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我們就當這個凌晨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孟暖想快點趕到跨海大橋和黎夏會合,關閉房門時的動作難免帶了一絲急促,心急的她忘了注意力度,哐的一聲,將房間裡還在熟睡的男人驚醒。
男人緩緩的睜開眼睛,深邃的眸光中還帶着一絲睡意中的慵懶,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旁邊的牀位,上面是一片冰冷,他迅速的坐起身,打開了牀頭櫃上的檯燈,四下梭巡,沒有發現她存在的任何痕跡,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出現在這個公寓裡一樣攖。
落地窗外有微弱的光透過來,他想起剛剛那聲響動,迅速的明白過來,掀開被子,赤腳走到落地窗邊,修長的手指稍顯急切的拉開了那道純白色的窗簾,窗外的天色微微亮,路燈的昏黃光線將那道熟悉的女人背影拉的修長。
她穿着昨天那套白色的冬裙,有風拂過來,將她海藻般披散的長髮輕輕的吹起來,連帶着身上白裙的蓬鬆裙角也跟着吹了起來,風一吹,似乎有些冷,她單手擡起環抱在胸前,另一隻手裡拎着包,腳步十分匆忙,視距有些遠,並不能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從她頻頻看錶的動作分辨出她的着急。
直到走到公寓門口,她才停下急匆匆的腳步,街道上並沒有什麼車輛,她左右徘徊了大約十幾秒,才駛過來一輛計程車,她伸手截了下來,隔着副駕駛的車窗詢問了司機幾句,便邁開長腿坐了進去,下一秒,紅色的計程車就駛離了公寓門前,直到消失成點,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才收回視線償。
伸手將白色的窗簾又重新拉合上,他才轉身緩緩的走向牀邊,凌晨的地暖已經不是那麼熱了,赤腳踩在地板上會泛着絲絲涼意,在轉身的那瞬間迅速的傳到了他的身體上,也瞬間傳到了他的心裡,他的脣角揚起一絲苦澀的笑,她這樣偷偷的走,代表着什麼?
孟暖坐在計程車上,扭頭看着車窗外急速倒退的城市風景,凌晨時分的青州,有着繚繞的霧氣,將街道兩側的高樓大廈掩映其中,有些電影里科幻城市的既視感,這座她成長的城市,似乎永遠都這麼充滿迷人的魅力,讓人看一眼,就很難忘記。
而在這座城市中,還有着她深愛的男人,以至於她在澳洲十年,心心念念,也最難割捨的就是青州這座城市,和這座城市的那個人。
跨海大橋離蘇留白的公寓不是很遠,大約二十分鐘後,計程車就到了跨海大橋的橋面上,她付錢下車,海風從南向北吹到橋面上,將她的髮絲吹的凌亂,蓬鬆的裙角也被海風吹得發出沙沙的聲響,橋面上的玉蘭型的路燈散發出迷人的光暈,配着晨曦濃霧,入目的都是像畫一樣的風景。
黎夏站在跨海大橋中央的位置,離孟暖站的地方有些遠,遠遠地,只能看見她立在那單薄瘦小的身影,孟暖邁開腳步緩緩的走過去,黎夏不經意的轉頭,與孟暖的視線對上,上一刻心中的萬千情緒被吹過來的海風已經吹得十分平靜,可在看到孟暖的那一刻,剛剛稍有些平復的那萬千情緒突然在胸中翻涌,慢慢彙集在一處,無處發泄。
“幾天沒見,看着怎麼瘦了?”孟暖習慣性的伸手,在黎夏白皙的臉上撫了撫,上面是冰涼一片,她不禁蹙眉問道,“到了很久了?臉怎麼這麼涼?”
黎夏擡手握住了孟暖的手,將她的手從臉上拉下來,“我也剛到,可能是穿的有些少吧,沒想到青州冬天的早晨會這麼冷,記得小時候青州的冬天都很暖和的,怎麼隨着全球氣候變暖,青州的冬天反而變得越來越冷了呢?”
