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遠,你這是何意?”董昭看了看面前捲起的地圖,擡起頭看着張遼,不解的問道。
張遼衝着地圖一努嘴道:“先別問那麼多,你看完了之後咱們再說。”
董昭疑惑的看着張遼,但他知道張遼絕對不會有害他的心思,也就按捺着心中的疑問,伸出手展開了捲起的地圖。
這一展開不要緊,地圖上的內容卻讓董昭的目光被緊緊的吸引住了。與董昭曾經見到過的東觀收藏的《天下輿圖》不同,這份地圖中不但將北方大地展現了出來,還添加了屬於士族圈中機密的東瀛諸島,順着三韓和東瀛之間的海峽北上,那一片大海和一個大島嶼(勘察加半島)着實讓董昭吃驚。董昭吃驚的還不止這些,從長江入海口向南,也已經被士族衆人知曉的大小琉球島(琉球半島和臺灣島),交州南面的朱崖洲這些島嶼不算,南洋那些大大小小的島嶼也在地圖上詳細的註明。
董昭一面看,一面在心中默算着這些地方的面積,結果是令他震驚的,這些地方的總面積加起來,竟然遠遠超過了大漢十三州的面積。這個結果讓董昭原先那種大漢爲天下中心的思想受到衝擊,但在他有些沮喪的同時,更加對張遼的目的充滿了好奇。
“文遠,這些都是真的嗎?”雖然知道張遼不會用虛假消息來騙他,但是董昭還是免不了要再多問一句。
“當然是真的。”張遼對董昭的態度不以爲忤,反而詳細的解釋道:“這份地圖是我根據多年來收集的各種情報彙總後繪製的。這些情報的來源也不算機密,有我家西進商隊沿途繪製的地圖,有鮮卑、匈奴、高麗、扶余等族胡人那邊打探到的消息,有甘興霸的水軍將士四處巡航得到的海圖,還有就是糜家船隊下南洋後繪製的地圖。綜合以上的情報,加上皇室中珍藏的大漢地圖,便有了公仁兄眼前的這份地圖。說起來輕鬆,不過得來還真的不易,其中花費了多少人的心血和生命我不知道,但其中讓我消耗了多少精力,花費了多少錢財和人力卻能算得上天價。若非我家也算生財有方,還真不一定經得起我如此浪費!”張遼有些感嘆。
繪製地圖的工作不要說是在生產力極不發達的三世紀,便是科技水平已經十分高明的二十世紀初,爲了繪製一份詳細的中國軍用地圖,日本人也動用了數不清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才繪製出中國軍人一見到便視若珍寶的地圖。即便是到了科技水平極高的二十世紀末和二十一世紀,能夠運用空中航拍和衛星拍攝來繪製地圖了,但其中需要的人力依舊少不了。所以張遼的這份感嘆在董昭的眼中倒是恰如其分,甚至董昭還很真震驚於張遼爲何會將這種各大家族必然會視若秘藏的地圖拿出來。
然而事實上董昭卻真正上了張遼的當。張遼的前世乃是學文科的,地理、歷史都是強項,爲了參加考試,張遼的老師曾經交給他一個秘技,那就是憑空繪製地圖,於是張遼便在長期練習後學會了這麼一份本事。雖然這個時代的沿海地形和一千多年後有很大的差別,但是張遼只需要按照此時的地圖稍加修改就行。而北方、南方的大致地形張遼同樣清楚,只不過他沒有將大洋洲和南洋諸島畫的那麼詳細就是。但這種在張遼眼中的粗糙卻是董昭眼中的精緻,加上張遼所說的商隊和水軍都是十幾年前便開始活動了,董昭也對張遼的謊言深信不疑。
“文遠,這東西……這東西的重要性昭不相信你不知道。可是……可是你怎會……”
“公仁兄是想問我爲何會將此時告訴你?”張遼說道。
“正是如此!此事昭實在不解啊!”董昭疑惑的說道。
董昭並不知道張遼對這種只有大略卻並不能真正指點道路的地圖根本就不算重視,雖然這份地圖在別人眼中可能是無價之寶,但張遼不過十分鐘便能隨手劃拉出一份的東西,你能指望張遼對它重視嗎?張遼真正重視的是家中珍藏的各地區的詳細地圖,那纔是真正有戰略價值的地圖。
可是張遼同樣知道這份地圖對於這個時代基本上一聲行程也超不過萬里的人們意味着什麼,這等於給他們放開了眼界,讓他們能夠看到更加廣闊的天地。即便這份天地在張遼的眼中不過爾爾,卻是一種嚴重衝擊了先行知識體系的精神衝擊波。
所以張遼自然會表現出自己的豪爽風度和寬大胸懷,他微笑着對董昭說道:“公仁兄,你學富五車,自然知道這份地圖的真實性。”
董昭點點頭,他當然不會否認,畢竟東瀛、三韓和西域、南洋都是有人來回數次,完全能夠證實的。況且就憑着張遼說他學富五車這一點,董昭也勢必不能隨意否認的。
見到董昭點頭,張遼心中暗笑,他繼續說道:“那麼公仁兄應該知道,若這份地圖屬實,那這些在我大漢管轄之外,卻有沒有明確主人的土地究竟有多少了吧?”
