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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玉露臨走時,臉上清冷絕望的表情不由得流下兩行清淚,拿出手帕拭了一下,見手帕正是玉露離家之時,送她擦淚的那塊,雪白的絲帕上繡着一株蘭花,雖寥寥幾針,卻帶着傲氣,她控制不住又啜泣起來,說道:“玉露姐好似一株異世奇葩,豈是我們這凡夫之家所能留住的。若不是我見她才華出衆,容貌脫羣,一時自私,她又何至於有今日顛沛之苦。二哥,以往我一向敬重你,覺得你處事灑脫,不拘於世俗。這一次卻令我很的失望,你不問是非,妄下決斷,我和爹又豈能騙你。”

胡云山冷冷地笑了一聲:“你們非我,又怎知我的心,難道讓我迎合了你們的心,如了你們的願,我就不世俗了。”

其實人往往都有一個通病,怕人糾纏,等到忽有一日,所怕之事不復存在,心裡就又難免有失落之感。胡云山原以爲韓玉露即入胡府,必安於現狀,勝券則操縱於他手裡,沒想到韓玉露會反其道而行之,‘你即不珍惜我,我又何必任你擺佈。’而今令他由主動,變爲被動,一時心亂如麻,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胡慧姍本來看胡云山一臉冷笑,心裡就有氣,再加上他剛纔那幾句冷嘲熱諷,心裡更氣,一把奪過胡云山手裡的旅行袋和小皮箱,先將皮箱順着樓梯滾下樓,然後雙手提着大手提袋,吃力地挪到樓梯扶手上,要向樓下扔去,正巧何靖華解了手回來,急忙制止道:“慧姍,小心地板。”

胡慧姍俏皮一笑:“舊的不去,新的何來!何況我又不是往地板上扔,而是沙發上。”說完一鬆手,大手提袋應手而落,多虧何靖華趕過來,向旁推了一下,瀉了力,才穩穩地落到沙發上。

胡慧姍不再理會胡云山,大搖大擺地下了樓,小提箱滾到一半就不動了,胡慧姍又補了一腳,才把它“順利”送到樓下。

何靖華已將旅行袋放到樓梯口,又將皮箱揀起,放到旅行袋上,回頭道:“慧姍,心裡再不樂意,也不該拿沙發和皮箱出氣?你知道這隻皮箱多貴?單上面的拉鍊就值一百多塊錢。”

胡慧姍笑了一下道:“你不說我怎知它有多貴?何況不論皮箱還是袋子,只要能裝衣服就好,難道貴得是物,要珍惜,賤得就不是了。而我恰恰相反,倒比較珍惜那些不被人所看重的。比如這個袋子,看上去粗鄙又不值錢,可是它比皮箱裝得東西多,我就覺得它比皮箱要好。”說完一面先拎起袋子,一面咬着牙向門口挪去。

樑玉寬推門走進來,見慧姍正一個人吃力地提着個袋子往門邊挪,他很吃驚地看了看靠在樓梯扶手上失魂落魄的胡云山和站在客廳裡訕訕的何靖華,奇怪他們怎會任由慧姍小姐累得滿頭大汗也不過來幫一把。

何靖華並非因慧姍搶白他而訕訕的,而是因慧姍那一段話,竟說到他的心坎裡,人人所追求的浮華,如無一用,又有何價值可談。他剛想誇慧姍兩句,見慧姍剛纔一副道學的嘴臉,頓時變得笑靨如花:“樑大哥,你回來正好,我正愁沒人陪我去碼頭。”

玉寬接過慧姍手裡的東西,正好錦屏端着茶杯推門進來,見慧姍要走,忙道:“這早晚趁我沏茶的功夫,怎麼就把東西都收拾好了?三小姐有什麼急事,連飯也不吃,就要走。上次小姐臨走的時候,說回來要吃如意做的扒絲地瓜,特叫人去後院的窖裡挑了幾個大個兒的,剛剛削了皮,我來的時候,正準備要下鍋。”

慧姍接過茶胡亂地喝了一口,對錦屏說道:“都出來三兩日了,因去幾個同學家逛逛,耽擱了時日,再不回去,怕爹着急。你跟如意說地瓜給我留着,等我再來上海的時候再做,另外不知道她的手藝有長勁兒沒有,上次給我做的,糖熬糊了不算,又粘牙,差點兒把我牙都粘下來。”

她匆忙間望了一眼胡云山,回身取了皮箱,見玉寬已經到了門口,慌忙大步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