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的夏涵依舊昏‘迷’不醒。
“他能撐多久?”
舒綠沒有時間難過。在這個沒有呼吸機營養液維持生命的時代,夏涵是不可能一直保持着昏‘迷’狀態的。
換言之,他連當植物人的可能‘性’都沒有。
仲秋滿這回沒有立刻回答,想了很久,才嘆息道:“我不知道。”
這次的開顱手術,對仲秋滿來說,何嘗不是一次巨大的挑戰?
“或許他明天就會清醒。或許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仲秋滿看舒綠的十指緊緊絞在一起,也替她姿得難過。雖然身爲醫生,見過了太多的生老病死,對病人的傷重不治也早就習慣。然而然而,他還是希望他的“小老鄉”舒綠能夠獲得幸福。這樣好的‘女’孩子,與夏涵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莫非,人真是不能太完美?
“舒綠,我有些話要勸你。”仲秋滿看着舒綠,溫言道:“死生有命,富貴在天。冥冥中,自有命數,你不要太執着了。”舒綠緩緩擡起頭來。仲秋滿說這些她何嘗不懂得?
她也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本該對生死看得更淡些纔是。然而,她卻無法說服自己平靜下來。
夏涵爲什麼要到這種情況下,她才能夠正視自己對他的感情?
“仲先生,你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苦笑道:“無論如何,我們現在也只能見一步走一步了。”
“我會陪着他,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已經不需要我的陪伴爲止…”她轉過頭去,看着夏府不知爲何顯得有些衰敗的草木,低聲輕喃。
仲秋滿無言地嘆了口氣。也罷如今他們其實也就是在“等”
而已了。
展眉卻不是光坐在家裡空等,他開始緊鑼密鼓地積極行動起來。
事實證明,展看一旦爆發,力量絕對是驚人的對方並沒把展眉這變數計算在內。或者說,他們也注意到了展眉,畢竟一開始王駿劫持的是舒綠。過後南河道的捕快們通過刑部找到了展眉府上,想查探些王駿留下的線索卻被舒綠趕走了。
可對方只以爲展眉摻和到這事情裡頭純屬巧合。雖說展眉“善武”的名聲是衆所皆知的,然而卻鮮有人知道他在內通司供職更不知道他的潛在實力有多大。
既然對方都對夏涵直接下手了,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直接把夏涵掌握的材料幸虧這些東西他都有備份,還有他自己查到的南河道盧縣官員們貪墨的事實、王駿殺人潛逃案的始末、以及那兩本賬簿和密信都直接甩到了內通司。
內通司衙‘門’的頭頭們一看此等大案馬上就傻眼了。
凌展眉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啊!
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內通司大佬們,也不敢即刻將這案子上報,而是開起了碰頭會。展眉儘管只是區區一個參領,但作爲始作俑者,當然是要列席的。
會上他的態度很堅決一這案子,如果內通司不遞上去,他就從別的渠道往上遞!到時候,事情會鬧得更大!
反正夏涵的命都快沒了,他還怕什麼?對方下這種死手,足以證明他們的罪行不僅嚴重,而且很容易暴‘露’。只要去查肯定一查一個準。
以前沒人查,是因爲南河道畢竟不在京城,朝廷上又有保護傘。
可是既然撞到了展眉的手上,他就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
夏涵要顧忌夏家乃至夏家的親麼團在朝廷裡的影響他不顧忌!
果然,展眉一犯起倔來內通司的大佬們都頂不住。這凌展眉可不僅僅是個參領軍官而已,人家可是王孫公子,又簡在帝心況且,這事情辦好了,對內通司也是大功一件啊!
於是,大佬們下定了決心,一致同意將這案子報到皇帝跟前。什麼叫內通司?顧名思義,直通大內!
興耀帝看到這奏摺的時候,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
貪墨,他恨!瀆職,他更恨!國庫如今還空虛得很,南河道大堤一垮,整片整片的城鎮都化爲澤國。要‘花’多少錢去修大堤、安難民、
救民生?
這些事情處理不好,要生民變的!到時候,又得派大軍前去〖鎮〗壓,又要‘花’錢!
興耀帝別提有多憤怒了。自己在皇宮裡都縮衣節食,內宮開銷一省再省,結果這些個‘混’蛋卻拿着國庫的錢‘花’天酒地!
但更讓興耀帝痛恨的,是他們居然對夏涵下手!
