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年,從羅馬向帝國的任何一個方向走,總是會有一條比較平坦的道路相通,這在那個時代的一些異國人看來簡直就是奇蹟,正是因此纔會有了那句膾炙人口的“條條大道通羅馬”的諺語。
倫格曾經向他的大臣們描繪過自己對這句諺語的感受,而且他決定把這句諺語在東羅馬帝國同樣變爲現實。
不過,東羅馬顯然要比當初的西羅馬在這件事情上辦的糟糕的多,當他下令貫通各個行省之間的道路,把整個帝國聯繫起來時,倫格面臨的不止是來自金錢方面的困擾,還有來自行省勢力的消極抵抗。
羅馬總督們喜歡自己解決行省事務,對於修繕道路他們抱着一種雖然不會可以破壞,卻也絕對不會積極響應的態度敷衍着,這就讓羅馬修築道路的計劃變得緩慢而又艱難起來。
不過當一一九一年的三月皇帝下達向東部邊境調動軍團的命令之後,羅馬人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之前那未免過於愚蠢短視的錯誤。
按照倫格的計劃,應該會有一支至少六萬人的軍隊從各地向邊境集結,雖然這個數量的軍隊也許並不會最終完全出現在邊境,但是也應該足以能夠讓自己擁有一支對抗科尼亞人的軍隊了。
但是,羅馬糟糕的道路卻在這時變成了制約他這個計劃的災害,當三月十五日到來的時候,羅馬人到達阿米盧特村的軍隊,除非了狄奧多的六千人和佳爾蘭的一萬五千人之外,其他軍團66續續出現的人數不過兩萬人,即便加上倫格自己的近衛軍,也不過四萬多人而已。
這讓很多人開始變得焦慮起來,因爲按照派出的斥候傳來的消息,科尼亞人的確要比之前想象的多的多,而且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後方是不是還有其他的軍隊,這就讓羅馬人變得擔憂起來。
從阿米盧特到邊境的距離幾乎縱向貫穿了整個羅馬在小亞細亞東部的邊界,四百羅馬裡的縱深足以讓科尼亞人一路上在那些大大小小的城堡前消耗一部分兵力,這個相反之前曾經讓一些人感到頗爲滿意,可是當他們明白了皇帝的意圖之後,他們卻忽然意識到也許這四百羅馬裡的距離,絲毫起不到任何作用。
倫格躺在一大堆乾草上逼着眼睛細細深思着,他知道房子外那些將領這個時候正爲在他下達的命令爭執不休,不過他並不在意外面那此起彼伏的爭論聲,他需要好好冷靜的想一下,至少要讓自己能在長途跋涉之前得到足夠的休息。
在很多人認爲皇帝會在阿米盧特建立常營等待科尼亞人的時候,倫格卻下令準備開拔,這讓那些以爲會打上一場防禦戰的將領們十分意外。
他們向皇帝提出了現在的軍隊還沒有完全集起來,後續的一些軍團甚至最遠的還在緊靠地海的路上,而科尼亞人的數量顯然遠遠出羅馬軍團;而且對於皇帝提出的要放棄阿米盧特村做爲補給基地,而沿着道路與科尼亞人對進的計劃,那些將領也感到十分擔憂。
羅馬人忘記不了許多年前在科尼亞人手吃過的虧,更忘記不了面對草原騎兵時他們面臨的種種困境,這讓羅馬人多年來相信只有用堅固的城堡和幾乎步步爲營的農兵制的防禦,才能抵抗住科尼亞旋風般的騎兵,而皇帝似乎要與敵人打一場堂堂正正的野戰的舉動,讓他們感到不安起來。
不過倫格卻沒有給那些將領在自己面前爭吵不休的機會,他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讓人在牀上鋪上柔軟的稻草之後,躺在上面逐漸入睡。
阿歷克斯遠遠的站在院子的一角,看着那些將領們爭執不休的樣子,他沒有理會任何一個時不時的向他看過來的人。
在那些將領也並不是沒有支持皇帝命令的人,不過人數並不多,佳爾蘭算是一個,這並不出人意料,不過讓阿歷克斯感到有些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看上去足以當很多人祖父的老將也十分贊成皇帝的決定,這個看上去雖然年事已高可身材碩壯顯然經歷充沛的老人與那些年輕人大聲爭執,那股衝勁讓旁邊的佳爾蘭都自愧不如。
“克萊蒙斯將軍看來還忘記不了當初曼努埃爾皇帝受到的屈辱,”狄奧多走了過來,他稍微伸伸下巴向那位老將示意了一下“他曾經參加過曼努埃爾皇帝對科尼亞人的遠征,不過那次卻是場災難。”
