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國章說話的語氣很淡，但是臉上的哀傷神色卻是在說完之後，悄然又多了幾分。
而這一幕同樣也被杜衡三人看在眼裡，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樓國章想要逃避。
只是恍惚間，杜衡在樓國章那充滿憂傷的表情之下，看到了他眼底悄然劃過的冷漠。
此時正值中午，陽光和煦而溫暖，雖然已到深秋，但是有如此陽光照耀，卻更加的讓人感覺到舒適，甚至還有一點點的慵懶。
但是杜衡猛然間打了個冷戰。
已經忘了從那本書上看到的了，有句話說：多情之人是無情，深情之人最寡情。之前看到的時候，他還年輕，也沒做細想，只當是作者的一次矯揉做作下的小資情調氾濫。
但是今日再次想起這兩句話的時候，恍惚間覺得，這兩句話說的好像有一定的道理。
杜衡不由的再次看向了樓國章的眼睛，但是這時候看到的，是樓國章眼中那深深的憂傷與痛苦，甚至還有些。。。難堪。
應該是自己看錯了。
杜衡和老尤與樓國章的關係不到位，想說點什麼，但又實在張不開嘴。
只有曹源清眉頭緊皺之下說到，“老樓，你別胡鬧，雖然事情和你沒關係，但姚。。她的後事你得處理吧？”
樓國章忽然輕輕挺了一下腰桿，長呼一口氣後勉力一笑說道，“暫時還處理不了，他們兩人的初步檢查是食物中毒，但還需進一步的屍檢才能最終確定。
而且姚。。。我岳母，還有那。。。男的家裡人，他們也強烈要求屍檢，說是我下毒害死了。。。他們兩個。所以屍檢完成之前，是沒辦法處理後事的。”
“食物中毒？”杜衡對此瞭解的稍微多一些，因此也是第一個接話說道，“既然確定是食物中毒了，那還有屍檢的必要嗎？”
樓國章苦笑一下，剛剛挺直的腰桿不知爲何又塌了下去，“警察。。。
算了，我從頭說吧。
其實事情是昨天晚上八點多發生的，她。。。他們兩個吃飯到一半的時候，感覺到身體出現了一些不正常的反應，想要自己開車去醫院的，但是太嚴重了，只能撥打急救電話。
聽警察說，救護車到的時候，兩人已經沒了生命體徵，隨後便報了警。”
杜衡和老尤對視一眼，八點，那大概就是他們吃完飯後的半個小時左右。
樓國章慢慢的低下了頭，慢慢的往前走了兩步，讓自己完全的站到了陽光下面，“經過一夜的調查，沒有發現有人投毒。
但因爲兩人最後死的模樣差不多，在確定排除了突發疾病之後，最終定性爲了食物中毒。
但她。。。他們兩當時吃的東西只有兩份韭菜雞蛋餃子，還有一份蔥燒五花肉外，也就只有我給泡的那杯，已經快要喝完的蜂糖水。
而經過檢查，這些東西當中也沒有發現任何的問題。”
杜衡三人跟着樓國章往前走，一起站到了陽光最充足的地方。
聽到樓國章的簡述之後，杜衡悠悠的說道，“有疑點啊，如果不是中毒，而且還是急性毒藥發作，這事情就解釋不通的。
你剛還說你岳母在鬧，這肯定不能輕易下結論的。”
“昨天你們走後，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就出門和鄰居大哥下棋去了。
因爲我們也是老棋友了，下起來就沒個點，一直下到了晚上十點多，要不是他女兒喊困要睡覺，我們估計還能來兩盤。”
樓國章輕輕嘆氣，帶着一絲苦笑說道，“這個警察已經瞭解過了，再加上。。。所以警察告訴我，這事情和我沒關係了。
但是現在兩邊的親屬都要求進一步的調查，而事情也確實有疑點，所以。。。就這樣了。”
這事情鬧得，真的是讓人憋火又無奈，讓在場的三位旁觀者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但微微沉默一下後，還是曹源清開口說道，“老樓，雖然事情和你沒關係了，但。。。我還是覺得你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樓國章看向了曹源清，憂傷的眼神中多了一丟丟的哀求，“老曹，讓我去吧，我。。。心裡憋的慌。