無論興耀帝內心對夏涵看法如何,是否有“情敵心結”但夏涵是他身邊的近臣這一點是母庸置疑的。
明知道夏涵是自己身邊的人,還敢對他下死手,這膽子也太‘肥’了吧!當自己這皇帝是擺設,是傀儡?
興耀帝剛髓自用,最見不得被人輕視。這些人的所作所爲,樣樣都戳到了他的逆鱗,他不暴怒是不可能的。
“查!給我一查到底!”展眉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只要抓牢了這句聖旨,他就有法子,把所有躲在角落裡的鼠輩統統拖出來!
外界的紛紛擾擾,舒綠並沒有留意。或許說,她沒空留意。
她是知道哥哥的行動的,可卻不曾去主動打聽過展眉具體在做什麼。她只知道,既然哥哥許諾說要替夏涵報仇,他就一定能做到。
至於過程,她不關牟,也不必去關心。
她只關心夏涵何時醒來。
歐陽婉看着舒綠幾天裡瘦了好幾圈,心疼得不得了。
明知勸了也沒用,她就沒說什麼多餘的空話,只親手做了許多補品,等舒綠晚間從夏家回來時‘逼’她吃下去。
“婉兒姐姐你別擔心,我懂得照顧自己的。”舒綠情知嫂子也是剛剛痊癒不久,身子虛弱着呢,偏偏還要照顧她和展眉。幸而家裡人口少,歐陽婉需要‘操’心的事情不多,否則身子也是撐不住的。
這種時候,家庭人口簡單的優勢就凸顯出來了。
歐陽婉道:“你若是懂得照顧自己,我就不多‘操’這份心了。看看這手瘦得,就只剩骨頭了!你趕緊給我喝了這碗人蔘‘雞’湯。”
說罷,親手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雞’湯放到舒綠眼前。舒綠雖然沒胃口,然而被嫂子‘逼’着,也只得慢慢吃起來。
幸虧有歐陽婉天天給舒綠“加餐”舒綠的身子纔沒垮掉。展眉從下人口中得知這些,對妻子的賢惠很是感動。
“這些日子,要多辛苦你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又說:“如今小夏還這樣但如果他撐不下去,妹妹那邊,還得靠你。”
歐陽婉驚道:“夏公子真的快不行了嗎?”
“唉。就那樣,不好不壞。”展眉很煩躁地抓了抓頭。夏涵如果去世,他固然會難過,但是擺在第一位的還是妹妹的感受。
妹妹好不容易纔接受了夏涵,眼下讓她怎麼辦呢?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人也在想着同樣的問題。
牧若飛甩蹬下馬,站在夏家‘門’前,心情很是沉重。
夏涵出事的時候,他已經來看過一次。當時夏家‘亂’成一團,雖然他是尊貴的牧世子,也只由管家接待‘交’代了些情況,沒能進後宅見到夏涵。
牧若飛也很理解,沒有多說什麼。過後,他聽說舒綠衣不解帶地守着夏涵,一心等待他醒來,心裡真是五味陳雜。
事實上,不僅僅是牧若飛,京城的權貴圈子裡早把這事傳開了。
舒綠的這一舉動,雖然也有些老古板認爲極不合禮數,卻獲得了大多數人的讚譽。
信安王府的凌千金,真是位有情有義的姑娘!未婚夫一出事,就趕過去日夜服‘侍’。有在夏家偶然見過舒綠的人,傳出話來說凌千金竟累得病倒了,還有些傳言說凌千金要爲夏涵殉節一時間,這樁“情深意重”的“佳話”傳得沸沸揚揚。
牧若飛聽了以後很是難過,卻不是吃醋,而是擔心舒綠日後的生活。
萬一夏涵真的不幸,舒綠執意要爲他守節那她下半輩子,該怎麼過?
他寧願看到舒綠在別人的臂彎裡幸福歡笑,也不願她清清冷冷地孤苦終生!
“牧世子,請進。”
夏家的管事將他引進後院。本來夏涵還是不能見客,但夏伯卿聽說牧若飛兩次來訪,足見誠意,還是決定請他進來。
不管怎麼說,夏家還有兩個兒子,依然得和這些權貴人家把關係處好。
他默默跟着管事穿過迴廊,又繞過一面粉壁,走進夏涵的院子。
此時正是午後,院子裡寂寂無聲,下人們來來回回都極安靜,像是怕驚擾了他們的三公子。
而院子裡,卻瀰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