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迎春靜靜地坐在了一張黃花梨小案前,品着茶,神情悠然自得。
永寧宮原本佈置的非常漂亮,可是夏惜春就是隻不安份的小猴子,她一來,便將這裡給重新亂弄了一番,讓夏迎春看了不禁微微蹙起了黛眉。
“真是個沒品位的小白癡!”她心中不禁恨恨地罵道,“好好的宮殿,弄的跟暴發戶家女兒的閨房似的,以爲焚香多了便有了品位?”
牆角小桌上的金熏籠裡,嫋嫋飄着百合香。
這是夏天,御花園裡的花開的正盛呢,鍾無豔大都用鮮花和水果,取其香氣。而這夏惜春的品位顯然和南風有的一拼,而她卻又沒有南風的潔淨,這美麗的宮殿被她弄的亂七八糟,慘不忍睹。
南風見夏迎春不禁蹙起了黛眉,便連忙笑道:“娘娘聞這香不適吧?”
其實,以前夏迎春也喜歡焚香,不過她懷孕了,性情大變,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不大喜歡聞百合香了。懷孕中的女人,大都有着一些奇怪的嗜好的。
夏迎春聽了,微微點了點頭。
南風聽了,便連忙走到小案前,輕輕地撥弄了一下那金熏籠,香氣漸漸少了許多。
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放肆的大笑聲,繼而又聽到田闢疆那爽朗的笑聲。
“和她在一起,他居然這麼開心?”夏迎春聽田闢疆的笑容,不禁花容失色,恨意頓生。
在她心裡,田闢疆只是屬於她一個人的,他的雙眉,也只能爲自己而展。想不到短短几天,他就和夏惜春玩的如此開心了。難道,他果真是飢不擇食?連像那種小白癡他也可以接受?
在夏家人眼中,夏惜春絕對是個不受人待見的女孩,雖然她的身體裡,也流着夏家的血液。她沒有夏家人那麼深沉的心機,整天嘻嘻哈哈的傻笑着,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煩心。如此簡單的女孩,實在不適合後宮,她更像一匹沒套繮繩的野馬,適合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任意馳騁。
“咦,怎麼這麼多人啊?”只聽到夏惜春那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一陣環佩碰撞聲後,只見一妙齡女子大步走了進來。她大約十六七歲模樣,一張巴掌小臉上,赫然鑲嵌着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那雙眼睛大的有些過分,在這張精緻的小臉上顯然有些不大對稱。她走起路來,並不像其他女子一樣輕移蓮步,而是邁開大步,大步流星的前進,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一襲碧綠的紗衣緊緊裹在她那健康勻稱的軀體上,渾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健康的氣息。她就像一縷清風,吹進了這深深的後宮,又似鄉間的野花,因生命的錯位而登堂入室。
她很美,美的如同一塊未曾雕琢的美玉,渾身的棱角,依舊是那麼的分明。
“堂姐?”夏惜春一進門,便看到了正坐在案面蹙眉的夏迎春,哈哈大笑起來,“原來你在這裡啊!剛纔我和大王還到了水月宮呢,本想去看看你,誰知一進門,卻聽太監說你坐着軟轎出去了。怎知繞了一大圈,原來你在我這裡坐着呢!”
這夏惜春果然是個沒什麼心機的傻丫頭,她放肆的大聲笑着。她笑起來的模樣非常可愛,如同一個傻丫頭,單純的讓人心疼不己。
田闢疆看着一臉陰霾的夏迎春,欲言又止。他知道,她肯定不開心,可是此時不管說些什麼,都是無用的。
“對不起。”他心中暗暗地想,“迎春,孤真的對不起你。等過了這件事情之後,孤一定會善待你的,一定會好好彌補你的!”
