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南北(十八)

bookmark

韓岡的兒子在保州。

這件事,耶律乙辛早兩天就知道了。可以確定比耶律隆要早。

南朝宰相的兒子,以韓岡如今在南朝一呼萬應的地位,他的兒子甚至可以比擬皇子。

如果傳說有位宋國皇子駐紮在邊境幾十裡的地方,肯定會像臭肉誘蒼蠅一般引來一幫請戰的將軍——南朝皇帝的兒子,這是多肥的一條大魚啊。

但韓岡兒子在保州的消息如果在遼營中放出去,敢於請命領兵往攻的將領,恐怕還真不多。

韓岡的名頭,即使在了遼國國中,亦是暢行無阻。他所發明的種痘法,南北兩朝,都留下了好大一份人情。加之耶律乙辛棄儒興工的政策,更加幫他打響名號,民間傳說中,藥師王佛轉世的說法也讓虔信浮屠的遼人倍添敬畏。

把韓岡的兒子抓來,要挾其父是沒影的事,反而得好酒好肉地伺候着。不必耶律乙辛下令,下面的人胡爭先恐後地這麼做。

更別說戰場上刀槍無眼,誰能保證一定可以生擒活捉,萬一有個閃失,或者遇上個烈性的,仇可就結大了。

往後一靠,半個身子陷入厚實的虎皮之中,耶律乙辛道:“如果你要說把韓岡的兒子抓起來,以脅迫韓岡退讓,那可就太讓爲父失望了。”

耶律隆道:“如果父皇打算抓人,也是可以。無論是我大遼,還是南朝,各地鐵路衙門皆在城外車站,只要兵發突然,韓岡之子定然來不及逃往保州城中。”

“不打算抓?”

“如果抓住了趙家皇帝,南朝肯定會認輸。弒父的皇帝,他們找不到第二個。可抓住了韓岡的兒子,南朝不可能爲了一個衙內服軟,韓岡有心也無能爲力。”

“那你打算怎麼做?”

耶律隆言辭鏗鏘:“兒臣請父皇下詔,兵圍保州!”

耶律乙辛的反應就像一塊石頭,“知道韓岡有幾個兒子嗎?”

“八人。”

“有多少人知道?”耶律乙辛又問。

“韓岡的子嗣數量,的確不是什麼秘密。但這一個,雖然行二,可世人皆知,他是嫡長子!”

耶律隆爭辯着。韓岡的家庭信息打探起來並不如何困難,但以耶律隆的性格,去記下這等細節,足可見他對韓岡的重視。

“韓岡之妾,無外乎奴婢、妓女、養娘,此等賤妾,尋常小家碧玉尚且不如,如何能與王侯女相爭?其所產庶子又如何與嫡子爭?”

在北地,貴人們往往妻妾成羣,子嗣衆多,這些子嗣的地位,基本上都是由他們母族的實力決定的。

耶律隆真要細究起來,並非耶律乙辛長子,但他的兩位兄長,一人生母賤鄙,在府中無人護持,才三歲就夭亡,甚至未入排行。另一人雖爲貴女,但母族的勢力比正牌子的後族之女差了不知多遠,早封了頭下軍州在北地的窮山惡水中。即使耶律隆沒有攻下高麗、日本的大功勞,也沒人能與他爭一爭儲君之位。

耶律隆想證明保州的那位宰相家嫡長子的重要性,可他的論據說服不了耶律乙辛,“王安石已經死了。”

耶律隆反駁,“可王家還在。”

要是還有個成氣候的兒子,耶律乙辛已經叫人進來把耶律隆給拉出去了,“知道馮從義嗎?”

及時雨馮大官人的名號,無論宋遼,都是如雷貫耳。

在世人的眼中,馮從義是范蠡、白圭之流,富可敵國,更是手眼通天,背景深厚。

但沒消息說,他與韓家正妻、嫡子交惡。耶律隆一時不明其父之言,猶疑地點了點頭,“兒臣聽說過。”

耶律乙辛雙目淵深,緩緩問道,“他爲何又名韓從義?”

馮從義現在名爲韓從義,名列韓氏族譜,是韓岡的親弟弟。不過這名號只在族譜上,對外還是馮從義。

在宋國,知曉此事的都不算多,在遼國,則更少。

耶律隆知道,過去卻沒在意。聽到耶律乙辛提及,先是茫然,而後臉色一變。

“看來你也明白了。”耶律乙辛,“馮從義易姓,不過是爲了讓韓岡不必侍奉雙親,安心在外爲官。那爲何要這般周折,爲何韓岡不能按照南朝的規矩,將父母請至身邊,或是留正妻在鄉里服侍?”

漢家以孝治國,父母在鄉中留居,官員在外任職時,如果沒有兄弟代爲照料,又不方便攜父母上任,通常都會留了正妻在鄉中代爲侍奉。

但王安石的女兒卻沒有留在鄉中,一直都跟着韓岡,硬是讓韓岡的表弟馮從義待其盡孝。

“爲父不信韓岡不想孝順父母。”耶律乙辛道,“這不是品性的問題,是智愚與否的問題,再蠢的宋官都不會在孝字上授人以柄。”

雖然現實中,韓岡通過認馮從義爲弟,避免了不孝之名——更多程度上,應該還是靠了他的地位和王安石這個岳父,同時開罪韓岡和王安石,這種蠢事,新黨不會有人做,至於舊黨,在元豐之後,他們什麼都做不了——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做着他的不肖子。

可認真去考慮,韓岡是當真願意拿自己的名聲去賭嗎?

