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幫改建民團的事務處理的很是順利,而且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節度使李迢竟然下令打開軍械庫,分三批次向南海幫改建的最新民團發放八百套盔甲兵器。當然這一決定遭到了以觀察使曹正和市舶使田高朗的大力反對,而李迢卻以已經向朝廷奏明此事作爲迴應,同時還說已經向朝廷申請旗號了,勢必要將南海幫拓展爲一支守護廣州府以及南海扶胥港的軍隊。
至於曹正和田高朗再次提出疑問爲什麼不選先改建民團的潮州幫時,李迢則迴應說南海幫在廣州府百姓之中的口碑完全不是潮州幫能夠比的上的。不過爲此,李迢也不得不答應曹正提出的要求,爲潮州幫的民團配備三百套制式裝備。當然,事後這三百套制式裝備,曹正又能從潮州幫劉三爺的腰包裡坑出一大筆錢,至於最終是配備還是強賣,李迢也懶得過問,只要不再繼續糾纏南海幫這件事就行。
南海幫的成立很快,整體的發展速度也出人意料,特別是特殊的政策下,以絕對性的預備軍編制來擴充民團,短短不足十天時間,登記在冊的民團人數就已經達到五千餘人。而據負責統計這些的許鴻說,聽其中不少人說都是從扶胥鎮一帶趕過來的,而且還在有不少人安頓好家裡之後接連趕往廣州府。
也不知道張匡和楊儒兩人到底跟李迢說了什麼,李迢派出的信使竟然在不足二十天的情況下往返了廣州府和京都長安,據說走的是唐明皇開元盛世時期的荔枝古道。不過這些都不重要,讓整個南海幫興奮的是李迢申請的旗號受到了朝廷的同意,而且信使說朝廷的使節隊伍大約還有十天就能抵達廣州府,至於旌節等物都跟隨使團前來,而信使只是口頭授予南海幫新的旗號,南海軍。
南海軍,主將一人,孔目官一人,副將三人,散將七人,下設四個滿建制團,每團兩百人,設一校尉。一團分兩旅,每旅百人,設一旅率。每旅兩隊,五十人設一隊正。每隊再分五夥,十人設一夥長。
雖然朝廷正式任命的使團還沒抵達,但編制已經分配的清清楚楚,而且是按照李迢分發的八百套制式裝備來編制,旁人根本不用多想,幾乎瞬間便明白了李迢的用意,這明顯是想將南海軍收爲自己的牙軍。
不過這可讓丁力犯了難,首先是他根本沒有正規率領過這麼多人,其次是編制內只有八百人的名額,而短短數天,到南海軍報名的人已經超過了八千人,如果單論人數已經超過了整個廣州府的城防軍。
這可不是一個好兆頭,即便是一支沒有經過正規訓練的新軍,如此迅猛的發展勢頭也必將成爲衆矢之的。在南海軍臨時的衙門內,基本上每一炷香的時間丁力面前的桌案上就會多出一份彙報,麾下編制內或編制外的南海軍人員與城中某股勢力發生了偶然的衝突,或者是不小心得罪了城中某家權貴。
當然,以丁力的性子這些事情根本不會放在心上,開始的時候還有興趣打開看一看,甚至還會一時興起詢問一下緣由。但不到一天功夫,丁力就直接讓親兵將類似的彙報整理到桌案一旁堆着,就連是什麼事情都不會做彙報了,到了下午離開衙門時,同樣的衝突事件的文案已經堆了滿滿兩大摞。
“送去伙房燒了吧!”出門之後,丁力回頭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那一大堆的彙報,衝着跟在身旁的親兵揚了揚頭,滿臉的不在乎。
丁力的迴應是極其明智的,那麼多的事端如果真要去一一處理,恐怕就算到了年底都無法解決完,更不用說隨後肯定還會有接二連三的事件發生。
就在第二天,南海軍的一份奏表就呈進了節度府,話語不多,不過李迢卻端着看了半個上午,最終才衝着一直候在身邊的牙兵點點頭,低聲應允了奏表中的請求。
而就在當天下午,整個已經編入南海軍的八百人全體遷移,直接出城離開廣州府約有十五里之外一個叫做羊角鎮的地方駐紮下了。對於安營紮寨來說丁力並不算陌生,不過楊弘文卻很及時的帶人伸出了援手,當天晚上南海軍的營寨輪廓就已經出現了。
南海軍的前身是南海幫,在廣州府一帶的名聲的確不錯,當天晚上甚至有羊角鎮的百姓給南海軍送去現成的食物,還有幾家當地的土豪親自拜訪了丁力,硬是要塞一堆錢財將自家兒孫送到南海軍丁力身邊,也好日後混個軍功之類的出人頭地。
對待這一切丁力可有自己的原則,不拿羣衆一針一線,更不用說錢財糧食了,一一婉拒之後,丁力倒也將其中一個叫張寒的年輕人收到了帳下,一來是張寒那年邁的爺爺苦苦懇求,二來丁力也當面見過張寒,雖然不太像是馬上取功名的男兒,但憑藉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丁力認爲將對方留在身邊做一個親兵還是不錯的,平時負責跑跑腿傳傳信,再整理整理文件之類的。