“聽說克萊蒙斯將軍是那次遠征唯一帶着自己的軍團退回到羅馬的,是嗎大人?”阿歷克斯開口問。
“不全是,”狄奧多微微一笑,他和阿歷克斯並肩站在一起看着那些不住爭吵的將軍,壓低聲音說“事實上他的軍團被打得四分五散,可是他卻最終帶着一支一路上收容起來的敗退的士兵,以比自己之前更多的人數把他們帶回了羅馬。”
阿歷克斯不由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那位將軍,他能夠想象狄奧多這看似隨意的一句話裡飽含着多少艱難和險峻,想象着一個人居然能夠在一場大敗之後,一邊躲避着敵人的追擊,一邊還要召集驚慌失措只知道逃命的士兵,然後把他們幾乎以軍團的方式帶回羅馬,阿歷克斯不禁爲這位老將的堅韌不拔肅然起敬。
“據說皇帝已經決定讓克萊蒙斯擔任軍團的後衛?”狄奧多微微皺了皺眉看着阿歷克斯“這樣一個人的確適合那樣的職責,不過我想他更希望衝鋒陷陣。”
“這是皇帝的決定。”阿歷克斯隨口回答着,他對這位皇帝的內兄不是很信任,或者說他覺得這個狄奧多未免太過聰明,至少從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上看,狄奧多顯然並不只滿足於當皇后的哥哥。
“也許有一天他還希望自己當皇帝的舅舅呢。”阿歷克斯這樣想着,不過他聰明的從來沒有把這個想法對任何人說過,即便是皇帝也沒有說過。
三月十七日,羅馬軍團沒有繼續在阿米盧特村停留,正如之前狄奧多所猜測的,年邁的老將克萊蒙斯將軍成爲了整個軍團的後衛,而佳爾蘭成爲了整個軍團的前鋒。
這樣的安排讓克萊蒙斯有些不滿,他找到皇帝要求與佳爾蘭調換,至少要讓自己也留在最前面,但是倫格用很委婉的口氣拒絕了他的要求,同時對他說:“您寶貴的經驗已經是一份讓我們這些人受用不盡的寶藏,所以您應該留在我的身邊幫助我,這將會有更大的作用。”
皇帝的話讓老克萊蒙斯覺得十分受用,在滿足了面子之後,這位參加過不下幾十場大大小小戰鬥的羅馬老將得意的回到了軍團的後面,雖然他的要求沒有得到允許,可是看到比自己的孫子還年輕的皇帝居然如此謙遜,老將軍覺得已經足夠讓自己感到滿意了。
一支不足五萬人的羅馬軍隊的出引起了附近一些城堡羅馬貴族們的議論紛紛,即便他們沒有接到皇帝下達的嚴守要塞的命令,他們也立刻紛紛回去做好準備,因爲這次出征讓他們又想起了許多年前曼努埃爾皇帝對科尼亞的那次試圖收復失地的遠征,從那次數量上佔有優勢卻依舊慘敗之後,羅馬皇帝們就再也沒有主動的向科尼亞人動過一次進攻。
而這一次,皇帝帶領的軍隊甚至比科尼亞人還要少……
阿諾伊滿意的站在一座城堡的廢墟上看着裡面到處燃燒的房子,聽着在火焰噼啪作響的聲音,還有那些士兵在追殺羅馬人時傳來的叫喊聲和慘烈的求救聲,這一切讓他感覺到了征服的滿足。
這已經是他攻下的第四座城堡,雖然因爲這樣的進攻他的軍隊已經變得逐漸緩慢,幾天下來他們才向羅馬境內前進了不到三百普特,但是他的軍隊也從那些城堡得到了足夠多的補給和財富,這讓他的士兵們相信如果繼續走下去會得到更多,這個正是阿諾伊希望看到的。
阿諾伊從不認爲自己是一個能夠只靠蘇丹的權力就能實現願望的人,也許之前那些蘇丹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這並不適合阿諾伊,他知道要想讓軍隊保持旺盛的精力和充滿殘忍的性情而不是逐漸變得荒廢散漫,就需要激起他們的貪婪和。
這讓他變成了一個大方的蘇丹,對於在戰場上奪得戰利品的士兵,他只要他們收穫的三成而不是一半,而且對於一些擁有卓越戰功的戰士,他甚至還會免除他們應該上繳的那一部分。
這讓科尼亞士兵變得更加兇殘勇猛,也更加貪婪殘忍,他們好不猶豫的撲向所看到的任何一個羅馬人,把他們砍倒在地,然後從他們身上搜颳走所有東西,甚至有時候會剝下他們染血的衣服。
一聲呻吟從懷裡響起,阿諾伊低頭看了看士兵們剛剛獻給他的一個羅馬女孩,這個女孩長得的確漂亮,從她那雙充滿驚懼的棕色眼睛,阿諾伊覺得自己就好像摟着一頭瑟瑟抖的小鹿。