“要說鶼鰈情深,王氏如何比得上那一位花魁。韓岡當年可是爲了她與那位戾王針鋒相對,區區芝麻小官直接就對上了親王,性命都不顧了。王氏能讓韓岡做到這一步?”

“但那終究是韓岡的兒子。”

如果保州的韓家嫡子被擒,幾乎可以肯定韓岡不會爲了他而對大遼妥協退讓。但這不代表韓岡不會對保、定、廣信、安肅這一片的官員心懷芥蒂。即使韓岡胸襟似海,定州路上的文武官又怎麼可能將希望放在韓岡的大公無私上?

“何況王厚與韓岡分屬至親,子侄輩有難,他如何能坐視?”

“王厚之子是韓岡的女婿,娶得就是那花魁的女兒,也是韓岡唯一的女兒。而這位韓家女婿,又與韓岡長子同窗多年,相交莫逆。”

父子倆都覺得兵圍保州,周圍的宋軍兵馬皆會趕來救援,但傷亡慘重也要救援,即使救不出也要死在一處,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

而韓岡嫡子會出現在邊境,耶律隆不認爲是陷阱,而耶律乙辛卻不敢賭,韓岡會不會拿一個嫡子出來做誘餌,試圖釣上一條大魚。

“他把嫡長子放到邊境上立功,但到了大軍臨陣還不退。以你之見,韓岡他還需要名聲嗎?”耶律乙辛嘆息着,“終究還是要打一場的。”

宋人有心作戰,這態勢已經越來越明顯了,絕非只會叫的狗。

如今大遼已經做好了一戰的準備,耶律隆也不敢說能勝過宋人,只想着以打促和。

耶律乙辛也想以打促和,但怎麼打,怎麼才能把握到宋人談和的底限,就像大工打造神兵的手藝,精巧而微妙,他的兒子,想得太過簡單了。

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二十四)第三十六章 滄浪歌罷濯塵纓(二)第四十六章 了無舊客伴清談(二)第二十三章 鐵騎連聲壓金鼓(二)第五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六)第三十四章 山雲迢遞若有聞(八)第一十一章 立雪程門外(中)第七章 蒼原軍鋒薄戰壘(一)第三十四章 山雲迢遞若有聞(二)第一十八章 青雲爲履難知足(十九)第三十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八)第二十五章 鳥鼠移穴營新巢(上)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十)第四章 流水(上)第二百七十三章 長風(十)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十一)第四十章 帝鄉塵雲迷(六)第八十八章 塵囂(十九)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四)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二)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七)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七)第三十八章 逆旅徐行雪未休(一)第一十二章 共道佳節早(一)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四十)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二)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七)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一)第二十章 廷對展玉華(下)第一十二章 惡客臨門不待邀(上)第九章 長戈如林起紛紛(七)第二十七章 虛實(七)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二十一)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二八)第二十一章 欲尋佳木歸聖衆(十九)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一)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二十五)第九章 鬧市紛紛人不寧(下)第三十五章 勢頹何來回天力(中)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三)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四)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十二)第三十三章 物外自閒人自忙(六)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二十三)第一百零九章 微雨(十六)第三十章 隨陽雁飛各西東(二十一)第一十四章 貢院明月皎(上)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二十四)第二百零五章 變故(二)第三十七章 朱臺相望京關道(一)第四章 豈料虎嘯返山陵(四)第一百九十九章 火箭(七)第三章 收兵止戈留餘恨(上)第二百零三章 火箭(十一)第二十五章 欲收士心捕寇仇(上)第九章 縱行潼關道(下)第四十二章 詭謀暗計何曾傷(五)第三十一章 九重自是進退地(十)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十七)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十)第三十一章 戰鼓將擂緣敗至(二)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八)第一十四章 臥薪三載終逢春(中)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二十一)第三十三章 枕慣蹄聲夢不驚(十)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二七)第三十九章 帝都先溫春常早(五)第二十章 土中骨石千載迷(十三)第二百九十章 飛信(下)第一十二章 共道佳節早(三)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十七)第一十七章 夜顧茅廬訪遺賢(上)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十二)第三十四章 雲庭降鶴宴華堂(上)第一十一章 飛雷喧野傳聲教(四)第三章 牆成垣隳猿得意(上)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議(二十五)第一十九章 蕭蕭馬鳴亂真僞(十)第三十五章 甘霖潤萬事(上)第二十八章 夜鍾初聞已生潮(四)第三十七章 長安道左逢奇士(下)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六)第一十四章 霜蹄追風嘗隨驃(二十)第二十八章 臨亂心難齊(三)第四十五章 成事百千擾(上)第九章 長戈如林起紛紛(七)第二百一十七章 變故(十四)第三十九章 帝都先溫春常早(一)第五十五章 南北(十五)第三十七章 朱臺相望京關道(十一)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十三)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一)第三十章 臣戍邊關覓封侯(二)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一)第一十九章 蕭蕭馬鳴亂真僞(五)第三章 參商稻粱計(上)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二十)第三章 陋室豈減書劍意(下)第二十二章 明道華觜崖(四)第三十二章 吳鉤終用笑馮唐(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