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東邊有一大片梅花林,聽說是前朝有一位寵妃十分喜歡梅花,皇帝專門在空中開闢了一片空地,種植了不同品種的梅花樹,後來就形成了一個梅花林。
宴席就在梅花林裡面的涼亭裡,周圍落英繽紛,小小的花瓣如雪花紛飛,淡淡的粉白,周圍芳香纏繞,江梓瑗才走進梅花林,立刻就被迷住了雙眸。
這裡真好看!
如今正是梅花盛開的季節,昨夜裡下過一場雪,積雪輕輕地壓在枝頭梅花上,在這遠離宮中喧囂的林子裡,開得燦爛而安靜。
亭子裡傳出一陣笑聲,原來是朱靜妙正跟皇后娘娘說話,把皇后逗得笑聲連連。
“太后駕到。”正在此時,有太監尖利的聲音響起。
皇后從亭子裡出來,矮下身子恭迎太后的駕到,不過當她看到太后身邊的連貴妃時,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連貴妃是五王爺的生母,自從進宮之後,一直深受皇上的寵愛,即使如今昭華已逝,卻還能讓皇上一個月有數天在她宮裡過夜。
怎麼叫皇后不會嫉妒!皇上除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從來不會在鳳儀宮停留一個晚上。
連貴妃扶着太后的手坐到涼亭裡的正位,她自己只是站着。
“你也坐下,今日咱們是來賞花的,不拘什麼禮節。”太后含笑說道,眼睛在周圍跪着的貴女們臉上一掃而過,最後停留在江梓瑗的身上。
和上一次進宮的時候不一樣,眼前這個江梓瑗看起來瑟瑟縮縮的,沒有之前看到的傻氣,聽說剛剛在宮門外,她受到衆貴女的排擠,這樣很好,如果江梓瑗跟帝都的貴女關係太好,她肯定不會讓她嫁給鳳容崢的。
“你們也都起來。”太后臉上的笑容越發慈愛可親,“哀家就喜歡跟你們這些小姑娘在一起,你們的年輕朝氣讓哀家感覺都要年輕幾歲。”
秋若雲輕笑說道,“太后娘娘,您本來就年輕。”
太后眼角的皺褶更深,看向秋若雲的目光更加滿意了。
皇后面色淡淡地看了秋若雲一眼,她自然是知道太后想要秋若雲嫁給她兒子,不是她不喜歡秋若雲,若是恪兒有秋家這樣的岳家,自然是如虎添翼,可偏偏秋若雲的父親根本不入流,不時地幫助鳳容崢,要不是他,鳳容崢又如何能活到今日?
別以爲她不知道,秋若雲跟鳳容崢也是青梅竹馬一樣長大的,誰知道她心裡想的是哪個男人!
“雲姐兒,到哀家這裡來。”太后一如既往地在所有貴女面前高看秋若雲。
江梓瑗本來是跟秋若雲單獨站在一起的,如今秋若雲走開,就只有她一個人突兀地站在氛圍之外,異常惹人注意。
“那位小姑娘是誰?”太后一副沒看出江梓瑗是誰的樣子,側頭問着皇后。
皇后嘴角勾起一絲淺笑,“母后,那是江家的三姑娘,崢兒的未婚妻呢。”
“原來是她!”太后恍然大悟,正眼看向江梓瑗,含笑說道,“上次進宮看着還是個傻乎乎的姑娘,今日倒是又有些不同了,瑗姐兒,來,讓哀家看看。”
江梓瑗心裡對太后的虛僞翻了個白眼,怯怯地走上涼亭,與秋若雲一左一右地站在太后面前。
“雲姐兒真是越來越漂亮了,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這樣的容貌堪堪比得。”連貴妃笑着跟太后說道。
太后滿意地點頭,她們秋家的女子向來沒有不好看的,像當年,先帝還不是被她的美貌迷住了好長一段時間。
秋若雲在大家眼中就是盛開的牡丹,國色天香不在話下,一時之間,只聞稱讚秋若雲的聲音,卻忘了她身邊還有一個江梓瑗。
若是換了別人,被放到秋若雲身邊這樣對比,大概已經羞憤得無地自容,可江梓瑗若無其事地笑着,好像別人誇獎秋若雲跟她有什麼關係似的。
那神情簡直就是與有榮焉啊!
真是個傻子!
“聽說江姑娘還擅長醫術?”連貴妃忽然問向江梓瑗。
如果沒有出了冉然被毀容的事情,或許今日別人還會高看江梓瑗一眼,如今嘛,都恨不得跟她遠遠避開纔好,聽到連貴妃提起醫術,所有人都看笑話般看向江梓瑗。
江梓瑗似是沒想到會問這個問題,詫異地看向連貴妃,又急忙地低下頭,雙手扭在一起,聲音若蚊,“在莊子裡跟一個道士學過一點皮毛……”
“學過一點皮毛就敢給別人下針用藥?”皇后哼聲質問,不悅地看着江梓瑗,教訓道,“那豈不是害死人嗎?”
