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把疏狂圖一醉

“哀家不同意。”

“母后。”

“一個不能生養的皇后,有什麼資格做皇后。”她一字一頓的說。

“她是爲了給兒子誕下皇子以致再也無福生養,兒子欠她的。”

“她謀害過你!”太后終於忍無可忍。

“母后,是咱們對不起她。”

她瞧着自己兒子執拗的眼神,募得脣邊勾起比哭還難看的笑。

“你知道了?”

“兒子一直知道。”

沈煥低頭不敢看自己母親的眼睛。

“難怪你那麼厭棄朝陽的母親,那你是不是要連我這老婆子一起厭棄?”太后加強了聲音。

“兒子不敢,兒子只想……只想讓月宜平平安安的過完下半輩子。”

“你想讓她平平安安的過完下半輩子就不該再去招惹她,更不該有封她爲後的念頭!”

“娘。”沈煥猛地擡頭。

沉默。

良久的沉默之後太后終於讓步。

“你不能再專寵宓妃。”

“兒子不會了,兒子會離她遠遠地。”

“你這是何苦。”

沈煥清明的眼睛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天子之尊,始終不曾軟弱到流淚。

“兒子欠她的。”

太后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成算,但是你今天告訴母后一句實話,你是不是一直想着讓她做皇后?”

沈煥搖頭。

“兒子前幾天路過長樂宮,瞧那裡宮門緊閉,徹夜難眠。這纔有瞭如今的念頭。”

“她不是原來那個小女孩了。”

“兒子知道。可是兒子爲了江山滅了她全族,爲了江山殺了她的孩子,甚至爲了江山讓她再也不能做母親;娘,兒子實在對不起她。”

太后突然想起那個女孩剛入宮時的樣子。那時候爲了挾制汝南侯,太后把他的兩個女兒招入京城陪伴,那個小小的女孩自幼遠離父母雙親,卻機靈懂事,慰藉了她壯年喪夫的孤獨,她幾乎把月宜當做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那時候誰會料到有今天。再聰明狠歷的女人,也會心軟。

“你去吧。”

她閉上眼睛不看沈煥,孩子大了,自然有自己的念頭,她還是安安心心的頤養天年吧。

“兒子謝母后。”

“讓她無事不要來打擾哀家。”

聲音決絕。

“是。”

皇帝在回去的路上碰見了鬱華,他看見這個女人溫柔的笑容,心情不自覺就好了很多。

“臣妾參見皇上。”

“這是要去哪兒?”

“隨便走走,天天呆在甘泉宮悶都悶死了。”

“你似乎很喜歡笑。”

“是嗎?”

“你瞧,可不又笑了。”

沈煥就陪她一起笑。

“皇上的脣角向上揚,是天性樂觀的命格。”

“怎麼你還會看相不成。”

“臣妾幼時哥哥教我的,他說脣角上揚的人天生就很樂觀。”

“你哥哥長得很像你。”

“臣妾與哥哥長得都隨臣妾的生母。”

“什麼時候讓你家人進宮來瞧瞧你吧。”

“臣妾不敢壞了規矩。”

“無妨,你懷安樂公主時沒見成家人,算是朕補償你。”

提到安樂公主,兩個人的目光都有些暗淡。

“還是等下次吧。”鬱華說。

“也行。朕與你一同走走?”

“好啊。”

路過長樂宮的時候那裡依舊宮門緊閉,沈煥的眼睛不自覺看向那道朱門,鬱華隨他一同看過去,淡淡說:“臣妾有幸見過宓妃娘娘一次,真是神仙妃子一樣的人。”

沈煥沒有說話。但鬱華深知沈煥怕是深以爲然。

“過幾天你就能再見着她了。”他說。

“宓妃娘娘身體大好了?”她明知故問。

“是啊。”

沈煥回去之後便開始起草立後的詔書,三寫三改,差些誤了次日的早朝。

朝臣對於冊封罪人之女爲皇后之事多持不贊成的態度,更有甚者上書陳情,直說宓妃娘娘是罪臣之女,忝居妃位已是皇上法外施恩,怎能冊封爲後母儀天下。

雙方僵持良久,幾日后皇上仍是一意孤行的下了封后的詔書。至此整個後宮徹底沸騰。

“宓妃真是陰魂不散!”

許馥氣的手都抖了。

“娘娘,長樂宮那位明日就要行冊封禮了。”肖姑姑提醒她。

“本宮知道。”

“不是說宓妃娘娘已經不能生了嗎?那娘娘還擔心什麼。”水蓮說。

“誰敢保證她一定不能生。何況她不能生她就不能抱孩子來養嗎?一個個平日裡瞧着那麼厲害,怎麼就沒人能不讓她從長樂宮裡出來!平日裡爭奇鬥豔的,到了關鍵時候個頂個的沒用。”

“娘娘,只要中宮無嫡子,大皇子是皇長子,即使到時候那位成了東宮太后,娘娘也是西宮太

後。何況太皇子就是娘娘親自教養長大的。”肖姑姑安慰她。

“就憑皇上對那個賤人的寵愛,即使她隨便抱一個養,皇上還不是直接就立她養的爲太子。”

“那可未必。”肖姑姑笑着說。

許馥看着肖姑姑的笑容,也好像明白過來了些什麼。“你憑什麼這麼說?”許馥問她。

“情愛之事虛無縹緲,但總是得不着的纔是最好的。”

“是啊,誰能保證宓妃能專寵一輩子呢。”

皇后。

本宮就算不做這個皇后,也一定要做太后!

