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的14號到20號車廂全是軟臥,周凱他們上去之後,在16號車廂6房間找到自己的位置,打開那扇小門的時候,周凱擡頭,發現靠近窗子的左邊上鋪已經躺了一個人正在睡覺,一詞的腳不方便,便在下鋪了,直接把趙雲趕到了上鋪去。
趙雲也好奇着這個時代的火車,這些看起來比較舒適的鋪位讓他覺得這個時代果真是很神奇。三個人多少有點尷尬,趙雲覺出氣氛異樣,乾脆自己個兒爬到了上鋪,一詞也覺得有些累——長時間的站立還是讓她的腳腕承受不了,也躺在了牀上,周凱卻沒有坐到趙雲所在的下鋪,而是坐到了一詞的牀上,正好與上鋪的趙雲錯對着,趙雲看了下兩人的親密,倒是不置可否,拿出一本《古文觀止》自己看了起來。
一詞靠在被子上,周凱握着她的手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一詞聽的有些心不在焉,瞥眼安靜看書的趙雲,短短的頭髮,配着白色的運動服倒是更顯英俊瀟灑,如此出色的一個人物,肯定不會就此淹沒的……
12點的時候到三門峽站,也到了吃午飯的時間,招呼了趙雲,車廂離餐廳近,在房間內有些憋悶,乾脆一塊出去吃了。
火車上的飯也實在是不敢恭維,除了趙雲的飯量看起來有點大,周凱和一詞只吃了一點點,回來的時候發現車上的另外一個人已經不見了,估計是下站了,也沒有再上來人。
趙雲依舊安靜的爬回去看書了,周凱還是在那與一詞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
下一站是洛陽站,到站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半,洛陽也不算小站了,要停留15分鐘,一詞聽到外面亂哄哄的聲音,知曉有人在上車下車了。
火車還差兩分鐘沒走的時候,房間的門被打開了,進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之所以稱爲奇怪,是因爲這個人身穿着上世紀的黑色中山裝,黑色長褲——這應該是30攝氏度以上的夏天吧?雖然這裡有空調。
一詞和周凱有些驚訝門口那人,對於他們詫異的眼神,面前這個中年男子——有些瘦削留着幾綹山羊鬚的人,眼珠轉了轉,看到一詞的上鋪是空着的時候,他徑自過去把肩上一個黑色的旅行包甩了上去,脫掉塑膠鞋底的黑色布鞋,黑色的襪子腳趾頭和後跟處都爛掉了,他倒是蹭蹭的爬了上去,躺在牀上很快便聽不到動靜了。
一詞和周凱面面相覷。
看一眼趙雲,卻發現對方還在安靜的看着書。
一詞挑挑眉,周凱擠擠眼,倒是很有默契,不過這個人如何怪異也就罷了,而目前唯一讓他們怨念的便是,自從那人猴子似地蹭蹭爬到上鋪後,空氣中立馬瀰漫了一股腐爛般的臭腳丫子味道……
刺鼻的有些噁心!
似乎剛從垃圾堆裡出來一般,而這個味道也終於讓安然看書的趙雲動容了,趙雲被這房間內充斥的臭腳丫子的味道拉回到現實,擡眼,才發現他對面的牀上躺了一個人——方纔看書看的入神,竟是忽略了有人進來!
他又下意識的向下瞥眼,發現周凱和一詞兩人竟然也用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他不由得下意識摸摸鼻子,打開了這沉重的沉默,“怎麼了?”
一詞搖搖頭,周凱不置可否,這樣的事情簡直是啞巴吃黃連,基於禮貌——不過周凱還真有個衝動將那個人從窗戶裡扔下去……
因爲那個奇怪的中山裝的人,小小的房間氣味和氣氛頓時古怪起來,攤上這麼一個人——算的上是出門沒看黃曆了吧。
“沒什麼。”見一詞不說話,周凱上挑着眉說道:“好像詐屍了,要麼有人借屍還陽了。”
一詞捏了下週凱,不過還是忍不住笑着點點頭。
趙雲一時沒有明白過來,可還沒等趙雲說什麼,一個語速快而顯得有些油滑的聲音響起:“小兄弟,這話可不能亂說。”邊說話,一詞邊感覺到上鋪的人突然的坐起來,然後忽然探下頭,幾綹黑色的鬍子搖搖晃晃,兩隻三角眼瞪着周凱說道:“出門在外這樣的話可千萬別亂說!”一臉的神秘兮兮。
見那人主動搭話,周凱禁不住揶揄道:“大叔,您遇到啦?”