“蘇丹,藥劑已經配好了。”一個小宦官低聲對阿諾伊說,他看向那個羅馬女孩的眼充滿了嫉妒,對這個引起了蘇丹興趣的羅馬女孩,他有着說不出的嫉妒和憎恨。
“不,現在還不用,”阿諾伊用手挑起女孩的下巴仔細看着,然後略微出了一聲嘆息“安拉有時候真是偏心,居然給羅馬人創造了這麼漂亮的動物,告訴我你是不是羅馬最美麗的女人,或者告訴我還有多少女人比你更美麗,我相信那一定不多。”
女孩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着,她對這個摟着自己的異教徒怕的要死,她親眼看到了自己的家人被科尼亞人殺害,而自己之所以能夠倖免,不過是因爲那個原本要在自己身上一逞的科尼亞人忽然決定要把她獻給這個可怕的人。
她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但是聽到他用雖然並不嫺熟卻還算流利的希臘語和自己的說話,女孩立刻如同抓到一根稻草的溺水者般緊緊抓住了阿諾伊的衣袖。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您。”女孩大聲求助,她的眼涌動着大顆的淚水,這看在阿諾伊的眼裡居然引起了一絲罕見的憐愛。
“告訴你多大了?”阿諾伊輕輕撫摸着女孩的臉頰“你還沒告訴我,你是不是羅馬最漂亮的女人?”
“十,十四歲……”女孩不安的回答,然後她又用力搖了搖頭忐忑的回答:“羅馬最漂亮的女人應該是埃羅帕西婭皇后,還有皇帝的情人塞浦路斯女伯爵,所有羅馬人都知道這個。”
“那真是可惜了,我對別人的女人不感興趣,不過如果你能讓我滿意,我會讓你成爲羅馬最受崇敬的女人。”阿諾伊說着一把把女孩整個抱起,向着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房門半掩的房間走去。
很快,外面的殺戮聲和房間裡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呻吟低呼混在一起,變成了一曲充滿了冷血與烈火,殺戮與的詭異合奏。
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阿諾伊在宦官殷勤的伺候下緩緩從房子裡走了出來,這個時候的城堡已經安靜下來,或者說已經沒有什麼需要砍殺的,當戰士們捧着他們的戰利品跪伏在蘇丹面前呈上貢獻時,阿諾伊卻還在回味之前那個女孩給他帶來的美妙韻味。
那女孩實在是讓他喜歡,這讓他甚至破例沒有讓宦官給她灌下蘇丹宮廷的秘製藥劑,那種藥劑會讓那個女孩永遠失去生育能力,這樣蘇丹就不用爲她可能會生下一個不純的孩子擔心了。
“那些藥會毀了她的,我可不想看到她因爲那些藥早早的變成一個乾瘦難看的女人,我很喜歡她。”阿諾伊再次拒絕了宦官的請求,不過隨即他就立刻投入了對軍隊的調整之,那個女孩一時間被他忘在了腦後。
“第四座城堡。”阿諾伊揉着額頭皺起了雙眉,看着那些堆積在面前的戰利品,他卻沒有多少興趣去仔細看,雖然這些戰利品預示着一場又一場輝煌的勝利,可是他最需要的東西卻並沒有看到。
“我要羅馬皇帝的皇冠,”阿諾伊大聲向面前的將軍們喊着“如果你們認爲我就是爲了這些東西纔來到羅馬就錯了,我的宮殿裡有比這些多得多的財富,我要看到那個羅馬皇帝跪在我的面前哀求,就如同當初羅曼努斯曾經對亞爾斯蘭王做過的那樣”
“偉大的蘇丹,羅馬人都是一羣膽小鬼,他們的軍團據說根本不敢駐紮在邊界上,而且羅馬人可能到現在還沒有明白過來,”一位將軍躬身行禮,他知道這位蘇丹有時候會變得很不講道理,那個時候就必須小心點了“我們攻下他們的城堡,搶走了他們的糧食,只要這樣下去我們一定能一直打到黑海岸邊……”
“也許我該和你一樣樂觀,可惜我不是你。”阿諾伊輕輕敲着腦門,他知道這些將領不可能理解自己的想法,因爲他們的眼看到的除了殺戮就是掠奪,他們無法看到更多更遠的東西,而且他也並不想讓他們看得更遠,因爲如果那樣這些人就會現,雖然現在的確是科尼亞的一個巨大機會,但是在這個機會的背後,也同樣有着不容忽視的危機。
