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牡丹淡漠道。
“不,不會的……”暮湮的身子一顫,她不相信蔽月會這樣做。
“可事實就是這樣,信不信,反正人都死了!”牡丹嗤笑。
暮湮緩緩走到桌邊,伸手,撐住了桌面,艱澀問:“可我不明白蔽月爲什麼要殺他們?”
“因爲王上在找到阿夏和大勇之後,發現阿夏長得很美豔。”牡丹睨了暮湮一眼,別開視線時正好看見窗臺邊那盆開得正豔的彼岸花。她伸出手指掐住了那花枝,眼裡帶着一種怨毒的光。
“那又如何?”暮湮她想起阿夏確實美豔無比,可她不信蔽月會對阿夏有非分之想。
“當然是見色起心了!”牡丹掐住花枝的手忽然收回,她盯着暮湮冷笑:“可是阿夏誓死不從激怒了王上,所以王上一怒之下就殺了她。”
“不,你騙我,我死都不信!”暮湮心中隱隱生痛,可她不能相信牡丹。
“不信是嗎?”牡丹冷笑不已:“湮兒小姐你要是真不信的話,不如親自去問問王上!”
牡丹居然叫她去和蔽月對質。她該去找蔽月對質嗎?
“這就是最真實的王上,湮兒小姐你認識王上一年時間都不到,牡丹我相伴他若許年,你自信瞭解王上比我深必我多嗎?”牡丹離開窗臺,徐徐逼近深思無措的暮湮,冷冷問:“蔽月有沒有折磨你,你很清楚!”
暮湮霎時如遭雷擊,心神俱滅般哆嗦着。不錯,蔽月總是讓她在惶然無助中煎熬痛苦。她也曾見識過蔽月的狂躁性情,蔽月從一開始就對她隱瞞欺騙真實身份並接近她。這些,都讓暮湮不得不心生疑竇,立場不定。
暮湮撐住身子,擡起蒼白的臉看着牡丹道:“我不會相信你的!”
“我知道你不會信我,更不會相信你愛上的是這麼一個冷酷的男人。”牡丹自嘲一笑,接着悵然道:“記得剛相識的時候,王上曾深情款款地許諾要給我世上最好的東西。世上最好的東西是什麼,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無非是一顆真心而已,可是一個妻妾成羣的男人又能有多少真心分給你?”
暮湮垂下眸子,眸中已有淚水滴落。
“我今天來告訴你這些,只是不想這世上再多一個傷心的女人。”語畢,牡丹深深凝視着暮湮。
暮湮蒼白着臉,咬着脣沒有說話。她心裡此時特別的亂,她不知道蔽月是不是真的做下了這些可怖的事情。
“只是希望煙兒小姐不要步我們這些女人的後塵,希望王上對你真的是真心!”說罷,牡丹輕輕地嘆一聲,似是十分的感概。
暮湮的眸光蘊着複雜的情愫凝在了牡丹的身上,她雖不喜歡牡丹,但也不至於要讓牡丹流落風塵。
她的心裡,忽然生出了許多的愧疚。她覺得自己對不起牡丹,畢竟牡丹比自己更早愛上蔽月,還相伴了蔽月那麼久。
“如果你想找王上對質,你現在就可以去彤雲殿問個明白!”語畢,牡丹悄然離去。
看暮湮最後的愧疚和痛苦的神情,牡丹就知道這一趟沒有白來。
暮湮望着門外,心裡莫名的一陣糾結,不自覺揪緊胸口的衣襟。她知道她不該懷疑蔽月,她想要壓下那不該有的懷疑,可是越壓抑越是強烈。
終於,她起身出了鏡花閣,徑直朝着彤雲殿而去。
暮湮的手在去往彤雲殿的路上一直顫抖,她不知道這樣去問會得到怎樣的結果?
牡丹既然深愛蔽月,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說出中傷所愛之人的話來,除非她愛的人真的傷透了她的心。
暮湮順着曲折的小徑繞過幾處屋宇和迴廊便來到了彤雲殿。
這裡的侍衛並不多,加上他們都知道暮湮是王上的新寵,所以也沒有人攔阻她進去。
“他們三人一直趁着夜裡在王宮各處行動,王上真的不用阻止麼?”從內殿傳來一個聲音,是酸與的。
暮湮一怔,一顆心也跟着一緊,這話讓她立即警覺起來。放輕的腳步,她停在了殿外沒有進去。
“不用。”蔽月雲淡風輕的聲音傳來,似乎不把這事放在心上。
“他們扮成婢女混入後宮,只怕不單純是爲了湮兒小姐而來。”酸與低沉道,似有隱憂。
“你認爲他們是爲了什麼?”蔽月依舊不顯喜怒,語氣平淡無波。
似有片刻的默然,酸與低聲道:“他們可能懷疑王上與其他宮城之前發生的命案有關。”
“有證據嗎?”蔽月嗤笑一聲,顯然他認爲對方根本沒有確切的證據來指認那些命案是他做的。
酸與卻沒有這麼樂觀,他沉聲道:“所以他們在想辦法找!”只聽蔽月又笑了一聲,卻沒有接話。酸與不解地問:“臣不明白,王上爲何要將‘玉兒’送到小姐身邊?”
暮湮心頭一黯,原來蔽月早就識破“玉兒”的真實身份,可他偏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蔽月用很是愜意的語氣道:“那個叫‘玉兒’的對湮兒一往情深,你不覺得將他派到湮兒身邊很有趣嗎?”
有趣?聽到這,暮湮臉色煞白,蔽月竟然爲了有趣而故意將‘玉兒’派到她的身邊。他明明可以揭穿玉兒,可他偏偏將‘玉兒’派來做她的婢女。她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沉認爲王上應該極早處理玉兒一事,一直這樣放任不管的話,只怕這玉兒會對小姐做出越軌的事情來。”酸與甚是憂慮。
蔽月淡淡道:“如果是這樣,豈不是更好?”