孟暖抿了抿紅脣,沒有說話,黎夏話裡的悲傷她聽得清清楚楚,可怎麼能是青州的冬天變冷了,明明是人心變冷了,沒有人安慰,沒有人取暖的心,怎麼可能溫暖得了身體,或者說,沒有那個叫陸川風的男人,誰也不可能溫暖得了她的人生吧。
“和陸川風吵架了,還是已經將關係都梳理清楚了?”孟暖將黎夏輕輕的拉過來一點,讓她躲在自己的身前,爲她遮擋身後的海風,爲她取暖。
黎夏的腳步稍稍挪動了一下,腳尖對着孟暖的腳尖,隨後伸手環抱住孟暖纖細的腰身,因爲整張臉埋在孟暖的胸前,顯得聲音十分悶,“明娜回來了。”
孟暖挑了挑好看的眉,有些不可置信,“明娜不是去英國留學了嗎?怎麼會突然回來?”
黎夏在孟暖的懷中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看樣子是想回國內發展吧,你也知道,她是明家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捨得她一直在國外。”
孟暖點了點頭,“我記得她是明家領養的女兒吧?陸川風不是跟你說過明娜的事情嗎?寄人籬下怕是不會很好過的吧?”
“嗯,是的,她是明家領養的女兒,之前我一直認爲她的養父母是因爲身體的原因無所出,纔會將她領養,看來並不是,因爲今晚我見到了她的哥哥,也就是明家真正的孩子,這就足可以證明,她的養父母領養她,是因爲感情,而不是因爲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爲陸川風將她載到青州人民醫院,她怕是不會見到明遠,也就不會知道他就是明娜的哥哥,也更不會知道明娜已經回國的事情,歸根究底,都是因爲自己,如果早些和陸川風斷了糾纏,這一切的一切興許都不會發生,她也就不會變得這樣頹廢,這樣愧疚。
“想開些,當年她和陸川風分手,並不是因爲你,如果你真的那麼重要的話,現在和陸川風走在一起的人就應該是你了,別有太重的思想壓力,這樣對身體不好。”
孟暖心疼這樣的黎夏,她和黎夏相交多年,看着她從那個明媚如陽光的女孩變成了今天這樣多愁善感的女人,而這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要歸根於她家生意的失利,和陸川風在青州混的如魚得水風生水起後,兩人巨大的落差。
有許多文章歌頌讚美愛情的美好,身份地位財富容貌都不能阻隔兩個人真心相愛,可只有身臨其中的人才會知道,兩個人的相愛,身份地位財富容貌有多麼重要,文章就是文章,它永遠代替不了現實生活中正在體會着愛情人們的苦痛哀樂。
“嗯。”黎夏在孟暖的懷中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悶悶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孟暖,我們去喝酒好不好?現在我真的很想不醉不歸,不管俗塵紛擾,就只爲自己痛痛快快一回。”
孟暖伸手在黎夏的背部拍了拍,做着安慰的動作,“好,我們今天就做自己,不爲別人而活。”
凌晨的青州,霧氣繚繞的跨海大橋的橋面上,孟暖和黎夏手牽着手向前走着,彷彿這樣,就能給足彼此自信和勇氣。
……
黎夏離開後的幾分鐘,陸川風就離開了儀器室,明遠深深的看了明娜一眼,轉身追了出去。
陸川風的步伐有些大,大的明遠只能小跑着才能跟上去,因爲走路,他的聲音變得不穩,“陸子,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你們之間的誤會也早就解開了,既然你沒有放下她,她也沒有放下你,爲什麼就是不可能呢?”
明遠看着明娜長大,在心裡早就當她是自己的親生妹妹,因爲他,明娜纔會認識陸川風,也因爲他,明娜纔會愛上陸川風,更因爲他,明娜纔會受那麼嚴重的情傷,這一切歸根究底,都是他的錯。
“明遠,我和明娜的事情早就已經成爲過去式了,以後就不要再提了。”陸川風的聲音十分沉穩,和他的腳步一樣,沉穩的讓人覺得可怕。
明遠伸手拉住陸川風,將他的身子半轉,與自己面對面,他蹙起眉頭,認真的問道,“是不是因爲黎夏,你的心裡一直都有她對不對?”
“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明娜會來你工作的地方上班,如果知道,我不會來,至於我的心裡有沒有女人,這似乎和你們沒有任何的關係。”
陸川風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這樣模棱兩可的態度讓明遠惱火不已,凌晨接到他的電話時,他就想過他領來的女人會是黎夏,他自私的想知道黎夏的樣子,更想知道黎夏對陸川風意味着什麼,便沒有拒絕明娜值班的這天讓他過來,只是他的這個決定,似乎並沒有讓明娜有任何開心的情緒產生,反而增加了她臉上的愁容,他難道真的做錯了嗎?
