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欲謀舊地重興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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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你的武勇,天下也是有名的,用你作先鋒,路中無人能說半句。”

王舜臣心頭如燒得一團炭火,種樸的幾句稱讚如同扇過來的清風,讓火勢燒得更旺,“俺今天就去綏德,整頓兵馬、教訓士卒。只要五郎一聲令下,俺就往西賊佔據的羅兀城殺過去。”

“不急。還得先去見了毋經略,領了將令再說。”

雖然已經定下來這一次的橫山攻略是由種諤來領軍,但現在新上任的毋沆纔是王舜臣名正言順的頂頭上司。而且按照如今的循例,一路之中的幾位統軍大將——鈐轄、都監、都巡檢,都是各自獨立,甚至可以頂撞兵馬副總管的將令。只要他們老老實實地聽從作爲文官的路中主帥的吩咐,沒人能給他們打上違抗軍令的罪名。

“俺明白,俺明白。”王舜臣摸着頭,自嘲地笑着,的確是心急了。

“這一次對橫山的攻勢一定要穩,必須將軍械錢糧都籌劃好,兵將也要整頓,差不多還要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到了秋冬的時候,正好可以面對面的較量一番。小乙你也需要時間去將第七將的兵馬給接收下來……”種樸更進一步地向王舜臣說明,“這段時間,延州的北方同樣是要靠你來鎮守。別我們還沒有出戰,就當頭輸了一陣。一旦吃了這麼一個大虧,想要再挽回,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種詁在環慶,種誼在涇原,都能給在鄜延路作爲主攻方向的種諤以幫助。雖然沒有設立宣撫司,配合上看似有問題,但種家幾個兄弟如今都在臨敵的第一線上,種諤出戰,幾個兄弟哪有可能不幫手?種家可是將寶押在了橫山上,好不容易重又到手的機會,一點差錯也不能出。

“俺知道了。”王舜臣收起笑容,變得嚴肅起來,“五郎、十七哥,你們放一百個心,俺肯定會將幾件事都做好。”

種諤滿意地點點頭,種樸則是笑道,“有小乙你這句話,哪裡還有不放心的?”

王舜臣也呵呵笑了兩聲,又謙虛了幾句。

“對了,俺聽人說,今次攻取橫山,韓三哥會來鄜延,管着全軍的糧秣和醫藥。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王舜臣問着他想問了很久的問題。

種諤沉吟了一下,道:“韓玉昆知兵,不是站在沙盤前指手畫腳的那種,是當真會帶兵治軍。他入官後我就一直看好他,只是沒想到他升得能有那麼快!再過幾年,就能過來做經略使兼兵馬總管了。”

聽到韓岡受到稱讚,王舜臣也覺得與有榮焉。當年在押送糧草的過程中結下的過命交情,如今更是密不可分:“當年十七哥寫信來的時候,就說過了。所以說五郎慧眼識人,就跟老太尉一樣好眼力。”

種樸在旁道:“王大你看看這書架,父親翻看韓玉昆的書,可不比看兵書、史書的時候要少。”

王舜臣順着種樸的手指看過去。在種諤書房的牆上,掛着大大小小的長短兵器,刀槍劍戟都不缺,一看就知道是武將的書房。不過讓書房名副其實的書架也是有的。

但書架上的書冊也是以兵書居多。孫、吳二子的兵書自不必說,三韜六略、唐李問對、尉繚子、司馬法,乃至陰符、握奇,甚至還有武經總要中的幾卷,只是大多數都落着灰,僅有少數的十幾卷被翻得頁邊發毛,其中就有韓岡的療養院制度和浮力追源。

不是種諤不喜讀書——在靠着另一堵牆壁的書架上擺着的一卷卷史書,都是乾乾淨淨,能看得出時常被人翻閱——而是種諤懶得多看那些嚼着舌頭、說些彎彎繞繞酸話的兵書。

他一向認爲兵書要直接淺顯,不能以辭害意,寧失於繁,勿失於簡,學着文人講究着文法,那就不是兵書了,給秀才們拿去玩着運籌帷幄的遊戲好了。真正陣上廝殺,絕不是孫子兵法中簡簡單單的十三篇,就是武經總要中,說得也是少了。

所以種諤欣賞韓岡。韓岡所寫的那部關於軍中傷病治療養護的章程,如果放在給文人看的兵書中,多半就是善撫士卒四個字一筆帶過,多的也就用三五段話,說說食水醫藥等事。由誰能像韓岡一般,將軍中醫療之事,掰碎了、揉開來,不厭其繁地將小到洗手、吐痰的事都細細寫來?

“不過軍中講究的就是說一不二,韓玉昆當真來了,可能屈居人下?”種諤搖着頭,“所以這番流言當不得真。”

種樸也道:“韓玉昆肯定不會來的。不設宣撫司,鄜延路哪裡能安排得下他?”

