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分家後,兩家歡喜一家愁。分家當天晚上,胡氏咬着帕子眼睛通紅,想着分出去的家產,心疼的跟刀割似的,那些都理應是他們二房的!她辛苦經營了這麼多年,如今就要拱手送給別人了,叫她心裡怎麼甘心!
“別鬧彆扭了!”徐長恭又累又沮喪,也沒個好臉色,瞧見夫人大半夜的還坐牀頭拉了張臉,更心裡沒好氣了。“三弟早晚得跟我們伸手要,老太太心裡也有三弟,那幾十畝地,給就給了吧。”
胡氏咬牙,“我是氣不過給大哥大嫂的那兩個鋪子!”
“那鋪子又不掙錢,一年到頭還要往裡頭貼上幾十兩銀子,你心疼那個作甚?難不成你要把賺錢的鋪子給他們?”徐長恭說道。
徐家的庶務都是胡氏打理,徐長恭除了出門應酬,交友玩樂,基本不管家事,換言之,他只管伸手要錢,不管賺錢。胡氏一聽就暴怒了,跳起來罵道:“你懂個屁!那兩個鋪子裡頭的彎彎道道大了去,你以爲你出去跟一羣狐朋狗友吃喝玩樂,錢都哪來的?大風颳給你的?”
“啊?”徐長恭愣了,對於胡氏的指責心裡十分不爽快,“婦道人家懂什麼!我那是正經應酬,上下關係打點好,有升遷的機會,上司纔會想到我,關係都是平常積累起來的,等有機會再去送錢,人家哪裡會給你……那鋪子你不早說,到現在馬後炮,有什麼用!”
胡氏氣的伸手要抓徐長恭的臉。“我不早說?我怎麼知道你們一羣人說到最後是要分家?啊?我還想問你,不是在說明玉那丫頭和離的事嗎?怎麼就轉到分家上去了?你倒是說啊?”
徐長恭躲避着胡氏的手,瞅準機會一巴掌扇到了胡氏臉上,把胡氏扇倒在了牀上。怒道:“老子有什麼辦法,他們兩家合起來擠兌老子一個!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婆娘,背地裡和明蕊說三道四我不管。怎麼就到人家臉面前去說,不是把臉送過去給人家打嗎!害老子在兄弟跟前丟人現眼!”
胡氏臉上被徐夫人打出來的紅腫還沒消,徐長恭這一巴掌打的她臉上火辣辣的疼,卻不敢聲張,她也覺得委屈,她怎麼可能跟未出嫁的女兒討論這種事,哪裡知道明蕊是如何得知的。然而到底是她理虧,也不敢反駁徐長恭,怕外頭的下人聽到,也不敢哭出聲來。
三房兩口子分到了田地,提了十幾年的心終於一朝得以落定。晚上徐長良喜的難以入睡,卻聽到了耳畔李氏的綴泣聲,“你哭什麼?分了地是好事啊!以後家裡有了進項,吃穿用度你也不用看二嫂的臉色了。”
李氏流着淚,忿忿然說道:“我就是氣不過,老太太的心怎麼能偏成這樣!什麼都是二房的好,家產也淨撿好的給二哥二嫂留着,大哥不是她生的就不說了,你是她親生的還是她撿來的啊!”
徐長良再怎麼不滿老太太也容不得別人說自己親孃半句不好。含含糊糊說道:“二哥是官身,花銷也大,哪能跟我這平頭百姓比?”
“呸!”李氏當場一口啐到地上,“什麼官身,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他要是跟大哥一樣實打實考中的進士。也就罷了,不過拿了大半家產捐了個不入流的小官,成日顯擺成什麼了!二嫂也當自己是個官太太,處處拿鼻孔看人,德性!”
“行了行了!”徐長良不高興了,“大半夜的說道個沒完了!大哥分的最少,大嫂都沒說什麼,你就消停消停吧!”
李氏不甘心的閉上了嘴,想起下午爭吵的原因是明玉的和離,明蕊又說出了那樣的話,翻來覆去睡不着,推了推身邊的徐長良,悄聲問道:“下午明蕊嚷嚷的那話,你都聽到了吧?你說,會不會真是明玉被那啥了……”
徐長良忍不住了,捂住了李氏的嘴,瞪着眼睛罵道:“你還敢說?你沒見大嫂把二嫂打成什麼樣子了?你也想被大嫂摔耳光啊!不管有沒有,都跟咱們沒關係,你看好了明芸,莫要讓她學明蕊那沒腦子的丫頭!”
李氏訕訕然,“我這不也就大半夜的跟你說說麼,唉,我就是覺得可惜了,好不容易攀上侯府這門親,咱們家馬上就要出一個侯府太太了,臨到跟前黃了。要是侯府當初看上的明芸,該多好,我也能當侯爺丈母孃了!”