其實丁力收下張寒也有些迫不得已,畢竟羊角鎮的百姓太熱情了,若是全然拒絕好意丁力又擔心傷了衆人的心,這樣一來收下一個張寒,又能讓別的人看到些許希望,起碼能想到,說不定來年或者什麼時候找個機會將自家兒孫重新送入南海軍。
不過羊角鎮的百姓帶來的那些美酒食物丁力其實也沒放過,不過丁力卻是讓掌管錢糧的許鴻按照市價將錢全數付給了百姓,也算是奉行了不白拿百姓一針一線的原則。當然,主要也是由於營寨剛建,而且丁力其實也知道自己帶衆人離開廣州府到這羊角鎮其實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在羊角鎮的百姓看來自然是好,有了南海軍駐紮之後,鎮子上起碼會安全許多,不管是盜匪還是流寇,如果想要來羊角鎮掃蕩佔便宜,那得先掂量掂量八百南海軍的實力,即便是一支新軍,但三分之一配備短弩的戰鬥力就不是尋常流寇能夠抵擋的,數百支弩箭齊飛出去,幾乎用不着雙方接觸肉搏就能解決戰鬥。
但那也只是羊角鎮百姓所看到的,而丁力這邊,包括整個南海軍的八百士兵其實都明白,南海軍是被逼着或者說是趕出廣州府的,也就是說偌大的一個廣州府,竟然沒有南海軍這八百人的容身之地。
所以,眼下丁力急需做些事情來穩定人心,特別是眼下這麼一支興致勃勃的新軍,如果能夠趁熱打鐵,訓練起來自然是事半功倍。但如果讓衆人的心都涼了,恐怕就算每日多訓練一個時辰,三個月之後也是一支弱軍。
而丁力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全軍同樂,理由當然是建立了新營寨,有了南海軍自己的軍營,而且這個理由不論擺在誰面前都是很有說服力的。
不過,當在中軍帳內丁力將自己心中的顧慮說出之後,酒量不大好卻又偏偏高興多喝幾碗的狗子就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打斷了丁力:“力哥!我覺得你多慮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什麼強將,強將手下。。”
“強將手下無弱兵!”小李子伸手推了一把狗子替對方補充了話,隨即又拽了對方一把,面色不悅的奚落對方:“不能喝就少喝點!沒看到力哥在說正事,你要是喝多了,就甭說話,聽着就是了!再不行就回營帳睡覺去,別在這瞎叨叨!”
“你,我,我怎麼不能說了我!”狗子有些不服氣的梗了梗脖子,但最終看到其餘人都一臉嚴肅的神情之後,最終也只好癟癟嘴,晃了晃腦袋將身體坐直了一些。
“狗子說的倒也不錯,不過只對了一半!”見狀,丁力擺擺手示意無礙,先是衝狗子笑了笑,隨後目光掃過衆人,語氣突然凝重了許多:“強將手下無弱兵,強將指的並不是我一個,而包括你們,在場的你們都得算進去!只有我們都強了,下面的兄弟們才弱不了!”
說着,丁力突然想到了什麼,轉頭看着許鴻說道:“許鴻,咱們南海軍的編制還不算健全!目前軍中的文職幾乎沒有,我想過了,司庫參軍這個職位最適合你!雖然只是一個九品的小官,但卻關係着咱們整個南海軍的糧草問題!至於薪俸問題,九品文官的確不多,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們畢竟還有南海幫在碼頭的收入,就按原先的薪俸外加三成來算!怎麼樣?”
“力哥!恩公!你就是我許鴻的再生父母啊!”聞言,許鴻身子一震直接從桌案後摔倒,根本來不及起身整理,直接朝着主位桌案後的丁力伏地長拜,語氣更是突然間哽咽起來,說到後來直接變爲了抽泣:“我許鴻苦讀十年爲的就是有朝一日博得功名!卻不曾想朝中奸佞當道,我許鴻幾乎已經放棄踏入仕途的打算!可沒想到老天竟然讓我遇到力哥,而且還能跟隨在力哥身邊鞍前馬後效勞!短短數月,竟然更是戴上九品官帽!此恩無以爲報,願誓死效勞!”
說罷,許鴻似乎是在等丁力的指示,不僅沒有起身,而且還直接伏地不停抽泣,期間還不斷的用手臂去擦拭眼淚。
在場的除了許鴻之外並沒有讀書考取功名之輩,黑子從小是張氏收養,連人都是張氏的了,前途自然不是他所考慮的。狗子、小李子以及王環王德兄弟則是碼頭苦力出身,更是體會不到許鴻作爲讀書人的意願。就算是新加入的王翎雖然長的有些儒雅之氣,但整個人卻與讀書人絲毫沒有關係,頂多是比狗子他們多識幾個字罷了。
其中唯一能夠體會許鴻感受的只有丁力一人,在後世,丁力見多了類似的情況,苦讀十多年,爲的也是與許鴻同樣的夢想,考取功名,進入國家體系領取俸祿,並且以此爲一生心願,別無所求。