“文遠?你這是……”董昭聽張遼如此一說,頓時對張遼的舉動有所意識。
張遼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走到董昭面前,用手指在地圖上的北疆以北和南洋諸島上畫着圈圈。
一圈,兩圈,三圈……董昭的眼睛也隨着張遼的手指不停的在地圖上掃描着,他此時已經明白了張遼的意圖,張遼這是要對這些看似無主的土地下手啊!
然而董昭內心卻沒有絲毫不快,他自以爲自己也算是找到了張遼的一個弱點,一個對土地無比熱衷的弱點。而且董昭本人同樣也有着爲家族攫取更多的土地的打算,雖然他並不知道這些嚴寒、蠻荒之地是否能夠被開發,但是張遼經營的手段和他看人的眼光同樣厲害,這一點在士族上層也是人所共知的。董昭不介意搭上張遼的順風船,一同開發一下這些土地。至於這些土地上原本的主人董昭就根本不在乎了,就像東瀛島上的倭人一樣,最多就是讓他們作爲奴隸,爲開發奉獻一下就是。
“文遠,你是想邀請昭也加入你開發荒地的行列?”董昭小心的問了一句。
張遼一愣,他沒想到董昭這麼精明的人也會出錯,不過當他看到董昭眼中帶着貪婪的狂熱,他便知道用土地作爲誘餌是多麼的讓人瘋狂了。
“公仁兄,你覺得僅憑你我,就算再加上曹家、夏侯家和糜家,能夠吞下如此大片的土地嗎?”張遼的話語中絲毫沒有嘲諷的語氣,但是卻帶着一種憐憫的意思。
董昭聞言,眼中的狂熱頓時消退。他猛然間反應過來,自己剛纔一定是有些失態。這些土地的面積遠遠超過了如今大漢本土十三州,又哪裡是幾個家族能夠聯手吞併的?