明遠眉眼變得十分冷漠,就那麼看着陸川分英俊的臉龐,氣憤到有些口不擇言,“讓你承認喜歡一個人就那麼難?你這樣吊着明娜有意思嗎?”
陸川風挑了挑眉,薄脣輕啓,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吊着她?明大少爺,如果我的記憶力沒有出錯的話,五年前我們就徹徹底底的分手了,乾脆利落,你這樣說,未免有點太冤枉我了,就算她是你的妹妹,你也不能這樣顛倒是非,這樣不僅對我不公平,更是對明娜不公平。”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明遠身前的白褂,繼續說道,“聽我的話,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我們就當這個凌晨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話落,陸川風毫不猶豫的轉身,邁着修長的腿漸漸的遠離了明遠的視線,就在他的身影慢慢消失成點的時候,明遠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回過頭去看,是滿臉淚水的明娜。
“哥,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做,你做了川風這麼多年的朋友,應該知道,他的決定從來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他是個拿得起便放得下的人,該好好反醒的人是我,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當年分手是她提的,第二天,她就踏上了飛往英國的飛機,將兩個人的感情徹底的畫上了句號,本以爲去英國是一段新的人生的開啓,沒想到,是思念成災的開始,到了英國,剛下飛機,她就瘋狂的想他,恨不得立刻就乘飛機回去,可她的驕傲和理智並沒有允許她做出這樣的事情,時光這一走就是五年。
她曾想過就那麼在英國孤獨終老,可哥哥的一句話,卻讓她放棄了在英國的一切,不遠萬里的回來,他說陸川風還沒有女朋友,而且哥哥還特意強調了一句,說從她走了以後,他就沒有過任何的交往對象。
她滿心歡喜,想到他一直都在等她,她就興奮的整宿整宿睡不着,好不容易回國,工作剛上正軌,現實就給了她沉重響亮的一巴掌,陸川風還是當年那個迷人的陸川風,只是再不屬於她。
“我總盼望着你們會有和好的那一天,像以前那樣,看來真的是我想的太多了。”
想的太多了嗎?不,反省歸反省,人,她還是要得到。
……
黎夏和孟暖打車離開跨海大橋後,就來到了千尋酒吧,因爲在這裡兼職,黎夏清楚這裡酒水的價格,也知道員工消費會打三折,便領着孟暖來到了這裡。
孟暖是第一次來黎夏兼職的地方,燈紅酒綠的世界裡,年輕的男女貼身熱舞,肆意暢飲,消耗着美好的青春,孟暖想,難怪男人都喜歡在這裡風花雪月左擁右抱,就連此刻的她都有些抵擋不住這裡的瘋狂氛圍,想就此沉淪,更何況是功成名就,每天行走在籌謀算計中的男人了,他們似乎比女人更需要這樣的沉淪。
黎夏拉着孟暖來到了一間包房裡,因爲提前和經理打過招呼,兩人進來的十分順利,黎夏輕車熟路的點了幾樣洋酒,對着孟暖說道,“這裡喝多了也很安全,會有人把客人扶到員工宿舍裡,不用擔心人身安全,只需要開懷暢飲。”
她臉上的逞強,孟暖比誰都看得清楚,可她並沒有拆穿她的逞強,因爲她知道,沒了逞強的黎夏,就不是完整的黎夏。
酒水很快就被送了過來,黎夏道了謝,就讓售酒員走了,她首先開了一瓶度數不是很高的紅酒,將兩人面前的高腳杯幾乎倒滿,只不過黎夏的杯裡是酒,孟暖的杯裡是水,她就算再傷感,也不可能忘了孟暖是孕婦的這件事,她怎麼可能真的讓她陪她不醉不歸。
倒過酒後,黎夏將酒瓶立在酒杯旁邊,然後將酒杯舉了起來,笑的的明媚,“喝酒之前總要找些開心的理由,我們這第一杯,就當慶祝這麼多年,不管開心的時候還是難過的時候,我們一直陪在彼此的身邊,好不好?”
