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去哪兒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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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的景淳已是個少年的模樣,蒼白消瘦,四肢修長,皇子常服外鬆鬆地繫了佩玉的腰帶,舉止瞧着倒也舒緩。景淳走到高貴妃身前,伸手接過高貴妃手上的名冊,卻是一眼也不瞧,只冷笑道:“母妃才解了禁足,還是安分些罷,父皇既叫母后篩選,母妃只管等着便是,沒的惹着父皇生氣,再關了您,兒臣臉上更無光了。”
身爲皇子,又是皇長子,眼看着嫡母是生不出兒子了,有無嫡立長的規矩在,景淳自以爲未來是太子,也情有可原的。不免就以爲高貴妃對昭婕妤下手,是犯了嫉妒,帶累他這個未來儲君沒臉,因此對着高貴妃就有幾分怒氣。
高貴妃萬想不着景淳竟能嫌着她丟了他的臉,只覺得一口氣堵在心口,將手指着景淳道:“你就是這麼同你母妃說話的?我平白遭了冤枉,你不獨不體恤我委屈,竟還拿話堵我!你這還只是皇子!若一日你做了太子,豈不是要抱着李氏的腿兒去了?!誰教人家是皇后!大老婆!呸!你有本事叫宗人府改了玉碟,不然哪怕你做了皇帝,你也得認我這個生母!”
柳海與陳女官兩看着高貴妃氣得厲害,皇長子景淳臉上依舊淡淡地,只得過來相勸。陳女官來奉承高貴妃,只道是:“大殿下到底才十四呢,哪裡知道娘娘是叫人陷害了。娘娘與大殿下分說分說,大殿下還能不知道娘娘委屈嗎。”
柳海又去哄景淳,說是:“殿下不若先看看名冊再論其他?”依舊將名冊塞在景淳手上。
景淳十分不耐煩,將名冊略略一翻,他如今已開始學着領差辦事了,對朝堂上那些人是任着實職,哪些人家不過是花架子,也知道了些。唐氏所擬的名單上,起先幾位就是勳職,不過面上好看罷了,一無實權的,景淳哪能不知道,手上就頓住了,擡頭將柳海看了眼,又低頭看了下去,又翻了幾頁,蒼白的臉上頓時浮滿了紅暈,將名冊在手上揮着,尖聲道:“好一個嫡母,竟拿這些來哄我!我同父皇說去!”
(上接作者有話說)
高貴妃聽着這話哪裡還顧得上同景淳生氣,在身邊的案几上重重一拍,厲聲喝道:“閉嘴!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與我明白講來!”
景淳白白淨淨的臉紅得幾乎能滲出血來,連着眼睛也瞪圓了:“母妃整日只知道與人爭寵,哪裡曉得朝廷上的事!你若是有留心,又如何不知道這名冊有疑問?還歡喜!就這定北候,看着是個侯爵,軍功起家的,如今手上連個實職也沒有!還有這個金紫光祿大夫,瞧着是正三品,可又是個散官!再有這個懷化大將軍!你問問大舅舅去,這大將軍比他的懷德將軍如何!我定要同父皇說去,問問父皇,皇后是什麼居心!”景淳越說越惱,竟是連母后也不稱了,又一甩手將名冊摔了出去,正巧掉在了高貴妃懷裡。
高貴妃如今也顧不得同景淳治氣了,若是真如景淳所說,皇后替景淳選的這些人家是些空殼子的話,景淳日後如何坐得穩太子位!如何同景寧那個小東西爭。頓時氣得心口疼,到底高貴妃也不是全無計較的人,強自忍耐道:“你且住!你要同你父皇告你嫡母的狀,說她不給你選個有實權的岳父嗎?”
