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
等張進、張秀才他們走了,袁老夫人就有些急不可耐地發火道:“我說老頭子,你剛剛說的是什麼糊塗話呢?怎麼就鬆口了呢?什麼叫做你看的出來,那方家窮小子對蝶兒丫頭是真心的呀?什麼商量商量,這事情還需要商量嗎?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我不同意!”
此時,那袁蝶兒也還在書房呢,聽了這話,她不由眼裡含着淚,語氣哀求地喚道:“祖母!”
袁老夫人卻無動於衷,但看着她那可憐的樣子,心裡又是不忍,輕嘆了一口氣,難得開口解釋道:“蝶兒丫頭,你也別怪我狠心!我也是爲你好!這姑娘家嫁人啊,並不是一時的喜歡就成的,以後可是要正經過日子的!那一時的喜歡換不來柴米油鹽,蝶兒丫頭,聽我的,別被鬼迷了心竅想岔了,啊?”
但顯然袁蝶兒是聽不進去這話的,她低着頭,搖了搖頭,默默的傷心的哭泣流淚哽咽着,她想張口說什麼,可這時那袁老秀才忽的說話了。
他道:“蝶兒丫頭,你先出去吧!讓我和你祖母說說話!”
袁蝶兒聞言,只能嚥下了到了口邊的話,看了一眼袁老秀才,又是默默地低頭應道:“是,祖父!”
然後,她不情不願地出了書房,回了自己的閨房,默默想着剛剛的事情,袁老夫人的強烈反對,她和方誌遠之間的前途未卜,不由的又是心裡難受的哭了一場。
而書房裡,此時袁老夫人又是沒好氣道:“老頭子,你要說什麼呀?你再說什麼,我也不同意,想什麼呢?把蝶兒丫頭嫁給那方家窮小子,那不是要把她往火坑裡推嗎?她跟着那方家窮小子,能過上好日子?說不得都要下田種地去,我這辛辛苦苦嬌養了十幾年的孫女,就這樣嫁給一個窮小子,當牛做馬的去下田種地?這隻想想,我也不可能答應啊!”
“老頭子,那文寬來說和也就罷了,畢竟蝶兒丫頭也不是他女兒,那方誌遠卻是他親近看重的學生,他自然是爲他的學生說話的,可你可別犯糊塗,蝶兒丫頭可是你親孫女,你可別真把她嫁給了農戶家的窮小子!那我可不答應!”
“哼!我本來是看上了文寬家的小子的,想着蝶兒丫頭和那張家小子挺相配的,文寬和他娘子也是和善人,蝶兒丫頭嫁過去,日子應該能夠過的不錯,本來今天都想着和文寬說說呢,沒想到這事情成這樣了!看來呀,那張家小子也是不可能了,我看我們還是要再尋摸人家纔是!早早的給蝶兒丫頭說戶好人家,也讓她斷了那不該想的念頭!”
她在袁老秀才面前喋喋不休的,但似乎袁老秀才並未把她的話聽進去,而是皺眉沉吟着,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喋喋不休的袁老夫人此時也是發現了袁老秀才的出神,不由就又是氣惱道:“老頭子,想什麼呢?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沒有?”
“嗯?”袁老秀才頓時回過神來,看着怒瞪着他的袁老夫人,就是搖頭失笑道,“都這麼大年紀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大火氣呢?來!坐下來,喝口涼茶,順順氣!”
說着,他隨手端了身邊的一杯涼茶遞給了袁老夫人,袁老夫人說了這麼多,也是口乾舌燥的,就是白了他一眼,接了過來,也是坐了下來抿了一口茶水,平復下心中的激動情緒,就是嘆道:“老頭子,你和我說實話,對於這事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爲什麼最後你會突然鬆口了呢?”
聽問,袁老秀才沉吟了一瞬,不曾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笑問道:“老婆子,你說,這蝶兒丫頭和那方誌遠是不是真的情投意合的?那方誌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蝶兒丫頭?”
