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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寬提着袋子,剛打開門,就見總管榮福手裡拿着一張報紙上氣不接下氣地闖進來,險些撞到他的身上,他急忙向旁邊閃去,胡榮福也跟着想剎住身子,因他年紀大了,身子笨重,腳下一絆,倒來個趔趄,身子向前搶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子。

迎頭慧姍走過來,看到他衣衫襤褸,滿面塵灰,心裡倒有些犯疑,心想即使從家來,也不過一天路程,何以會如此狼狽?

胡榮福擡起面容憔悴的臉看到慧姍,頓時老淚縱橫,膝蓋一軟,跪到她的面前,慧姍竟愣住了,胡府一直來有個規矩,即使逢年過節,下人們也不許給少爺小姐們下跪,相反他們兄妹三人還要給有臉兒的長輩拜年。

她慌忙走過去拉起他,吃驚地問道:“福大叔,你怎麼了?”胡榮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道:“三小姐,我特來接你回去,家裡都要翻天了,二少奶奶投河了,老爺也兩三天水米未進。”

胡慧姍初時還不信,以爲自己聽錯了,直到胡榮福又重複了一遍,她竟猛地呆住了,手裡的皮箱‘叭’地掉到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上面,半晌,她才轉了轉眼珠問道:“幾時投的河,見到屍體了麼?如今爹病倒了,你又不待在家裡,豈不更亂套了。”

胡榮福見慧姍欲哭無淚,一副昏昏默默的表情,也嚇了一跳,忙站起身子,小心地說道:“倒是沒見到二少奶奶的屍體,只是發現了她新婚時穿的衣服在蘇州河上漂着,老爺正派人日夜打撈。老爺因惦記三小姐,讓我接三小姐回去,順便把和二少爺斷絕父子關係的報紙送過來。”

胡云山初時見胡榮福氣勢洶洶而來,以爲是帶人來抓他的,剛想趁亂躲起來,直到聽他說韓玉露自盡,竟覺得好似萬丈高樓一腳登空,等他回過神來,可不正是站在一樓的地上。因剛纔一着急,竟一步從二樓扶手上跨了下來。

以前對他笑容可掬的胡總管,如今的眼中好似帶了刀一樣,狠狠地望着他,手裡拿着一份報紙,劈面摔到他的臉上:“百善孝爲先,我即使大字不識一個,也明白這個道理。你當初說過寧願不做胡家人,也不要二少奶奶,如今二少奶奶去了,老爺說他成全你,今後你與胡家橋歸橋,路歸路,再無任何瓜葛。”他怒衝衝地扶起慧姍:“小姐,我們走。”理也不理胡云山,轉身向外走去。

慧姍輕快地繞過何靖華時,竟笑着對他說道:“我今天回去,說不定哪天才能回來,二哥,記着雯藍回來時別忘了去接我。”

胡云山因一時想不通,即使韓玉露再與衆不同,身爲女子者又豈會輕言離婚,直到聽胡榮福說她投河自盡,才恍然大悟,她所以狠心絕決而去,竟是已有拋開性命之心。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傷心,只覺得天下最不幸的人,也未必有他此時所傷的半分心。而今他爹又把他逐出家門,讓他何以安身於世間。

慧姍出了大門,被冷風一吹,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再把前後的事一連貫,一心只想着快點回家去看看,見老六正拉着黃包車從外面進來,也不坐司機老王開過來的車,飛跑着過去,一步爬到黃包車上,只一個勁兒地催:“快點快點。”

胡榮福因着急,想讓她跟着一起坐汽車,勸了幾句,慧姍只是窩在車裡說什麼也不肯下來。玉寬算了一下開船的時間,即使坐黃包車也足夠,忙勸了胡榮福,他看着涉事未深的慧姍,乍聞噩耗,精神已處混沌狀態,即擔心,又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