“我……我也不知道!”江梓瑗嚇得快哭出來了。
秋若雲將江梓瑗的反應看在眼裡,這個土鱉!怎麼就這麼沒用,那天在陶然居也是這樣,藉着自己的手受傷了,裝得柔弱無助要昀王給她做這個那個,她以爲昀王真的會喜歡這麼沒用的人嗎?
太后慈祥地說道,“瑗姐兒也是無心的,就不要責怪她了,以後不能再這樣了,知道嗎?”
江梓瑗感激涕零地看了太后一眼,“是,太后娘娘。”
這樣的江梓瑗配鳳容崢纔好,沒有任何助力也沒有威脅,太后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聽說你們小姑娘還辦了個詩社,今日梅花開得正好,不如你們以梅花爲題,各自作詩一首如何?讓哀家給你們評分。”
衆貴女心中明白,這是太后想要考她們的能力了。
本來詩社的社長是冉然,整個帝都作詩最出彩的也是她,如今她沒來,可就是將了機會給了別的姑娘了。
一時之間,各個貴女蠢蠢欲動,都恨不得立刻作出一首讓人驚豔的詩來。
“江姑娘,你怎麼不去玩?”皇后問道。
江梓瑗尷尬地笑說,“我不懂作詩,就不去獻醜了。”
秋若雲卻挽住她的手笑道,“江姑娘就別謙虛了,上次你在冉然那裡表現得多好,我們到梅園逛逛,指不定你就有靈感了呢。”
“好吧!”江梓瑗其實也想從涼亭這裡溜走,她真受不了在這裡對着太后一張虛僞的老臉。
下涼亭的時候,秋若雲的目光似有似無地看向不遠處的秋若紫。
秋若紫受到妹妹的暗示,輕輕地點了點頭。
貴女們已經四散走到梅花林了,江梓瑗不留痕跡地掙脫開秋若雲的手,“秋姑娘,你不用管我的,我自己走走就行了。”
“好。”秋若雲笑着說,反正她也不願意跟江梓瑗走得太近,免得出事了她被連累。
江梓瑗樂得一個人欣賞這篇梅花林,至於作詩,反正她就是個鄉下來的,剛剛丟臉已經丟得差不多,不在乎再來個沒有文采的評價。
“咦,這不是我們帝都城最近赫赫有名的神醫麼?”江梓瑗還沒走幾步,就聽到一道嘲笑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
“柔姐兒,你們還同是江家的姑娘,怎麼差別那麼大,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就不要吹那麼大的牛皮,簡直是笑死人了。”朱靜妙和江雪柔從前面走過來。
她們身邊還跟着兩三個貴女,剛纔說話的,就是其中一個開口的。
江雪柔幸災樂禍地看着江梓瑗,“你們別這麼說,瑗姐兒也是一片好心。”
江梓瑗眼底閃過一抹冷光,擡起頭卻是笑盈盈的,“你們不相信我,我是真的懂醫術的。”
“真是不死心!”朱靜妙輕蔑地笑了起來,“我要是冉然,肯定做鬼都不放過你。”
“你放心,你成不了冉然的。”江梓瑗含笑說,“你身上的病肯定不好治,不過,你沒冉然的好運氣。”
朱靜妙臉色一變,指着江梓瑗罵道,“小土鱉,你敢詛咒我!”
“我哪裡是詛咒你了?”江梓瑗無辜地問道。
“你……”朱靜妙瞪着江梓瑗,只覺得跟這樣一個小土鱉生氣太不值得了。
“妙姐兒,我們不要跟這種小人說話,到那邊去吧。”另一個貴女上前說道。
江雪柔也要跟着一起走,江梓瑗忽然說道,“柔姐兒,爹說了進宮之後讓你跟着我的,你不要亂走。”
“用不着你管!”江雪柔沒好氣地叫道。
江梓瑗不是想管她,只是有點不好的預兆,今天宴無好宴,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萬一有人利用江雪柔來對付她呢?
正想着,便見到一個小宮女朝她走了過來,“請問您是江家三姑娘嗎?”
“什麼事?”江梓瑗立刻換上一副怯怯的表情。
小宮女看了江雪柔一眼,亞低聲音對江梓瑗說道,“奴婢是三王爺派來的,殿下如今就在梅林外面,想請三姑娘出去一下。”
鳳容崢?江梓瑗疑惑地看小宮女一眼,“三王爺找我什麼事?”
江雪柔聽到是三王爺要找江梓瑗,心裡立刻泛起酸澀的味道,不甘心地瞪了過去。
“殿下沒說,江姑娘,您過去便知道了,就在梅林外面的湖邊呢。”小宮女說道。
“我不去。”江梓瑗直接就拒絕了。
小宮女詫異地看着江梓瑗,“江姑娘,那……那是殿下找你,你怎麼能不去呢?”
“太后娘娘說不讓我們走出梅林的,我不去。”江梓瑗果斷地拒絕。
小宮女跺了跺腳,“奴婢這就是去回了殿下,簡直是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