“來人,給本宮更衣,本宮要去長樂宮賀宓妃娘娘封后之喜!”

長樂宮門口如今真是車水馬龍。許琉菱、白意、許馥、周婕妤、陳筠、阮氏還有鬱華,一個個的備着重重的禮物來賀喜。如今長樂宮依舊只有冬晴跟夏雪兩個貼身婢子,堂堂二品妃位的宮裡除了兩個健全的奴婢之外竟然全是啞巴,真是怪異又突兀。

“你們也太客氣了。”

宓妃微笑說。

“今日還能叫姐姐一聲宓妃娘娘,明日可就是皇后娘娘了。”許馥笑容懇切。

“聽說你養着大皇子,怎麼不把他帶來我瞧瞧?”

“怕吵着姐姐,卻沒想到姐姐也喜歡孩子,改日我跟昭媛一起帶着他們哥倆去泰坤宮做客。”

“你可別說,一想起來明天就要挪宮了,我還真不習慣。”

“娘娘氣度高華,足夠母儀天下,怎麼還會覺得不習慣呢。”

“興許覺得那裡風水不好吧。”宓妃若無其事的摘下玉搔頭,挑釁似的說道。

“姐姐真是越來越喜歡說笑話。姐姐膽子大就這麼隨口一說,我們這幾個膽小的可不敢隨口一聽。”到最後還是陳筠出來打圓場。

“偏生你促狹。”

宓妃說話的時候瞧了一眼站在陳筠身邊的鬱華,不由地多打量了她一會兒。

“本宮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娘娘好記性,兩年前臣妾在祥寧宮附近的清溪與娘娘有一面之緣。”

“不是本宮記性好,是你長得美。”

“臣妾的容貌不及娘娘十分之一。”聽了她中規中矩的回答,宓妃對她的興趣頓時大減。

“你是瑾嬪是吧。”宓妃想了一下剛纔小太監給她通報的時候有個封號很好聽的嬪位。

“回娘娘,正是臣妾。”

“嗯。”宓妃點了點頭,就沒再理她。

正式行冊封禮的前一晚皇上沒有召宓妃侍寢,而是翻了瑾嬪的牌子。

鬱華很少來乾坤宮,沈煥似乎不喜歡妃嬪在他這裡留宿,大部分時候都是他翻了牌子之後直接宿在妃嬪宮中。只有在極少的時候,比如國事繁冗,奏摺如山,他纔會讓她們夜晚乘車而來給他解悶。

東暖閣只有一個小太監在裡頭伺候,連孟忠都被支的遠遠地。沈煥喝了酒,衣衫不整的半躺在牀上看書,瞧見了鬱華,淡淡地對她說一句:“你來了。”

“臣妾參見皇上。”

卻沒成想沈煥遲遲不說起來。

終於等她實在撐不住了,沈煥纔對她說你起來吧。

說罷就下牀扶了她一把。

“規矩裡教出來的人,你不累嗎?”

“皇上醉了。”

鬱華低聲說。

“朕當然醉了,如果酒都喝不醉人,那還要酒最什麼。朕問你呢,你成日守着規矩活,你不累嗎?”

鬱華頹喪的搖搖頭。

她那種幾近變態的溫順激起了眼前這個男子的獸性,沈煥一把扯下鬱華的衣服,細膩白嫩的皮膚,她的笑是那樣刺眼。

在如暴風驟雨的親吻之下鬱華產生一種錯覺,那種錯覺且甘且苦,她喃喃地說:“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然而男人似乎並未聽見她的話,他持續他的動作,她持續她的迷惘,直到紅燭燃盡。

“臣妾小時候睡不着,特別喜歡看蠟燭垂淚。”她看着坐在牀邊發呆的沈煥,很溫柔的說。

“爲什麼?”

“我也不知道。”

“朕是問你爲什麼睡不着。”

“因爲那時候我很想我娘。”

沈煥轉過頭來看着她,問她:“你會很想念一個人嗎?”

“現在不會了。”

“可是朕會。”

啼笑皆非。

“皇上這麼說就不怕臣妾吃醋?”

“你也會嫉妒?”

沈煥笑着看向她。

“會的。”

“看來你還不算太沒得救。”他寵溺地摸摸她的頭,輕輕對她說:“睡吧。”

“您有沒有那麼一點兒喜歡臣妾?”

“應該有吧。”沈煥想了一下,很鄭重的說。

有就可以了。

“皇上您知道嗎,臣妾自幼就沒有母親,我爹續娶的時候身邊的婆子跟我說,有了後孃就有後爹,那時候我特別害怕,整天整天的哭,成宿成宿的不敢睡覺。後來這事讓我哥哥知道了,我哥哥教訓了那幾個婆子一頓之後跟我說,在沒有人能聽你說話、任你撒嬌的地方就守着規矩活,守着規矩活的人也許一輩子不出彩,但也不會出什麼大事。”

她說完之後不能皇帝回答就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