“莫非王上不屑奪取小姐的靈力,反而更願意看着他人奪去小姐的處子之身?”酸與低沉的聲音徐徐飄蕩,他微微嘆息道:“如果是這樣,王上就沒必要要籌備婚事更沒必要遣散後宮了,反正王上只是哄小姐的。”
殿內一片沉寂,蔽月一直沒說話。
他爲什麼不說話?
是默認了麼?
暮湮忍不住心中發涼,她不明白,在蔽月和她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深仇大恨,以至於蔽月期盼她的清白被毀。
暮湮只覺得腦袋裡一片空白。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這裡面的對話絕對不是真的。她以爲這是自己的幻覺,以爲只要自己回去睡一覺就會好,這一切在她醒過來之後都沒有發生。
她想轉身離去,裡面蔽月與酸與的的話,又阻止了她離去的腳步。
“酸與,寒潭中的人,怎麼樣了?”蔽月的聲音,低沉、肅冷。
“還是老樣子。”酸與答。
“小心看管,暫時還不能讓他死。”
“是。”酸與答。
蔽月沉默。
酸與又說:“臣擔心龍沃他們會發現這事,到時,王上該如何對湮兒……”
“不用解釋!”蔽月的語氣很淡,似乎根本就不怕暮湮知道。
聽到這,暮湮心裡一驚,他們所說的寒潭在哪?寒潭中的人又是誰?酸與爲什麼怕她知道此事,爲什麼又擔心蔽月無法向自己解釋?而蔽月,爲何又不屑同自己解釋?
“走,去寒潭!”蔽月冷冷發話。
酸與應聲“是。”
接着,腳步聲傳來。
暮湮迅速避到一根粗大的圓柱後,看着蔽月同酸與走了出去。她也跟了出去,隔着遠遠的距離尾隨在他們的身後。
她發現蔽月和酸與去的那地方,是王宮裡比較偏僻的一處。那裡植了一些花木,修建了一些亭臺,還有一些假山和池閣。風景雖不妖嬈,卻十分雅緻古樸。
她看着他們停在了一處最大的假山前,在假山的中間有一個山洞。蔽月和酸與,半彎着腰進了這山洞。
暮湮躲在遙遙的地方一動不動,她的手指死死地攥緊用來掩蔽自己身體的一塊巨石。
她絲毫未覺手指的關節泛着青白的顏色,卻咬着脣將那座假山的位置記住。
片刻,她轉身,順着原路返回。
空寂的小徑有她細碎地腳步聲響起,素白的紗裙拖過地面。王宮深深,她望不見宮牆外的山嵐和阡陌,更望不見無恨城的市集和煙影宮。
此刻,每走一步都令她心驚肉跳,她只感覺前面迷霧重重看不到光亮。
她回了鏡花閣。
踏進鏡花閣的那一刻,她的髮髻和裳裙都被冷汗溼透。
小夭從裡面迎了出來,帶來的風卻驚起她一陣又一陣的寒顫。
秋寒,真的深了。
她不該在這裡的,這裡本不該是她來的地方。可她卻放棄了一切來到了這裡,只爲了他。
“蔽月。”低喃一聲,她搖搖欲墜。她呆怔不已的臉龐上淚光涌現,臉色十分慘白難看,雙手捂住了心口。
“小姐這是怎麼了?”小夭驚慌失措地上前扶住了她。
暮湮眼角微溼:“我心口難受得緊!”
小夭滿面擔憂,驚慌道:“小姐先躺到牀上去吧,怕是舊疾又犯了!”
彼時暮湮躺倒了牀榻上,小夭拉過錦褥爲暮湮蓋好。
窗臺上那盆開得妖豔的彼岸花被襯在那明麗的薄薄的雲影紗上,彷彿浮着一抹嫣紅的血霧。
暮湮的手很冷,還在微微地顫抖。她黯然道:“如果一病不起就好了,也不用每日裡受那些煎熬。”
小夭滿臉悲慼,見暮湮這樣說,心中更是難過。可再難過也只能難過在心裡,她不明白暮湮爲何出去一趟便有萬念俱灰的心態::“小姐這是去了哪裡,說出這些話來,讓奴婢聽着都難受。”
“隨便走了一下而已,小夭,我沒事,你別擔心。”暮湮自然不會對小夭說出真相,無力的她強打起精神說:“玉兒呢?”
“小姐也不知玉兒哪裡去了麼?”小夭聽暮湮問起玉兒,一臉詫異:“玉兒從昨晚到現在都不見人,奴婢以爲是小姐派她去做其他事情了。”
暮湮愣了愣,道:“她……是出去……看家人了。”暮湮發覺失言,情急之下只得說出這話來補救:“是我一時……忘了。”
小夭靜默無語了片刻,陰鬱古怪的目光凝望着暮湮。
而暮湮卻恍若未察,她看着那嫣紅的彼岸花片刻,忽道:“我怎麼覺得很冷?”
“小姐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液潮溼了自然會覺得冷,奴婢這就去給小姐準備熱水沐浴。”小夭伸指探了探暮湮的裡衣,愁眉不展。
暮湮微涼的手指握住了小夭的手,輕聲說:“嗯,謝謝你!”
小夭一笑,轉身走出了鏡花閣。
小姐一時不知玉兒去了哪裡,一時,又說玉兒出了王宮去見家人,這不合常理。但凡入了王宮做了奴婢的人就不允許出王宮探視家人,更何況在玉兒入王宮時,她就已經說明自己沒有親人了。小姐,在爲玉兒隱瞞什麼?小夭離開暮湮身畔便暗自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