“是啊,唉,一言難盡。”不料想那人似乎完全沒有聽出周凱的揶揄,竟是嘆口氣說道:“老子就是因爲太不小心了,所以才成了這個模樣……”
“怎麼了?遭洗劫啦?”周凱強忍住自己的笑意。
“是啊。”沒有想到的是那人又點點頭,“能活着上火車已經不錯了,唉,簡直是死裡逃生!”那人重重的嘆一口氣,但因爲語速快和尖,反倒更顯滑稽。
“被鬼洗劫啦?”周凱誇張的說道。
趙雲有些愣愣的看着兩個人對話。
“是啊!”
這一次周凱和一詞都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大叔,您想模仿本山叔叔也不至於這樣吧?”
“去,小孩子懂什麼,說了會嚇到你的!”那人見一詞和周凱取笑,很是世外高人般的神秘。
“喲,說說唄大叔,下來聊聊,反正一路很無聊呢!”周凱對中年男子建議,其實主要是爲了讓他下來穿上鞋子。
“小娃娃你們是去哪裡?”那人的頭又突然的探下來。
“青島。”
“哎,好巧,我也去青島,好,就跟你們說說。”那人聽此,蹭的一傢伙坐起,又蹭蹭的下來,加上他本身瘦小,更像只猴子,可那人下來竟然沒有如周凱所願穿上鞋,非但如此,還坐在了周凱牀上,周凱這次倒是真的啞巴吃黃連了……
一詞瞪了周凱一眼,似乎在埋怨他“你造的好孽!”
周凱回之以一個無奈的眼神,聳聳肩。
那人盤腿坐在一詞和周凱的對面,看着兩個年輕人,眯起他的三角眼,“你們兩個還是學生吧?”
周凱點點頭,“大叔您趕緊講講故事吧。”
若非那刺鼻的味道,他們倒是樂意有這麼一個活寶來解悶。
那人似乎興致很高,瘦削的臉頰,滑稽的語調,在一詞看來還真有點尖嘴猴腮的味道,一詞也帶了莫大的興趣看向他。
“我跟你們說了你們千萬別害怕啊!”中山裝神秘兮兮。
“不會。”周凱很是配合的搖搖頭。
“那就好!”中山裝點點頭,“你們肯定很奇怪我這身古董衣服吧?我告訴你們,老子也不想穿啊,可總不能裸體出來吧,只好先這麼將就了。”
趙雲也在牀上靜靜的聽着。
“那你從哪裡找到的這套寶貝衣服呢?”
“墓地裡。”中山裝吐出這三個字,表情倒是顯得悻悻。
”不會吧?”周凱張大嘴巴。
“當然,你們這些純潔的學生,說了也不怕你們知道,反正不是什麼秘密。”那人邊說邊從中山裝上衣的口袋摸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在周凱面前,周凱狐疑的接過,發現上面寫着:“濟南周易研究學會副理事長古董”
“古董?”周凱疑問。
“就是我的名字了。”那人笑笑。
“噗……”一詞和周凱又忍不住笑起來,“這個名字倒是和您以及您從事的職業相得益彰。”一詞揶揄了一句。
那人不以爲意,“其實明面上我是研究周易的,實際上是……挖墳的。”那人做了個撬東西的手勢。
“盜墓的小說看多了吧大叔?”
“只有你這樣的學生才這麼單純,走上社會你就曉得咯!”古董一副高人模樣,“這次我就是來洛陽和我一個朋友找財神的,糟糕透了,被人洗劫,就留給我一張到青島的車票,還有墓裡的這身衣服。”說到這裡,古董的三角眼又黯淡下去。
“找財神?”周凱疑問。
“是我們這行裡習慣的稱呼了。”那人的三角眼擠擠,“這事說來話長,我一個同行是洛陽周易學會的,實際上就是給人看風水的,前幾天他告訴我幫一家在郊外看風水墓地的時候,發現他們挨着他們墓地很近便是一個大型古墓——這是秘密,你們千萬別說啊。”
“行,保證不說。”周凱嘴上應着,心裡卻覺好笑,且不談這件事的真實性如何,他這人壓根都沒說那墓地在哪……
“那好,那我就說了。”古董見周凱應承,又繼續說道,“我朋友晚上就偷偷的跑到那裡查看,卻發現那裡已經有一羣人在那說什麼,不過很快就走了,他丈量之後,發現竟是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的一個墓地,回去查資料,卻沒有任何記載洛陽有這樣的古墓,他自己沒有貿然進去,把我喊來了,本來是打算一起發財的,沒有想到下去之後……”古董瘦長的臉堆砌起了痛苦的表情,似乎這回憶讓他想起很痛苦的事情一般。
“下去怎麼啦?沒有看到大堆大堆的金子?”
