此人這樣一說,倒不好提及。
他看向那人,從服飾上看,此人應是百草門門主,他心中有些奇怪,他與百草門門主也算相識,雖然已知舊門主去世,卻萬沒想到選出來的新門主他卻從未見過?只好道:“不知門主高姓大名?”
那門主大大咧咧地道:“德濟大事真是料事如神,在下正好姓高,名大明,忝爲百草門新任門主。”
德濟不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還是真姓高名大明,不過他乃有德高僧,涵養非比常人,當下只對高大明施了個佛家禮,笑道:“高門主若有合適人選,儘可提出,供在坐諸位商議。”
高大明卻嘿嘿一笑道:“我想問問大師,今日選盟主,是選德還是選武?若是選德,大家也不用再推舉什麼的費事了,直接選少林寺的方丈就得了,若是選武,呵呵,那就要看誰手底下的功夫硬了。”
德濟大師微一皺眉:“高門主的意思,是要比武選盟主?”
高大明尚未答話,一旁卻又有一人跳了起來:“比武功選盟主,豈非兒戲,若是魔教中人武功高強,贏了比武怎麼辦?難不成要讓一個魔頭來當盟主?”
“那就是要選少林方丈了?不成不成,如果他當了盟主要咱們大家吃素唸佛,豈不是要了大傢伙的命了?”
被這幾人一番言語,紫竹林中微有騷動。
雲中軒一旁瞧得清楚,說話的這幾位,皆是數月來新選出的門主,看來他們的用意,是想要攪亂這武林大會了。
他站起身來:“德濟大師,各位門主,在下以爲,盟主事關重大,德與武缺一不可少,在下倒是以爲,自沈大俠代盟主之位以來,秉公辦事,深得衆人敬佩,中原武林元氣纔會恢復得如此之快,況且沈大俠武功造詣也是極高,因而在下提議,便由沈大俠正式繼任盟主之位,各位意下如何?”
他話剛說完,德濟大師便迅速喧了一聲佛號道:“阿彌佗佛,雲門主所言甚善,老衲也提議由沈大俠正式任盟主之位。”
雲門身爲武林四大家之首,德濟大師又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之人,他二人聯合舉薦,這份量是何等之重,是以他二人話一出口,場內頓時安靜下來。
見大家都不說話,德濟大師便道:“既然大家都沒有異議,那......”
場內突然傳來一聲冷笑:“原來這盟主之位都是你們私下裡商量好了的,那爲何把我們大家巴巴的騙了來,耍着咱們玩嗎?”
一言既出,四座皆驚。
德濟大師皺眉道:"方纔不知是哪位施主所言,在場衆人皆知今日是爲選盟主而來,何來私下商量一說。”
那人嗤笑一聲道:“在場衆人誰不知道,雲中軒是沈際飛的結義兄弟,而德濟大師你和沈際飛的師父又是莫逆之交,若不是私下裡商量好的,爲什麼你和雲中軒二人一唱一合的,難道在場諸位英雄好漢,除了一個沈際飛再沒有別的人選了?”
雲中軒凝神去看,只覺那聲音飄忽不定,加之林內人數衆多,卻始終找不着確切位置。
他朗聲道:“閣下一直躲在別人身後說話,難道也能算得英雄好漢?”
那人卻道:“在下自然不敢以英雄好漢自居,對武林盟主一位也沒有肖想之念,雲門主這麼急着找在下出來,莫不是要對在下動手?在下武功低微,可不敢和棲雲山莊的門主動手,若是
雲門主一意要沈際飛當盟主,在下也只好同意。”
他這一番話,極盡挑撥之意,似乎雲中軒找他出來是爲了滅口,而他躲起來卻是不得已了。
雲中軒看看四周,見許多人臉上已微有忿色,顯然被那人挑動。
他深吸一口氣,正欲說話,沈際飛卻已站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對着四周行了一個抱拳禮:“沈某自任代盟主以來,承蒙各位武林同道擡讓,數年來倒也平穩。今日選武林盟主事關重大,本來沈某不欲多說,但既然那位仁兄有所言,在下也不得不澄清一二。”
他這番話說完,頓了一頓,四周的人都看着他,等待下文。
“在下忝任三年代盟主,早覺才德淺薄,難當重任,是以今日本欲趁選武林盟主之機,選一位賢能,讓沈某卸下重擔,。”
他的話剛說完,下面立即譁聲一片。
沈際飛的聲音猛然提高:“但是沈際飛在此言明,若是有人爲着一己私利,置武林大義於不顧,挑唆同道相殘,沈際飛便拼卻性命不要,也絕不輕饒。”
他一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直說得四周一片寂靜。
饒是德濟大師涵養過人,聞言也不禁面露微笑:“沈盟主之言甚善。”
過了一會,一名百草門弟子大聲道:“你怎知別人擔任武林盟主便不是爲同道謀福祉,難道天底下只你一個沈際飛是大俠,旁的人全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他既已開口,立時便有人附和:“對啊,對啊。”
“既然沈大俠自認不能勝任武林盟主之位,在下提議,由我百草門門主擔任如何?”
他話還沒說完,身旁一門派的弟子立時便“呸”了一聲:“你們百草門算哪棵蔥,要擔任也是我們門主擔任。”
“你說什麼?信不信老子讓你變棵蔥!”
眼見得衆人鬧得不可開交,德濟大師不得不再次使出獅吼功,才讓衆人安靜下來。
德濟大師雙手合什,道:“若是如此爭論下去,只怕難有定論,老衲卻以爲,沈大俠說自已才德淺薄乃是自謙,沈大俠任代盟主三年,名至實歸,這武林盟主之位,非他莫屬,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他這番話,卻是對着臺上坐着的武林八大派代表所說。
尚容華聞言面露喜色,她知道,若是任由那些小門小派再爭執下去,只怕開到明年也選不出盟主,而只要武林八大派支持沈際飛,此事就算定局。
她迅速掃了一下八大派代表,心中暗暗思忖,八大派武林四大家就佔了四派,這四派無疑是站在沈際飛這邊的,剩下的四派也均與沈、尚兩家交好,看來沈際飛這武林盟主是做定了。
至於如何整斥手下,調度各方勢力,商定以後武林動向,卻是選定盟主以後纔要考慮的事情。
果然,考慮了半晌之後,八大派中實力最弱小的崆峒率先表率支持沈際飛。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卻出乎尚容華的意料之外,除崆峒之外的另外三派卻均表示反對。
尚容華皺眉,情勢雖有變化,到底沒有超出控制,武林四大家加上崆峒,也算是超過半數。
她自己便是尚家家主,雲中軒身爲雲家門主,自然都是支持沈際飛的,沈際飛雖然自己不便表態,但沈家毫無疑問也是站在他這邊的,只剩下蘇家。
她將目光投向蘇挽雪。
蘇成雄不能視事,蘇挽雪便是蘇家的代表,以她對雲中軒的情意,這一票想必是十拿九穩的了。
果然,蘇挽雪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蘇家支持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