黎夏剪水的眸光在流光溢彩的燈影的映射下泛着好看的顏色,孟暖看的仔細,看到了裡面那層薄薄的霧氣,她伸手在黎夏的臉上隨意的抹了一下,似乎帶着安慰的力量,“好啊,那我考考你,到今天爲止,我們認識多少天了?”
孟暖是青州大學的借讀生,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念大二了,她想了想,大二的時候,自己二十一歲,今年二十七歲,整整六年了。
黎夏想都沒想,就回答道,“2190天。”
“那就慶祝我們已經認識了2190天,乾杯。”孟暖舉起屬於自己的那杯是水的“酒”,輕輕的與黎夏的酒杯撞在一起,玻璃碰撞間,發出清脆的聲響,十分悅耳的傳到兩人的耳中,很容易讓人錯覺的以爲那聲響也是在爲兩人高興。
高腳杯的杯口比較寬,高度又較其他的高腳杯略深一些,這樣幾乎滿杯的紅酒喝下去,胃中頓時火辣辣一片,黎夏的胃相比孟暖來說更不好,一杯紅酒下去,就感覺到了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痛意也跟着緩緩的襲了過來。
“還好嗎?”孟暖察覺到了黎夏臉色的變化,有些擔心的問道。
黎夏搖搖頭,胃痛是老-毛病了,平時都是疼一疼就過去了,不要緊的,“很好啊,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喝一口酒就分不清東南西北的小女孩了,經過這麼多年,我已經長大了,不要小瞧我哦。”
孟暖搖搖頭,感覺還沒等喝,黎夏就已經醉了,她伸手想去探一下黎夏的體溫,卻被她躲開了,“我真的沒事,繼續喝。”
黎夏舉起酒瓶,再次將自己的高腳杯倒滿,隨後一揚而盡,這次胃中已經不似剛剛那麼火辣辣的了,似乎已經習慣了酒精的存在,她彎彎的眼睛眯在一起,身體慢慢的湊近孟暖,腦中的思緒已經變得混亂。
“小暖,你說當年我就那麼差嗎?陸川風爲什麼連正眼看我都不曾看過?我記得同寢的室友曾經說過我,她說話嗓音比較細,還帶動作,我給你演示一遍當時的情景,她是這麼說的,黎夏,你說你傻不傻喲,那麼多優秀的男人圍在你身邊,你一眼都不看,偏偏去看一個心裡沒有你的窮小子,不是我說你,學習再好有什麼用,出了社會還是要拼父母拼人脈,他陸川風狗屁沒有,跟了他,你就等着捱餓吧!”
“那時候我多認真啊,怎麼可能允許別人說他的壞話,我面紅耳赤的和這個室友吵了足足半個小時,最後到了熄燈時間,我們才停止了爭吵,現在想一想,她的話似乎說反了,她話裡的兩人應該調換一下順序,把我變成陸川風,把陸川風變成我,這樣就對了。”
黎夏單手彎曲,手肘支撐在沙發的靠椅上,披散的頭髮有些凌亂,雙眼看向前方,眸光裡充滿了回憶的情緒。
孟暖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才說道,“誰能預知未來呢?如果我們知道會發生什麼,這世界就少了許多精彩,最起碼會變得平平淡淡,就是因爲未來充滿了未知,我們纔會好奇,纔會想知道,就比如你那個室友,如果現在提起陸川風的話,她肯定會豎起大拇指誇讚的吧!每個人想法不同,不要過分的去糾結在乎,這樣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孟暖微微轉身,看向黎夏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臉頰,淡淡的繼續說道,“黎夏,答應我,好好做自己,好好的走接下來的路,陸川風並不是一切,也不能是一切。”
黎夏將自己的高腳杯再次倒滿,又是一揚而盡,胃裡已經是劇烈的疼痛,但相比心裡的痛,這點胃痛似乎已經不算什麼了。
“嗯,我總期望自己能夠真正做到對他釋懷,甚至幻想過有一天,我們在大街上擦家而過的時候,我除了對他露出笑容外,身體裡再不會有任何的反應,平靜的就像對待每一個路過的陌生人,可如果是現實的話,又怎麼可能呢?我根本就做不到,孟暖,那對我來說太難了。”
漸漸的,黎夏說話的語序已經不是那麼正常了,她開始反覆的重複一句話,開始反覆的重複的叫着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