我要是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我感覺我會爆炸的。”
樓國章話語很輕，但是杜衡三人卻瞧的清楚，樓國章說這些話的時候，他的嘴脣在嘴脣在微微顫抖。
“老曹你知道的，我對她真的很用心，我什麼都牽就她，我甚至。。。”
曹源清趕緊伸手拍了拍樓國章的肩膀，隨即打斷樓國章的話，“行了，別說了。”隨即轉頭看向了杜衡，“杜教授，你看老樓現在也沒事了，要不還是讓他帶路吧。
畢竟他對山裡熟悉，和那兩位老先生關係也親近，容易說得上話。”
杜衡抿了一下嘴脣，心中稍微的權衡了一下後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樓醫生了。
不過。。。也不用太着急，讓樓醫生多休息一天吧。”
“不，我們就按照計劃，明天就出發吧。”樓國章嘴角勉強咧了一下，“我昨天晚上和黎師已經聯繫好了。
要是錯過明天，黎師可能又不知道去哪了。”
咋辦？
這話杜衡不好接啊，同樣的老尤也不好接，所以兩人一起看向了曹源清。
曹源清沉默的看着樓國章，好一會之後，這纔看向杜衡兩人，“杜教授，尤主任，要不就按老樓說的來吧。
他。。。讓他乾點事，轉移一下注意力也挺好的。”
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四人一起返回了鎮子。
到了鎮上，車子路過川菜館門口時，就看見此時的川菜館門口，停着一輛警車，同時還有不少看熱鬧的人聚集在周圍。
幾人沒有停留，只是掃了一眼之後便直接離開了。
曹源清把杜衡老尤重新帶回了自己堂姐家，然後就要去陪樓國章說說話，怕他想不開。但是一想到堂姐家裡沒吃的，而川菜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只能給杜衡和老尤又買了幾桶泡麪。
杜衡也不在意這事，只是讓曹源清趕緊去陪樓國章。
媳婦出軌了，還和情人死在了一起，本來就是難以啓齒的事情，現在卻弄的人盡皆知。
而且他還是小鎮上的名人，以後還要繼續在小鎮上生活，這心裡要是拗不過勁兒，怕是要出問題的。
曹源清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也沒和杜衡兩人多矯情，留下東西后便趕緊的去找老樓。
老尤看着曹源清離開的背影悠悠的嘆口氣，隨即往自己睡覺的屋子走去，“我睡會覺去，昨天晚上酒勁兒好像還沒過。”杜衡也跟着嘆口氣，轉身往自己睡覺的屋子走，“行吧，我去看會書。”
農村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院子大，房子多，即便老尤已經開始打呼了，也絲毫不影響杜衡在另一間屋子裡看書。
而此時的杜衡坐在沙發上，慢慢地翻着手裡的書頁，臉上也時不時閃過一抹驚喜，亦或是驚訝的表情。
剛翻過一頁，杜衡卻突然的停滯了一下，臉上輕鬆的表情也瞬間變成了驚疑不定。
隨即趕忙低頭，又把書頁翻到了之前的一頁，然後認真的看了起來。
“咚”
杜衡忽然站了起來，由於站的太快太猛，他的膝蓋和身前的茶几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但是他卻沒有絲毫喊疼的意思，反而是兩眼之中充滿了驚懼。
他只覺得自己渾身發冷。
隨即杜衡想到了昨天發生的事情，再加上中午和樓國章說話時，自己以爲看錯的神色，杜衡頓時感覺後脊背全是冷汗。
這不是真的！
如果是，那這人的心思可就太可怕了。
這應該是巧合。
一直到了夜裡，杜衡感覺自己的心還沒有穩下來。
“杜教授，起來了，該出發了。”
昨天晚上心神不寧，一直到很晚才睡着，這會被人叫醒，杜衡還是覺得自己有點迷糊。揉了揉眼睛，杜衡才發現是叫醒自己的是樓國章。
“樓醫生啊，不好意思昨天晚上看你給的書入迷了，睡的晚了點。”杜衡翻身坐起，左右瞧了一眼之後邊穿衣服邊問到，“曹醫生呢，老尤起來了沒？”