徐長良嗤笑,“還沒睡呢就開始發春秋大夢了!人家侯府看上明玉是因爲大哥是原配嫡出,即便是不提這事,也該輪到年紀最大的明蕊,到哪都輪不到明芸,命裡沒那份富貴,就少操那份心吧!”
李氏不屑的哼了一聲,她最瞧不上徐長良這點了,說好聽點是老實沒什麼野心,說難聽點就是窩囊沒出息。
第二天,徐長恭一早就回來了,臉色鐵青,胡氏觀察了半天,纔敢上前來遞了杯茶,小心問道:“這是怎麼了?誰又惹你了!”
徐長恭接過茶盅就重重放下了,咬着牙說道:“昨日只顧忙着家裡的事,沒去衙門應卯,今日一早去了才知道,昨天下午,皇上賜了司馬二公子襲爵,還賞了萬兩銀子和宅子!”
胡氏恨的幾乎要捶胸頓足了,萬兩銀子啊!若是兩家還是親家,司馬二爺從指頭縫裡漏出來點,都夠他們一家吃喝不盡了!
“同僚們都知道咱們和司馬家是親家,一個勁來道賀,我真是……”徐長恭喘着粗氣,臉上發燒,“更叫我猜不透的是,陸大人今日來了衙門,只有他不提這事,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你說說,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對我有意見了?”
胡氏一早聽說這位陸大人是徐長恭所在衙門的最高上司,心裡一驚,嘴上卻在安慰徐長恭,“哪能啊,陸大人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怎麼會把這些雞毛蒜皮小事放在心上?我看你是想多了。”
徐長恭想想也是,便不再計較這事,轉而嘆道:“要是那些同僚知道明玉和侯爺和離了,還不知道背地裡怎麼嘲笑我!”
“你管他們怎麼嘲笑!”胡氏也怒了,剛要說什麼,突然想到一事,臉上一喜,連忙湊近了徐長恭,說道:“司馬家和徐家的親事是兩位老太爺給定下的吧?非得兩家做親家不可?”
徐長恭愣了下,悶頭喝水,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胡氏喜不自勝,說道:“明玉和小侯爺和離了,小侯爺肯定還要再娶,長輩們有遺願,非得兩家做成姻親,那是不是這次就該輪到咱們明蕊了?年紀又合適,長相性子又出挑……”
徐長恭一口水嗆進氣管,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指着胡氏激動的說不出話來,爲夫人神奇的想象力感到無語,憋的臉紅脖子粗的,好半天,才喘過氣來,罵道:“你那豬腦子成天都想些什麼!明玉要和離,那是打侯府的臉,侯府還能給我們徐家好臉色?還能再聘我們徐家的閨女?腦子進水了吧!”
胡氏想想也是,要是她兒子聘的媳婦不好,她自然認爲媳婦孃家的閨女都是一路貨色,然而終究心裡捨不得,留着一絲希望,嘟囔道:“還不是明玉那丫頭,連累了咱們明蕊!”
“這事你就別想了,沒可能!人家之前聘明玉,是因爲他是老二,當不了侯爺,如今人家當侯爺了,眼界更高了,還能看得上徐家的閨女?”徐長恭哼道,又說道:“再說了,聽說司馬小侯爺不日又要回西北打仗了,皇上當衆誇了他好幾次,誰知道還有沒有命回來。”
胡氏一聽,心裡倒是有些平衡了,侯府太太好是好,可也不能嫁過去就守寡啊,“那可不能輕易把女兒許過去了。”胡氏自言自語道。
正當徐長恭一肚子悶氣無處排解的時候,門房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二太太,不好了!”
徐長恭一把抓起茶盅扔到門房身上,罵道:“你個龜孫子纔不好了!”
門房淋了一身茶水,暗叫倒黴,挑了二老爺心情不好的時候進來,撞槍口上了,慌忙跪下了。
胡氏沒好氣的問道:“什麼事,慌里慌張的像什麼樣子!”
門房低頭說道:“表舅爺捎信過來,說大太太在鋪子裡發了好大一通火氣,要攆他走人!”
胡氏驚的站了起來,眼神閃爍不定,不可能吧,這麼快就查出賬目不對了?然而又不能在下人面前顯得心虛,還是做出了一副氣憤不已的模樣,嘴硬說道:“蘇氏她也忒目中無人了,剛來就要攆賬房,能耐的很啊!”
話音未落,又一個婆子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二太太,不好了!”
你纔不好了,你全家都不好了!胡氏氣的腦袋發懵。
“又怎麼了?”徐長恭咆哮道。
婆子急忙說道:“陸大人來家了,在門口遞了帖子!”
徐長恭瞬間呆滯在當場,回過神來提了袍子下襬就急匆匆往外跑,邊跑邊罵道:“你們這些混賬奴才,居然讓陸大人等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