袁老夫人聽了這話,當即又是火了,張口就道:“別胡說八道了,哪裡是什麼情投意合的?是蝶兒丫頭年紀小,人比較單純,被那窮小子用甜言蜜語給哄住了,那小子哪裡是真的喜歡蝶兒丫頭,心裡還不知道藏着什麼齷齪心思呢!”
她如此惡意猜測着方誌遠,那袁老秀才卻是不以爲然地搖頭笑道:“我倒是覺得那方誌遠可能是真的喜歡蝶兒丫頭的!不然的話,就憑老婆子你那剛剛說話絲毫不留情的樣子,一口一句的窮小子,要不是真的喜歡蝶兒丫頭,人家早就忍受不了,直接負氣轉身就走了,哪裡還會跪在那裡哀求我們成全呢?你說呢,老婆子?”
袁老夫人不由怔然,她還真沒這樣想過,現在聽來,這袁老秀才說的也是啊,要不是真喜歡袁蝶兒,只是逢場作戲的話,人家方誌遠又爲什麼要忍受她的羞辱,跪在那裡苦苦哀求呢?他完全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嘛!方誌遠也是讀書人,他就沒有自己的自尊心嗎?
不!他有,而且自尊心很強,他之所以願意咬着牙忍受着袁老夫人的羞辱,不過也是爲了袁蝶兒而已!這可見他確實是真心喜歡袁蝶兒的,爲此甚至可以放棄自尊心,咬牙忍受着羞辱!
心裡這樣想着,袁老夫人就不說話了,她心裡也開始隱隱的承認方誌遠確實是真心的,不過她還是不鬆口道:“就算是真心的又如何呢?老頭子,我們都一把年紀了,都該知道這個簡單的道理,正經過日子只是真心沒用,還是要銀錢家境的啊!他家境那麼窮困,蝶兒嫁給他,哪裡能有好日子過啊?”
袁老秀才卻笑道:“老婆子你怎麼就肯定這方誌遠就會這樣窮一輩子呢?或許他將來真有出息了,真的中舉中進士了,到時候老婆子你可不是要後悔莫及?”
袁老夫人愣了愣,隨即有些好笑道:“就方家那窮小子?還中舉中進士?別說他了,他先生都還沒能夠中舉呢,等他中舉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呢,怎麼,老頭子你還真信了文寬那前程可期的鬼話了?那不過是哄人的而已,怎麼能信啊?”
袁老秀才又是笑道:“這話自然是不能全信的!不過我剛剛打量着那方誌遠,卻是覺得這小子將來可能真會出息!因爲他讀書刻苦努力,有着往上爬想着出人頭地的上進心,也有過人的天賦,讀書幾乎過目不忘,寫的一手好文章,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孩子能忍啊!這一點可是很重要,你說,一個夠隱忍有天賦又努力刻苦的人,這樣的人將來怎麼可能不出息的呢?”
袁老夫人又是怔愣住了,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怎麼她聽着這話,好像這方家窮小子還不錯的樣子啊?除了家裡窮了一點以外!
那袁老秀才接着又是嘆道:“老婆子,莫欺少年窮啊!這時候他窮,不代表以後他會窮一輩子;這時候你看不上他,等他哪天出息飛黃騰達了,你就要後悔莫及了!”
“所以啊,這蝶兒丫頭和那方家小子的事情,我們還是再好好想想,商量商量!要是想清楚了,你還是不同意,那麼也沒什麼,你別怕蝶兒丫頭怨恨你,等以後人家出息了,你也別後悔就是了!畢竟這結果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你說是不是?”
袁老夫人皺眉不語,心裡有些動搖了,但她還是嘴硬道:“可是,要是他將來還只是個窮酸秀才,不能如你說的中舉中進士呢?那蝶兒丫頭可不就要跟着他吃苦受累了?”
袁老秀才則有些搖頭好笑道:“這又有什麼呢?他以後要是沒出息,那隻能說我看走眼了唄!不過日子也是能過的,到底他已經是個秀才了,我們幫着給他開個小學館,教幾個學生掙束脩謀生也是一樣的,總是餓不着的!其實張家小子條件也就這樣了,比方誌遠也好不了多少的,你說呢?”
袁老夫人頓時不說話了,皺着眉頭沉思着,看起來心裡好像是有些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