他那憂鬱的目光,落在了夏迎春那張光鮮靚麗的臉龐上,看着那微微翹着的長睫毛,那張紅豔豔的櫻脣,那媚眼如絲的嬌態,心不由的在隱隱作痛。
“我不來這裡怎麼行呢?”夏迎春聽了,嘴角泛起了一縷淡淡的笑容,“姐姐這是來給你請安的,怎知你太忙了,整天見不到人影兒。”
她一邊說着,一邊緩緩站了起來。她舉止優雅,舉手投足間,盡顯貴婦風範,和眼前那個大大咧咧的夏惜春相比,完全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
“請安?”夏惜春聽了,有些糊塗地撓了撓頭,“給我請什麼安?”
這的確是個傻丫頭,單純的如同一杯清水,清澈見底。不過對夏太師來說,送這樣一個女孩進宮,無疑是個不錯的選擇。一個沒有什麼心機的丫頭,又如何會對夏迎春構成威脅呢?夏迎春只需要動動小手指頭,便可以將這傻丫頭給捏死。
聽了這話,南風不禁掩口而笑。
夏迎春是貴妃,又是夏惜春的堂姐,按理說她是得去水月宮請安的。只不過,夏惜春根本就不懂什麼規矩,而田闢疆又壓根兒就沒有想讓她學,所以她入宮到現在,連鳳羽宮都不曾去過呢,更別提去給夏迎春請安了。顯然,她是想治夏惜春個失禮之罪,給那個傻丫頭一點顏色看看。
“迎春!”田闢疆見狀,連忙說,“惜春她年紀小,不懂什麼規矩,以後慢慢教她便是了。”
雖然他並不喜歡夏惜春,不過他卻不想讓這對姐妹在永寧宮吵起來。她們要鬥要吵,最好離開這裡,自己眼不見心不煩的。
見田闢疆如此袒護夏惜春,夏迎春不禁怒火中燒,氣的臉色蒼白,渾身瑟瑟發抖。
半晌,她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冷笑道:“只有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迎春!”一聽這話,田闢疆的心頓時隱隱作痛。
一直以來,他都不願意傷害夏迎春的,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在她那柔軟的心頭上插上一刀。而這一刀,田闢疆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他必須得插上去!
夏迎春並不理會田闢疆,怒氣衝衝的向外面走去。她的臉色非常差,蒼白的如同天山之巔的皚皚白雪,沒有一絲血色。
“迎春!”田闢疆一把抓住了她的玉臂,目光裡有些憐憫,“孤送你……”
在他心裡,他還是非常在意夏迎春的。不爲別的,就衝着她的救命之恩,他就沒有理由不對她好。這一件事情,足以改變田闢疆的一生了。
“不用!”夏迎春一把甩開了田闢疆的手,恨恨地說,“陪你的小白癡去吧!以後,讓她給你生一羣白癡……”
她正準備邁開步伐,可是卻覺得腹內一陣劇痛,一股難以描述的劇痛,在體內迅速蔓延開來。頓時,夏迎春的額頭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一股殷紅的鮮血,順着大腿緩緩流下,落在了那冰冷的地面上。
“血!”夏惜春嚇的臉色蒼白,指着地上的點點血漬,失聲尖叫道。
田闢疆一看,立刻緊張地大聲吼道:“宣太醫!”
大紅的珠簾搖晃着,只見宮女太監們進進出出,端出了一盆又一盆鮮紅的血水。田闢疆想衝進去看看夏迎春,卻被陳公公給攔住了。
“大王,太醫正在裡面呢,您就安心在外面等着吧!”陳公公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說,“您稍安勿躁,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看着那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田闢疆只覺得眼前有些發黑。他不知道,他是否會從此失去夏迎春,是否再也看不到她那如花的容顏了。如果她真的因此有什麼三長兩三,他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快,去祈寧殿派人燒香,爲娘娘祈福!”他的聲音在微微顫抖着,目光裡寫滿了擔憂。
雖然沒有人敢說,可是看着那血水,所有人都知道,情況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