王舜臣皺着眉:“永興軍路轉運司不是正好可以派得上用場嗎?做轉運副使,韓三哥也足夠資格了。”

王舜臣其實說的沒錯。在沒有陝西宣撫司的情況下,想要讓韓岡來管着大軍的糧秣轉運和傷病醫療,也只有在永興軍轉運司中做文章,一個轉運副使少不了他的。

“可若是韓岡做了永興軍路的轉運副使,當他來主管軍中糧秣後,到時候誰能壓得了他?”種樸不介意在王舜臣面前說出這些掏心窩子的話。以他對王舜臣的瞭解,知道這位自幼跟在自己身後的舊日伴當,絕不會是私下裡揭人短長的長舌陰險之輩。

王舜臣欲言又止,他清楚種諤的性格,也清楚韓岡的爲人,都是對自己充滿自信,能夠獨掌一面就絕不會給人做副手的脾性。若當真聚在一起,說不定還真得爭個高下出來。

見王舜臣無話可說,種諤也就不需要再多解釋。

他當然希望麾下能軍心穩定,敢戰堪戰。前幾年經過橫山、咸陽、河湟多少事,在西軍中名聲響亮的韓岡,就是最好的隨軍轉運的人選。再加上這一年來,韓岡在軍器監的諸多發明,至少在西軍之中,沒人能反對這個提案。但若是韓岡有可能會動搖到他的權威,種諤就絕不會歡迎。

橫山一役,種諤不可能,也不願意讓人在自己身邊指手畫腳——軍中豈能有二帥!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站起身,種諤出門轉向偏院,只丟下一句:“跟我來。”

王舜臣和種樸老老實實地跟着起身。“這是去哪裡?”王舜臣側臉問着種樸。

種樸低聲回答:“白虎節堂。”

……

就在種諤在白虎節堂的沙盤跟前,向王舜臣解說自己收復橫山的方略時。興慶府中,也在討論着迫在眉睫的戰爭。

梁氏兄妹,樑乙埋的兒子樑乙逋,宗室大將嵬名阿吳,外姓豪族們的頭領仁多零丁,還有十幾個文武重臣齊聚紫宸殿。事關國運,殿上的氣氛則顯得更爲緊張。

“又是種諤。”

一提到這個名字,不僅僅是說話的樑乙逋,就連殿上的其他臣僚都感到牙疼。這些年來,每次宋人在橫山挑起事端,都是由種諤起頭。前些日子一聽說他回鄜延路來了,每個人都知道橫山又要開戰了。

“祥佑軍司發來急報,宋軍隨時可能北侵,請求立刻加派援軍。”

“肯定要派,但到底要派多少?”

“至少一萬!”

“橫山蕃部幾年前就毀了一半,派過去一萬,他們的口糧從哪裡拉過來?”

“難道就不能我們這邊先動手,只能等着宋軍來攻嗎?再過兩個月可就是秋天了,正好起兵。”

“那宋人就有理由將契丹的責難頂回去了。”

“管他怎麼想。只要我們贏了,遼人不會逼我們大夏。若是沒能如願,待到宋軍北攻橫山,契丹還能坐視不救?”

“什麼都要靠契丹。當年我跟着景宗皇帝,可是契丹、宋人都打過,何曾怕過他們!?”

“時過境遷,宋人不一樣了。”

“是你膽子太小……”

“吵什麼?!”外臣中,威望最隆的仁多零丁,睜開有點迷迷瞪瞪的昏花老眼,雙目一掃之中卻有如電光掠過,“還至少有兩三個月的時間,宋人才能一切準備就緒。用不着太着急,穩着一點。”

仁多零丁發威之後,人多嘴雜的紫宸殿上又重新恢復了理性。一直保持沉默的樑乙埋和高居在殿上的樑太后使了個眼色,對仁多零丁的威望有了幾分忌憚。

“宋人大張旗鼓,會不會聲東擊西。蘭州禹臧家,這兩年生意做得越發得大了,禹臧花麻都恨不得認王韶、高遵裕做親爹。”

“派人去蘭州盯着,再在朝中給禹臧花麻找個位置……讓他入京做樞密副使,不信他會不願意。”

“那隻狐狸怎麼可能會來興慶府?只要詔令一下,他少不了就會稱病說自己快死了。上表請老他說不定都能幹得出來。”

“總不能坐視他投向宋人吧?”

“禹臧花麻不會那麼容易下決定,而且以種諤的性格,他會同意聲東擊西的策略,爲人做嫁衣嗎?”

“話是這麼說,但總不能不防着吧?”

“那就再多派細作過去打探。消息探明再動手也不遲。眼下關鍵還是在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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