景淳雖衝動也知道這話是不好說出口的,一說出口,便顯得他迫不及待要做太子,以乾元帝性子如何能忍耐,只得氣沖沖坐了下來,又一拂袖子,將手邊兒那隻粉彩蔓草花鳥蓋碗掃在地上,跌個粉碎。
高貴妃咬牙道:“你先回去,待得我與你舅舅們商議商議!”又擡頭將景淳看了看,見景淳臉上依舊通紅,額角都沁着汗,到底母子連心,也顧不得生氣,又同叫宮娥們打水來與景淳洗了臉,重又倒了茶來與景淳吃。景淳吃了幾口茶,到底心中賭着氣,摔了茶碗,站起來與高貴妃匆匆行了一禮,帶了綠竹青柳兩個就走。
大殷朝皇子滿得七歲都移動在廣明殿住,乾元帝雖已有五個皇子,七歲以上的唯有景淳、景和、景明三個。又因乾元帝沒有嫡子,廣明殿正殿便無人住,三個皇子都以昭穆分住偏殿。景淳爲長子,住東側殿,景和便是西側殿。
這倆兄弟素來面和心不合,景淳雖佔着長,景和卻只小了他一歲,景和在學業上不算如何出色,也不弱他許多,又生得眉眼秀麗,舉止和氣,多得博士們稱讚,雖是無嫡立長,到底還有句話---立長立賢,因此景淳瞧着景和比他得師傅喜歡,自然不痛快。無奈景淳雖有長兄之名,景和卻是滑不留手的,景淳所作所爲都如拳頭打在棉花上一般,使不出勁頭來,是以看景和十分不入眼。
這回景淳從昭陽殿含恨出來,走至廣明殿前,就見着景和所住那側偏殿的窗門都開着,景和正在窗前,一手按着窗櫺,正轉過臉來,瞧見景淳,白玉一樣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大哥這是從哪裡來。”
景淳哼了聲:“我從哪裡來,與你何干?”想了想,臉上擠出一絲笑來,走到景和跟前,也學着景和的模樣將身子靠在窗邊,微微笑道:“二弟也知道母后在替我擇皇子妃罷。一個個的,都是名門閨秀,不是勳貴,就是散官,也算難得。想來到二弟的時候,母后也會盡心的。這些話無非是在告訴景和,皇后替他們擇皇子妃時頗存了些心思,竟是意圖攛掇景和對李皇后生出意見來。
景和哪能不知道景淳用意,只是微微笑道:“總是大哥在先,等着大哥定了嫂子,才輪着我這個做弟弟的,倒是不急。”景淳臉上一笑道:“你只比我小一歲,也是箭在弦上了,總是我們兄弟說得着,我才關照你一二,你同陳母妃也不要太大意了,總是你終身大事,換得旁人,我才懶得理。”景和口角帶些笑,只道:“那就多謝大哥關照了。”這話說得彷彿十分配合景淳,可瞧景和臉色,一派從容,全然瞧不出着急的模樣。
景淳又將景和瞧了眼,轉身便走,心中自是恨恨,暗道:只會裝賢仁的東西,母子兩個都會扮好人,捧着皇后腿兒奉承,只看到時皇后能給你挑個什麼樣的好的來!
景和瞧着景淳走開,嘴角一彎,到是露了些笑意出來,因叫過自己隨身的太監來,只說去給陳淑妃請安,竟就走了開去。景淳在他殿中瞧着景和走了,這才笑道:“方纔還在我跟前裝模作樣,這會子就尋他娘討主意了,哈。”
景淳正笑,便有兩隻纖白的手掌從他身後繞了過來,纏在他腰上,又有一把軟綿綿的聲音道:“殿下還氣呢?奴婢以爲,若是高門嫡女,有着孃家撐腰,哪裡肯柔順待人呢?莫不如家世差些兒的,一家子富貴都要靠着殿下,才肯安分守己地討殿下喜歡。”卻是景淳兩個孌寵之一,叫做綠竹。景淳將綠竹纏在他腰上的手掌握住,嘆氣道:“你不懂。
綠竹將臉頰在景淳後背蹭了蹭,又軟綿綿地道:“奴婢不懂,殿下就教教奴婢,奴婢日後也就知道了。”景淳轉過身來,將綠竹粉白的臉頰摸了把:“這個乖,本殿下跟你說不明白。”
又看綠竹雙眼盈盈,嘴脣兒紅潤,他到底纔是個十四歲的少年,才知請事滋味,又對李皇后爲他挑的那些皇子妃備選十分不滿,心中有氣出不得,叫綠竹這麼一纏,一時便忍耐不住,拉了他進了寢殿,來不及上牀,就按在榻上,扯了綠竹下裳,當時就成了好事。一旁青柳看着,也自眼紅心熱,一樣來纏景淳,不免又是一番糾纏。待得雲收雨住之際,綠竹又把方纔的話纏着景淳來問。
景淳折騰了這一番,氣喘咻咻,聽着綠竹問話,腦子也糊塗了,就冷笑道:“不過是皇后怕着我有了岳家相助,將太子位坐穩了,她的養子只好做個閒王,所以拿捏我。我從前竟還當她是個慈母,真真錯看了她!”
