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陵要出去照看水利設施的修繕,每天都很忙。平常,寒夏都是中午練劍,下午和君聿一起出去學騎馬。
午後,君聿照常來找寒夏出去騎馬。寒夏還和往常一樣,欣然答應,和君聿一起去馬廄裡牽馬。
君聿笑道:“我還以爲,你不敢再和我一起學騎馬了呢?”
寒夏道:“那是不同的兩件事,我不會將其攪到一起。再說,你免費給我當師父,費心又費力,你都沒提意見,我還挑剔什麼呢!”
君聿依着木欄杆,湊近寒夏道:“你就不害怕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你身上?”
寒夏撫掌大笑,毫不畏懼的迎上君聿的眼神,道:“我這蒲柳之質,想必還入不了您的法眼!我不放心你,但我很放心我自己。”
“很好。”君陵翻身上馬,朝寒夏伸出手,兩人向着郊外行去。
季冬之月馬上就要結束,春日已探了個頭。東風解凍,蟄蟲始振,候雁來歸北,寒魚陟負冰。
水利設施的修繕差不多已經到了最後階段,這兩天就會完工,剛好的趕上春種時節。植物的生長很奇特,不說晚上一兩天,就是一個晚上的時間,結出來的果子也會有差別。
君陵常年混跡於鄉野,這些道理的明白不比鄉民少。爲了不耽誤這一年的收成,這些時候日日早出晚歸,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
寒夏坐在屋子裡搗藥,春日的草藥最是養人,有很多藥也只有這個時候纔有,要儲備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結綠走進來,把披風脫下,說道:“公子還沒有回來。”
“怎麼還沒有回來?”寒夏有些擔心的說道。子時的更聲剛剛敲過。現在已是子時初刻,君陵竟然還沒有回來?
結綠說道:“這幾日事情太多了,公子估計是被什麼事情拖住了。你先睡吧!”
寒夏放下石杵,拿了一件湖綠的披風裹在身上,“君聿呢?”
“六殿下去了青樓,也還沒有回來。”
寒夏應了一聲,邊往外走,邊對結綠交代道:“我出去看看君陵,你不用等我了,先睡吧!還有記着吩咐前面給君聿留門。”
結綠還沒來得及出聲阻攔,綠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黑夜中。
寂月皎皎,有兩顆光芒昏暗的星子分落兩邊,越發襯得孤月形單影隻。
府邸到水田的路,寒夏給君陵送飯已經走過很多次。輕車熟路,一口氣快跑到堤岸上,才聽到噠噠的馬蹄聲。看到黑暗中有一個人影並着馬影正朝着這邊奔來,寒夏站定,朝着他招了招手。
君陵看到前方有一人影,下意識的提高了警惕。又向前了兩步,辨別出那熟悉的身影后,直接從馬上躍下,跑到寒夏身邊。
“阿夏,你怎麼來了?”君陵的語氣中有兩分驚訝,一份擔心,還有七分是喜悅。
寒夏毫不留情的打了他一下:“還敢問我?應該我先質問纔對,你怎麼這麼晚還沒有回去?”
君陵疼在身上,甜在心裡。被人擔心、被人緊張總是一件開心的事。他不想說那些心煩的事,也不想找一個虛假的理由來騙她。就靜靜地站着,不說話。眼眸裡溢着笑,看着寒夏。
寒夏當然知道他爲什麼回來這麼晚,只是看到他這麼累,忍不住說了一些廢話而已。“我們趕緊回去吧!你不睡我還要誰呢!”說着打了個哈
欠,推着君陵上馬。
“好,我們回去。”君陵先上馬,寒夏拉住他的手,翻身而上坐在他前面。
君陵握着繮繩策馬,寒夏什麼也不用幹,披風又裹得嚴嚴實實,溫暖和睏意並存。
寒夏閉着眼,就在她幾乎要睡去的時候,突然一陣激烈的震盪襲來,她來不急做任何反應,就感覺君陵抱着她跳到了地上,緊接着馬匹倒地的嘶鳴聲在耳邊響起。
君陵把寒夏披風的帽子揭掉,擔憂的問道:“阿夏,你有沒有事?”
寒夏搖了搖頭,打量着眼前的情況——黑壓壓的一羣人。不是人,是鬼,吸血鬼!風寒露重,寒夏卻覺得有兩滴冷汗順着腦門滴了下來。
君陵扶着寒夏站了起來,眼睛也在打量這這不妙的形勢。
排列有序的整齊隊伍呈圓圈瞬間將兩人包圍,洛幽兒向前走了幾步,清冷的聲音響起,竟是一個女子。“我勸你們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爲好,不然傷到你們就不好了!”
寒夏和君陵對視一眼,琢磨這這句話中的含義。吸血鬼不是見人就吸血嗎?那肯定是要他們的命。但是這句話的意思好像在說——不是要他們的命,而是他們還有用,抓去用完之後再放他們走。
放他們走估計是不可能的,最大的可能是用完之後再吸血!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小命不保,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與其落入巢臼,任人宰割,還不如現在放手一拼,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只是一個眼神,君陵和寒夏已達成了共識。四面八方都是敵人,兩人換了一下身形,放心的將後背交給對方。
看到兩人這架勢,洛幽兒已經明白了,帶着幾分輕嘲的聲音依舊清冷,“不自量力。”一個手勢,十幾個黑影同時發起了進攻。
寒夏和君陵早已搶佔先機,率先拔劍。君陵掩護寒夏,寒夏則回收劍勢,在手掌上一劃拉,血就流了出來。
積血藤染血,紅光大作。吸血鬼頓時向旁邊閃躲,密不透風的攻勢瞬間被撕出一個口子。君陵拉着寒夏向遠處跑去。
積血藤雖厲害,但是紅光能照到的區域並不大。並且吸血鬼這次早有準備,威力並不如上次大。
爲什麼吸血鬼一而再的找上自己?寒夏想了想:匹夫無罪,懷璧有罪。估計積血藤對吸血鬼一族威脅太大,自己尚不清楚積血藤的用法,誤打誤撞的都能三番兩次的憑此僥倖逃脫。要是落到有心人手裡,吸血鬼一族保不準會有滅族的危險!