還金子?”古董啐了一口,“都他媽的是一羣活死人,還金子?!”
“呃?”周凱臉色一窒。
“活死人,聽說過沒?”見周凱和一詞愣着,古董剛灰下去的臉色,又得意起來。
一詞和周凱搖搖頭,古董剛想賣弄他的學問,不料想上鋪已經快被遺忘了的趙雲接了一句:“是不是活俑?”
“小兄弟正解!”古董說的興起,也沒有理會上面插話的趙雲,而是繼續說道:“是活生生的死人,還都他媽的穿着鎧甲,站着,一開始我還以爲到了哪裡的拍攝現場,而我和我朋友看完之後,卻發現那些人死了至少有一千多年了……你說怪不怪?”
“咳咳……”見古董越說越玄乎,周凱輕聲咳了一下,問道:“那麼,死了一千多年的人怎麼還穿中山裝啊?”
“這衣服啊?”古董低眼看了下這身有些發白的衣服,“你別提了,我和我朋友雖然當時嚇壞了,可想着拿幾件青銅器就趕緊走了,誰知道還沒出來,又進來一堆人,他們手裡都拿着槍啊,把我們的所有東西都給扒了下來,差點沒喪命,奇怪的是,他們好像對那裡很熟悉,然後拿了件這樣的中山裝就讓我們出來了……”古董苦着臉說道。
“呃!”這故事說的,配合着古董豐富滑稽的表情,倒是讓周凱和一詞難分真假了。
“那麼,你怎麼買車票?”
“他媽的!”似乎問到這裡,古董有些義憤填膺的說道:“那一幫人神經病啊,這身衣服,非讓我穿着,說如果不穿,他們能隨時找到我——殺掉我,而且他們這幫神經,竟然給了一張去青島的車票,讓我穿着這件衣服見一個人!”說到這裡,古董有些憤憤!
“見誰啊?”周凱繼續保持着小學生般的好奇與好笑。
“好像姓白?叫白什麼來着?白若正!對,就是這個人。”古董一拍大腿說道。
“白若正?”說到這裡一詞和周凱又面面相覷,皆是看出了對方眼裡的疑問。
白若正,應榮國際貿易公司青島分舵的總經理,掌管了青島近乎四分之三的海上貿易與陸路貿易的人,這在青島幾乎無人不曉……
說到這裡,周凱和一詞終於收起了玩笑的心情,“這些不會都是真的吧。”既然此人都說了要找大名鼎鼎的白若正,而且前因後果說的那麼頭頭是道……
“當然是真的,我有必要把自己搞的這麼非主流麼?”古董白了兩人一眼,“你們兩個小娃娃,和你們說話真是浪費表情。”
“就算我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你以爲白若正會見你這個神經的人啊?”
“白若正是誰啊?”古董用很不解的語氣問道。
“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去找他?是青島最有錢的人咯。”
“他說不用找,只要我拿着這個……”古董邊說邊起身,到自己牀上拿出自己的揹包,然後拿出一張畫板,放到一詞和周凱面前說道:“只要下車後拿着這個,就會有人來接我的。”
面前的一張北放大了的照片,是一杆銀槍,應是精鐵打造,照片有些小,看不太清楚,光線又有些暗,但這麼一個亮銀槍在黑暗的光線中卻是閃着一絲寒光,槍頭的纓也是白的,看起來很是漂亮。
“怎麼樣?不錯吧?”古董那人見兩人看的癡了,得意的說道:“說實在的,這杆槍如果真在的話,估計要值幾百萬呢!”
而在古董這麼炫耀的功夫裡,一不留神,只覺眼前一閃,手中的畫板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正驚訝間,發現畫板不知怎麼的到了趙雲手中,趙雲盯緊了照片,喃喃道:“童先生送的龍膽亮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