此時董昭才反應過來,張遼的這份地圖並非給他一人準備,而是給他和他身後那個利益集團的全體家族準備的。而且也並非是用來討好他們,張遼表示出的絕對是一種以曹操爲首的利益集團要和他們聯手開發的企圖,同時也是對他們支持曹操表示出的一種利益回報。否則單以曹操如今身邊環繞的利益團體,未必就需要他們加入。同時還能夠用軍隊的力量,封鎖他們離開大漢的途徑。
董昭吐了一口氣,心中有了底。這就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換,其結果無非就是如張遼曾經說過的,任何紐帶都不如利益的紐帶,唯有利益之間的緊密連接,纔是亙古不變的聯盟。
想到這裡,董昭不由得對孫權接連搞出來的反曹聯盟和朝堂上那個以反曹保皇爲目的的鬆散聯盟不屑一顧,雖然這些人也有着一個相同的目標,但他們內部卻因爲各自利益的分歧而時常自己內鬥。反觀曹操,張遼早早的搞出了幾份利潤極大的產業,讓兗州、徐州、青州的各大家族和曹操密切相連,如今這些當初從曹操手中獲得利益的家族都成爲了曹操忠實的擁躉。即便他們的集團中也拉攏到了這樣的家族,但是他們的目的卻僅僅只是將曹操推上高位而已。這時候,董昭對於張遼的手段有了些畏懼之感,對於一個能在十幾年前便佈下這麼一個大的利益集團的格局的張遼,董昭此時已經沒有了絲毫想佔據上風的念頭。
所以,董昭對張遼的語氣根本就不在乎,因爲即便是數十個甚至上百個家族一同殺入開發這些“無主”荒地的事業中去,他們董家一樣能夠因爲和張遼聯繫較早而準備的更加充分。董昭此時已經將張遼的思路分析得一清二楚,也明白這樣規模龐大的開發行動自然不會是旦夕之間便可以決定下來,也不是數年、數十年就能完成的。所以佔據了先機雖然有好處,但過長的時間卻會將這點先機的優勢消磨殆盡,真正的優勢不在於其他,而在於是否能和張遼以及他的家族緊密相連,這纔是在未來的計劃中立於不敗之地的關鍵。
不得不說董昭的眼光確實老辣,在這個時代,沒有人比張遼更清楚那些地盤最具有發展價值。畢竟後世的那些資訊自已讓張遼在這個時代永遠比別人出於領先的位置。
“文遠,這些地方畢竟不是極度嚴寒便是煙瘴瀰漫,真的具有開發價值嗎?”董昭即便已經在心中認可了張遼的意見,但是口中依舊要和張遼討價還價。
張遼根本就不介意董昭的舉動,他原本就是要將這些地方的價值公諸於世,否則他又怎能吸引那些貪婪無度的家族加入開發的計劃呢!至於自己的家族,張遼也不會太過於謙讓,某些好地盤張遼同樣不會放過。但是張遼卻僅僅只是希望將這些地方當做家族的儲備,真正值得張遼下手的還是那些無關國家大計,卻涉及到民生點滴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後世的沃爾瑪纔是張遼真正羨慕並希望效仿的對象。
“公仁兄,雖然如今的中原之地無比繁華,可是從前人的筆記中,我們也能夠得出中原在數千年前同樣是蠻荒之地。正是因爲黃帝的東遷,我們的先民通過不斷的勞動纔開拓出如今的中原繁華地。而當時的工具也就是刀耕火種,木器和石器的時代。如今我們使用的工具遠遠勝過我們的祖先,人口也超過昔日的先民,還有着已經成熟的一套勞作經驗,自然無須再用千年的時間來開發這些荒地。”
說到這裡,張遼停頓了一下,緩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說到這裡,我還想問問公仁兄,那黃巾之亂的真正原因公仁兄是否瞭解呢?”
張遼這個問題有點跨度太大,讓董昭聽得一愣。但是精神高度集中的董昭如今的思維完全被調動起來,立刻從張遼的問題中理清了頭緒。
“文遠,你是說土地的開發可以緩解大漢土地兼併的危機?”董昭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也難怪董昭,這個時代的精英誰都明白土地兼併的危害,可是他們誰都沒有真正解決的辦法。也同樣因爲眼光的侷限性,使得他們並沒有將視線投向南北兩個方向的巨大的土地資源。而且霍去病北征匈奴、始皇帝南征嶺南時軍中的損失也讓他們對南北方嚴酷的環境和艱苦的生活充滿了畏懼。而北方胡人一次次的南下,不也給北方生活不如南方的說法增添了極具說服力的理由。於是,即便是生活艱苦,也不會有人想着移民。只有到了真的生活不下去了,纔會有流民南下,長江以南也得到了開發。