“速戰速決,只要留着他們的命就行!”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在如墨的黑夜裡顯得格外滲人。
得到了這個指令,原先下手還留有餘地的吸血鬼們出招頓時狠辣起來。吸血鬼的速度快如鬼魅,人數也遠佔上風。兩人拼盡全力跑到河堤上,再次被包圍。
知道逃不了了,君陵和寒夏只能誓死抵抗。寒夏不斷地將血滴在滴血藤上,想成了一道紅色的光壁,暫時性的緩下攻擊。
“他們的死穴是心臟。”寒夏擋開旁邊的一掌,對君陵說道。
“知道了。”話音剛落,帶着清光的劍就刺入吸血鬼的心臟。
快準狠!寒夏驚訝的看向君陵,君陵正神情專注出招,並未注意她。寒夏第二次看到君陵出手,但第一次明顯看不出實力,這一次卻不一樣。刺、抹、點、翻、擊。身形交錯間,宛如驚鴻游龍。君陵
的劍法竟如此精妙高深,要不是迎面有一拳襲來,寒夏真是要看呆住。
受君陵刺激,又有積血藤這個護身符,寒夏出起狠招來戰鬥力也不算弱。轉眼間,兩人合力已經消滅了一小半的吸血鬼。
一直站在站在外圍冷漠看着衆人廝殺的洛幽兒,眼眸裡閃着懾人的寒光。突然間,腳尖輕點,凌空躍起,穩穩的落在了黑水橋頭上。手臂揮舞擺動,如陽春三月的嫩柳般柔和優美。衣袖裙裾獵獵飛舞,襯着半明半暗的月色,猶如月下仙子。
春天是萬物復甦、生機勃勃的季節,一草一木都帶着旺盛的生命力。不過眨眼的功夫,周圍的各色草木瞬間瘋長起來,無數的藤蔓伸出,如揮舞的鞭子般鋪天蓋地的襲來。
寒夏和君陵要對付人數遠勝於他們的吸血鬼已經很吃力,眼睜睜的看着這漫天的草藤襲來,卻也騰不出手來對付。
君陵一劍斬斷卷向寒夏腰間的草藤,同時另一根草藤又朝着他捲來,趕緊揮劍自救。吸血鬼們瞅準機會紛紛出手。寒夏一劍擋開襲向君陵背部的一掌,自己的後背卻又生生受了一掌。
無數的藤蔓從地下長出來,將兩人所在的空間填塞的密不透風,平時最柔軟的東西此時變的兇惡無比,充分展示了生命的力度。
君陵和寒夏緊靠在一起,一個對視,兩人同時拼盡全力朝着一個方向出劍。瞬間將面前的一面草牆斬的七零八落,君陵拉着寒夏跳進了河裡。
夜黑風高,黑水河水流湍急。浪花朵朵,裡面全是剛剛開化的冰凌。只聽見落水的撲通聲,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
洛幽兒看了一眼橋下的湍急翻滾的河水,聲音中帶着怒氣:“他們跑不遠,沿着河道追!”
初春的水冰寒徹骨,水又深又急。君陵和寒夏像是兩片無根的浮萍,只能相互依託,隨着水勢從流飄蕩。
剛開始入水太猛,寒夏喝了一大口冰水,整個胃部猛烈的抽搐了一下。四肢有些不受控制,要不是君陵拉着,恐怕早已被大水沖走。知道吸血鬼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上面漂浮的冰凌也很危險,一不小心就會要了兩人的命,所以兩人儘量潛的深一些。
水底很黑,周遭都是徹骨的寒冷。可能是因爲被大火燒過,寒夏怕熱超過怕冷,所以還能抵抗,儘量的順着水勢遊動,節約體力。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覺得君陵拉着她的手有些鬆動,速度越來越慢,寒夏想起他的腿有傷,應該是水太寒,引發了舊傷,趕緊反手緊握住君陵的手。
寒夏扭頭去看他,看不分明,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寒夏湊近他,君陵的眼睛清亮如月,整個人卻在緩緩的往下沉去。寒夏這才意識到君陵不是腿抽筋,而是胸中的氣用完了,趕緊湊到他脣邊,渡給她一口氣,然後拉着他奮力向前游去。
君陵驀地愣住了,連游水都忘了,任憑寒夏拉着他向前游去。寒夏驚慌起來,明明已經渡給她一口氣,可君陵卻沒有絲毫反應,可是現在露頭危險太大,趕緊又湊過去渡給她一口氣,拼足全力蹬水。
君陵回過神來,拉着寒夏向前游去。寒夏這才放下心。
人越痛苦,就感覺時間過的越慢。只覺得四周的水變成了一團粘稠,胸腔像是要炸開一樣,手腳也變得開始不聽使喚起來。知道不能在水下再呆了,兩人互相依借,趕緊用最後的力氣朝岸邊游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