樓國章站在一邊，神色看起來比昨天好了很多，“老曹和尤主任他們已經提前出發了。”
杜衡穿衣服的動作停了一下，“出發？爲什麼？”
樓國章這時候已經坐到了杜衡昨天看書的位置，低頭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書後，笑呵呵的說道，“要進山，車就開不了了，只能騎摩托車。
老曹好多年沒回來了，有點不認路，就讓他先帶着尤主任進山，我帶杜教授後面趕上就行。”
“是嗎？”杜衡看着樓國章往茶几上看，心臟頓時狠狠地跳了幾下，隨即強笑一下說道，“樓醫生的師門真是厲害，好像什麼病都能治。”
樓國章看着茶几上書呵呵笑了起來，隨即突然就變成了低沉的嘿嘿嘿的聲音，“杜教授看到了？”
杜衡再次感覺到了緊張，翻身就下了牀，他被樓國章突然的嘿嘿聲弄的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但還是勉力的笑着說道，“都看了，這些筆記很有意思。”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你就去死吧，和那個賤人一起去死吧。”
樓國章突然瘋了，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一把菜刀，朝着還坐在牀上的杜衡就撲了過來。
而更讓杜衡無力與恐懼的是，此時朝着他撲來的樓國章，瘋狂的面容發生了極度的扭曲，五官歪歪扭扭的好似變成了一個漩渦，讓他想動都動不了。
而余光中，那閃着寒光的菜刀，卻已經到了他的面門之上。。。
“杜教授，杜教授，嘿，醒醒，醒醒。”
老尤看着身子一抽一抽的杜衡，很是無語，又很無奈的推了推杜衡。
也不知道這杜衡什麼毛病，怎麼睡着的時候，總是喜歡抽抽呢？
前幾天的飛機上這樣，現在睡牀上了還是，而且感覺抽的還更厲害了。
“啊~~~滾開。”
老尤剛想再推，卻不想睡着的杜衡猛的睜開了眼睛，而且還突然動手推了他一把。
這突然的反應，把老尤給嚇了一大跳。
但是看到已經起身的杜衡滿臉都是驚懼的表情，老尤嘆着氣的說道，“杜教授，你這不是又做噩夢了吧？”
杜衡眼神快速的轉了一圈，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地恢復平靜。
做夢啊。
但，這夢也太真實了。
隨即眼神看到了還放在茶几上的那幾本筆記，眉頭一皺的同時，他也明白，自己這是昨天思慮過度，纔有了剛纔的夢。
老尤看杜衡不做聲，以爲杜衡還沒從噩夢當中緩過神，只能是歪歪嘴說道，“杜教授起牀吧，曹醫生剛打電話說，他和樓醫生馬上就過來。”
杜衡深吸一口氣，全身也跟着慢慢放鬆下來，“好的，我現在就收拾，昨天晚上看書看的太晚了點。”
老尤沒說話，只是轉身去他睡覺的房間收拾自己的東西。
杜衡也不再糾結自己的夢，而是快速的起身收拾自己的東西，只是在收拾那本筆記的時候，他突然猶豫了一下。
“杜教授，山裡不好走，車子開不進去，我這借了一輛摩托車，加上我的，咱們四個人剛好夠了。”
樓國章氣色很差，但是看狀態，卻比昨天要精神一些。
此時他正騎着摩托車，邀請杜衡和他一起。
杜衡剛要走，不知怎麼的，走到一半兒的時候，他忽然莫名其妙的轉了個彎，直接上了曹源清的後座。
樓國章被杜衡閃了一下，很是詫異的看向了杜衡，但隨即就笑了起來，“杜教授還挺幽默的。”
杜衡咧嘴笑了一下。
不過其他幾人並沒有在意，都上了車之後，樓國章前頭帶路，曹源清在後面跟着。
一路顛簸，花了將近三個小時，他們終於是趕到了第一個目的地，毒王黎師的村子。
毒王這個名字，看起來很像是小說中的名號，但這次要見的這位老人，卻是真正的能擔得起毒王這個名號。
放好摩托車，杜衡幾人聽着樓國章的介紹，一邊慢慢地往黎師的家裡走。
只是臨近門口的時候，樓國章突然問杜衡，“杜教授對我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