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音符的碎片,夾在她纖長的手指間,她的手指很乾淨,指甲剪得乾淨,纖細修長皮膚白皙。
先前那樣的殺戮,她的手上連一滴血都沒有染上。
妖刀垂眸看着自己手指間捻着的碎片,並沒有做聲,就連情緒都是淡淡的,也沒有什麼憤怒。
路長風的渾身都僵硬了,只覺得自己的心在先前她的手指伸進來的一瞬間,短暫停跳的同時,此刻他的心跳劇烈得仿若要從嗓子眼裡頭冒出來了。
“其實,我不是特別喜歡別人和我玩花樣。”
妖刀淡淡說了一句,就這麼淡淡的一句,卻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腦中幾乎是一瞬間就回想起了先前那些北洋的魂術師們悽慘的死狀。
她已經擡起眸子來,看向路長風,依舊看不出什麼怒意來,淡聲繼續說道,“所以不得不說,你的膽量真的是讓人欣賞的,看來你真是半點都不懼怕死亡啊。”
妖刀並沒有捻碎這連音符的碎片,也並沒有一把火燒掉它讓它失去效用,就只是捏在指間。
“連音符……”她輕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惡意善意,“呵,不得不說,這真是你們人類很偉大的一項發明呢,不是麼?”
路長風抿脣不語,表情和眼神依舊倔強,沒有半分示弱,那昂首直視她的樣子,看在妖刀的眼裡,竟是多了幾分理直氣壯的感覺,讓她覺得挺有意思的。
眼前這個年輕的人類,倒是個挺有意思的人啊,明明是他鬼鬼祟祟用了連音符被她發現了,他反倒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像是沒做錯事兒似的。
“呵呵……”
妖刀垂眸,低笑兩聲,再擡眸起來,眸子裡的漆黑之色,已經恢復成澄明的顏色,一雙妖異的眸子裡頭黑白分明,尤其是那一對眼珠,格外幽黑深邃。
“我想你應該是在和誰報信吧,和誰呢?”
妖刀看着手中連音符的碎片,“你的主人麼?不是有句話叫做各爲其主?那頭應該是你的主人吧,是誰呢?我主人費盡心機想要找到的那個女人麼?”
妖刀看着路長風的眼睛,想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什麼情緒的波動來,所以定定看着,然後說話。
然而路長風卻是嘴脣緊抿一語不發,大有你要殺要剮隨便,別想從我口中聽到任何消息,這樣的意味在裡頭。
“看來我若是不說些什麼有用的,你是不打算說話了啊,那頭的人也不打算髮言了吧?”
妖刀輕輕抿脣,說得不疾不徐,“我主人是迦羅,我不是人類,而加索和北洋,並不是遭受了我的蠱惑纔有人走上歪路,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想要投機取巧的,慾望永遠是無止盡的,哪怕不是我,他們也會走上歪路,我的主人只是給了他們一條明路罷了。”
妖刀不疾不徐地將先前路長風連珠炮一般問出來的問題,一一的回答了。
而果不其然,一旦說出了路長風感興趣的話題,他一直閉口不言的態度,馬上就變了。
路長風冷冷笑了一下,充滿着嘲諷,問道,“明路?邪路能叫明路?”
“在想要走歪路的人眼中,那就是明路。人各有志,對錯,不是我來判斷的,沒人強迫他們什麼,他們自己覺得沒問題,自己心甘情願的。”
妖刀回答着。
這話卻是讓路長風無法反駁,的確,人的意志真正足夠強大的話,哪怕死,都不會願意受到強迫。
那些走上邪路的人,在他們看來,或許這就是正確的路。
人的意志,每個人都不一樣,並且,也難以強求。
妖刀甚至還停了停,等他反駁,但是並沒有等到路長風的反駁。
她才說道,“好了,你問的問題,我都回答了,如果這是你想要連音那頭的人知道的話,我足夠坦白了。算你運氣好,我今天心情不錯。”
另一頭的葉風回聽着這話,手指緊緊攥在一起,舷窗開着,船在夜色籠罩的海面上平穩的航行,海風從舷窗灌進來,夾帶着微微的海腥味兒,拂在臉上,倒是讓人格外精神。
她能夠從舷窗看到天上那一輪明月,於是,也就清楚,妖刀當然心情好。
這些魔族,在滿月的日子,心情素來是好到炸裂的。
千隕和利文就在旁邊,誰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似乎就連呼吸的聲音都壓住了不少,靜靜聽着那頭傳來的動靜,聽着那個清泠的陌生女人的聲音,他們此刻的表情,都很凝重。
最棘手的情形,還是出現了。
是妖刀,而且還找到了路長風。
所以他們此刻這樣的凝重,都是正常的。
妖刀能察覺到連音符,其實並不是什麼很出奇的事情,連音符的製作,本來就是用走信鳥的脊骨,淬了走信鳥的魂魄。
而她,則是專攻靈魂之力的,對於靈魂的感知,相當敏銳,所以很快就察覺到了。
此刻也能夠察覺到手中這連音符的碎片,所剩的那些魂力越來越少,顯然是快要失去效用了。
妖刀笑着說了一句,“我已經開誠佈公說了我的主人,你的主人還不出聲麼?我心情真的不錯,但若是依舊得不到迴應,我倒不介意放手殺人的,畢竟,我已經很公平了。”
說到這裡,妖刀的嘴脣離手指間的碎片近了幾分,“不是麼?阿回。”
妖刀準確吐出這個名字來,千隕在那頭聽着,頓時皺了眉頭。
而葉風回,始終是眉頭緊皺的,或許的確應該忍住的,但是她不想忍,所以抿脣就說了一句,“妖刀,我瞧着你倒是越發有人味兒了。”
妖刀聽着那頭傳來的女聲,終於是笑了,“看來我沒猜錯,果然是你啊。人味兒?或許我真的有吧,不過不得不說,或許多少是因爲你手下這位年輕的將軍很有意思的緣故。”
“我的人都不怕死,你想用死亡來要挾他們,你怕是要失望了。”
葉風回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
但是她聲音陡然出現,還是讓這船上的夜冥軍和路長風,都有些激動,“娘娘!”
他們紛紛叫了一句,語氣恭謹而誠懇。
妖刀輕輕笑道,“我當然意識到了他們都不怕死,所以,我當然不會用死亡要挾他們,他們不怕死。你呢?不怕他們死麼?我若是用他們的死亡,來要挾你呢?你似乎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啊,或者應該說,你的無情,只針對我的主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