阿諾伊不知道法蘭克人和埃及人之間那脆弱的協議究竟還能維持多久,而且來自烏古斯的威脅已經讓他開始感到寢食難安,他必須在聖地那場戰爭分出勝負之前完成對羅馬的進攻,至少他要在這一次把羅馬狠狠打疼,讓他們向自己付出巨大代價,從而徹底消弭掉羅馬人對科尼亞北方的威脅。
至於已經佔領的土地,阿諾伊是絕對不會還給羅馬的,他已經在心計劃着該如何把科尼亞人遷徙到這片土地上來,而且這一次他甚至決定要把這些土地劃歸自己直接管轄,從而建立起如同羅馬那樣完全聽命於君士坦丁堡的總督制度。
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這讓阿諾伊覺得有些沒有頭緒,不過現在他迫切需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向羅馬進軍。
而且這個時候他已經開始覺得自己如果這樣一直深入下去,顯然兵力不是十分充裕,這就讓他不禁對那些需要不停攻取的城堡感到頭痛萬分,同時對那支在西部邊境做爲誘餌的軍隊的需求變得急切了起來。
“蘇伊坦在幹什麼?他爲什麼還不立刻趕到東部來?”阿諾伊問着自己的叔叔,對於叔叔的那個兒子他還是比較放心的,不過這一次他卻有些不滿了“讓他不要再在那邊糾纏了,我需要他來爲我服務,一旦我們的軍隊合在一起,我甚至可以有十萬人,那個時候就是攻下整個羅馬也並不是不可能。”
聽到蘇丹的抱怨,王叔立刻小心的鞠躬答應,不過讓這位王叔也同樣感到不解的是,自己的兒子這一次似乎的確有些拖沓了。
“不要再和那些城堡糾纏,留下一部分軍隊監視他們就夠了,如果這樣一路打下去會給羅馬人喘息的機會,想想吧,這些天我們才走了不到三百普特,如果是之前的我們,這段日子應該足夠穿過整個草原了。”
阿諾伊向他的將領們下達了命令,在那些將軍們略顯失望的眼神他站起來向門外走去,他知道那些將領爲不能再掠奪戰利品感到失望,但是這個時候他卻覺得那些戰利品已經成了禁錮他手腳的鐐銬。
“傳我的口諭,”阿諾伊向身邊的書記官隨口說着“從現在開始免除向蘇丹上繳的戰利品,所有財富歸獲得它們的人所有,這是蘇丹的恩典。”
書記官有些意外的偷偷看了一眼阿諾伊,隨即小心的記錄下來。
“貢佈雷,你現在在幹什麼呢?”阿諾伊擡頭看着已經暗淡下來的天空,望着遠處一片灰濛濛的地平線,他低聲自語。
三月二十日,在渡過哈里斯河十四天之後,科尼亞蘇丹阿諾伊.亞爾斯蘭終於決定放棄圍攻沿途城堡的計劃,他開始帶着他的大軍向羅馬境內大局進軍。
對於羅馬皇帝是否已經明白自己的意圖,或者是否已經開始向東部邊境調動軍隊,這個時候的阿諾伊已經不再關心。
如果說在之前的那些計劃,準備,假象和聲東擊西的欺騙讓阿諾伊費盡了心機,可是當軍隊一旦渡過哈里斯河,整個大軍在羅馬東部邊境完全展開之後,阿諾伊就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和精力再去考慮和猜測羅馬人的想法。
他必須不惜一切代價的向着羅馬腹地進軍,哪怕是那些還沒有攻下的城堡可能會成爲背後的隱患,可是這對他來說已經不足以引起重視。
正如他對那些將領說的,他需要的並不是佔領焚燬幾座城堡,或者是收集足夠多的戰利品,他需要得是看到羅馬皇帝被押到自己面前哀求顫抖,他需要的是佔領羅馬在小亞細亞的土地,直到親眼看到自己軍隊鋒利的長矛觸到黑海那令他神往的海水。
正是因爲這樣的想法,阿諾伊在儘量保持自己軍隊數量的需求下,在自己後方留下了一支軍隊見識那些還未攻下的城堡,同時他向西部邊境派出使者,督促自己的堂弟蘇伊坦儘快與自己會合,以便如他所說讓科尼亞的大軍達到十萬之衆
就在隨着阿諾伊的進攻,東部邊境即將迎來一場大戰時,在羅馬與科尼亞西部邊境上,博特納姆伯爵漢弗雷正在做着一件讓很多人不禁目瞪口呆的事——面對比自己多出將近一倍的強敵,漢弗雷正在用不到七千人的羅馬軍隊對科尼亞人不依不饒,窮追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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