董昭正是因爲流民南下開發了長江以南的事實,纔對張遼的計劃有了信心。南方能夠開發,北方自然也就有了開發的價值。至於嚴寒,軍中的將士們早已經擁有了冬季作戰的裝備,棉花同樣也能夠保證開發者在北方冬季的禦寒所需。
只要解決了嚴寒、酷熱和瘴氣的問題,開發這些地域確實是解決土地兼併的絕佳方法。董昭等這個時代的士族精英也不希望連年戰亂,只要能夠給被兼併了土地的百姓找到一條生路,一貫能夠忍耐的百姓是不會冒着殺頭的危險起來造反的。這一點不但張遼明白,董昭更加的清楚。
“解決土地兼併……文遠,你真是好大的手筆啊!”董昭此時從內心中對張遼感到欽佩,有眼光並不算什麼,關鍵在有了眼光之後,還能夠繼續爲之努力。張遼“耗費”十餘年的精力和大量人力、財力“繪製”這份地圖就是明證。這也是董昭真正欽佩張遼的地方。
張遼心中暗笑,但臉上卻掛着謙遜的笑容,“公仁兄,解決土地兼併談何容易。歷朝歷代,人口不斷增長,以至於隨着土地兼併,民間的壓力纔會越來越大。可是人口的增長是無限的,而天下的土地卻是有限的。我如今找到了這些土地也不過是起到了緩解作用,這中擴張土地的作用最多也就是千餘年,希望我們的後人能夠找到比擴張更好的辦法吧。何況如今的交通和通信也使得擴張一旦距離過遠,便會產生一些不怎麼令中央統治者高興的事情。要想將開發荒地真正付諸實現,還需要我們不斷的努力纔是。”
張遼前面的話不過是敷衍,他纔不會在這種醫療條件極度低劣的時代提出計劃生育這種註定會遭人唾罵的方案。要想佔據張遼地圖上囊括的後事東亞、東北亞、東南亞的全部地盤,十幾億人都不嫌多,張遼甚至還想在開發荒地的計劃被通過後提出獎勵生育的建議呢。
但是張遼隨後的話卻是真正說到了點子上,一旦距離過遠,勢必會因爲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的減弱而使得地方割據勢力再度出現。張遼本人是不介意,畢竟都是炎黃子孫。但是張遼卻沒有把握讓曹操以及意圖在中央分潤利益的貴族們也同樣對此毫不介意。
正因爲如此,張遼才需要董昭身後的那裡利益集團的支持,人多力量大本就是古訓。至於他們的最終目的,張遼也並非沒有應對之策。只不過他同樣要顧慮到曹操的態度,此時張遼已經暗自決定,一定要在曹操回到雒陽之前,和曹操來一次攤牌。
董昭也能看出張遼所說的那些障礙,地方和中央在利益上從來都是相互對立的,一旦到了中央力量鞭長莫及的地區,地方割據勢力的出現也就順理成章了,畢竟這些地方也需要一個強有力的統治者來維持。而中央也只要這些偏遠勢力能夠在名義上臣服中央,自然也不會過多的干涉。大漢歷史上對於北方湖人和南方越人概是如此。
而且董昭還意識到,若是自己的家族能夠處理得當,搞不好也能在偏遠地區開發後弄一個小國主噹噹。雖然中原的繁華不是偏遠之地可比,但寧爲雞首、不爲牛後的訓導也是古人傳下來的呀!
董昭此刻有點矛盾,不過他更清楚,如今的關鍵是張遼已經提出了利益交換的建議,只要自己身後的集團能夠在張遼的這個開發計劃上給予張遼支持,張遼也會在他們的計劃上提供幫助。如今董昭需要做的首先是和自己身後的那羣人商議此事,至於開發計劃且可以暫時擱置,待張遼真正提出來之後再說。
“文遠,這份地圖……”董昭看着張遼。
“只能給你看,卻不能帶走啊!”張遼笑着回答。
“好吧!但是昭也只能將文遠你的意思傳過去。至於結果,昭也不敢保證。不過昭在此卻能表態,昭是支持文遠此項計劃的。”董昭將話和張遼挑明。
但是在話語中,董昭也給自己的家族留下了餘地。即便開發計劃沒有被衆人通過,董昭也決定要讓董家參與到張遼的計劃中去。董昭纔不會相信張遼得不到支持便會放棄這份計劃,最多就是將規模縮小而已。
“盡人事,聽天命吧!”張遼笑着頜首接納了董昭的表示。
張遼今日成功的將董昭也拉入了他的計劃中,加上糜家、趙家(趙雲)、曹家(曹洪)、夏侯家(夏侯淵),張遼又多了一個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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