綠竹聽了,臉上格外帶些柔情,又纏着景淳道:“果然委屈殿下了。殿下正該與聖上說說。皇后殿下沒有嫡子,殿下又是這樣賢明,自然做得太子,聖上還能不爲殿下想嗎?”景淳皺了眉道:“你不懂,這太子位,雖是我的,可父皇沒給我一日,我就要當他不是我,不然父皇怕不喜歡。”綠竹聽說,臉上紅紅的,垂了頭道:“奴婢無知,殿下可不要怪奴婢。”一旁的青柳瞧了眼綠竹,卻是撇了嘴道:“虧得殿下明白,不然可叫你害了。”綠竹哪裡肯答應,又扭着景淳撒嬌兒。
景淳看着兩個險些又要爭起來,不免又各自安慰幾句。無奈綠竹同青柳兩個是爭鋒慣的,一時剎不住,景淳性子十分燥,連着高貴妃也是說頂撞便頂撞的,看着綠竹和青柳兩個說不停,頓時大怒,一腳一個都踢下了牀,厲聲喝令他們滾。
綠竹青柳兩個哪裡敢再說,只得收拾了扔在地上的衣裳灰溜溜出去了。
待得到了外頭,青柳自覺受了綠竹拖累,不免對綠竹譏諷幾句。綠竹也不是個肯吃虧的性子,哼了聲道:“殿下沒說前,你可也不懂呢!我知道你是嫉妒殿下如今多疼我罷了,很不用扯着其他的。”青柳就朝綠竹的臉上啐了口:“你不要臉纏着殿下,倒成了殿下偏愛你,你有臉說,我可沒臉聽。”綠竹叫青柳劈面吐了口唾沫,自然委屈,又不敢去吵着景淳,跺一跺腳就跑了出去,青柳看着他背影,只是冷笑。
又說綠柳走出廣明殿,把袖子在臉上一抹,臉上的嬌媚之色就收了,又回頭瞧了眼廣明殿,從鼻子裡冷冷哼了聲,又向前走了段,見左右無人,腳下一轉,就繞進了條羊腸小道,兩側都是綠瑩瑩的竹子,待得穿過這片竹林,便是一片場地,地上鋪着鵝卵石,一頭又堆着高高的太湖石山,瘦漏秀俱全。綠竹在原地待了會,見沒人跟上,這才向太湖石山走了過去,閃身進了山洞,從山洞中再穿過去,便到了掖庭。
原是綠竹雖是去了勢的太監,卻不是個好男風的,偏跟了個有這樣癖好的景淳,他不過是個小太監,怎麼逃得過去,便成了景淳的孌寵,心中早有怨言,只景淳手面兒大方,肯額外給他銀錢這才勉強忍耐。偏景淳此人又喜怒無常,喜歡了便是心肝寶貝,轉眼又會暴怒,綠竹辛苦忍耐了這幾個月,不想上個月,他在宮外頭的寡母急病沒了,他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險些叫他叔叔賣去了骯髒地方,還是陳奉出手救了下來,又給了他們銀子安家,綠竹接着弟妹的心,將陳奉十分感激,又厭煩景淳不拿他當個人看,就成了陳奉埋在景淳身邊的線兒。
今日綠竹與景淳說的那些話,都是從陳奉處得的提點,總要引出景淳的真心話來,景淳請事之後失了防備,果然叫綠竹套了出來,綠竹假意同青柳爭辯了幾句,故意走了出來,好將今兒景淳的話說與陳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